第【018】章 青雲別苑

四周圍觀人等聞言一片噓聲。

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輸了銀子便耍賴打人，楚漢自知理虧，游目四顧，臉紅道：「殺了你只怕污了爺這雙手！小爺我看你不順眼，給你個小小的教訓，以後做事多長個心眼兒！」今天真是點兒背，輸了銀子不說，居然叫一個開賭場的流氓罵成是惡霸，這不瞎扯么！

漢天棟和德叔十幾年的教誨還是管用的，在這種情況下，楚大俠臉皮子再怎麼厚實，也興不起當街搶錢的念頭。交代完場面話，冷笑了兩聲，龍行虎步地離開了流花賭坊。

少城路上，楚漢的心在滴血。他灰溜溜地往回走，就差一路走一路抹眼淚花兒了。

一路行來，街上所有的人彷彿都在說：快看哪，看這個傻瓜把銀子扔到火里去了！

失魂落魄地拐過十字路口，楚漢連望一眼快哉樓的興緻都沒有。再走片刻，冷不丁看見祝府的大門，一抬眼，門口的石獅子似乎也在嘲笑自己：小樣兒！把德叔給的銀子輸了吧……

楚漢全身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來，德……叔！對了，這老啄木鳥要是知道了這事兒，非把老子吊起來毒打三天三夜不行！

這下壞了，絕不能回去！楚漢在門前轉了小半圈兒，實在沒用勇氣進去，徘徊半晌，只好漫無目的地順著銅雀大街繼續往南。

通州南門外，浪滄江奔騰向東，不遠處，巍峨的棲鳳山綿延千里，風光如畫。

雖是盛夏時節，楚漢一顆心卻拔涼拔涼的，全然感受不到一絲暑氣。老東西肯定不會放過自己，這回可怎麼辦好哇！可嘆天下之大，卻無我楚漢立錐之地……

就這麼沿著江邊東遊西盪，不知不覺來到一處所在。

但見赭黃色的院牆高高聳立；朱漆的大門寬闊之極，晃眼一瞅，怕有一丈出頭；門上鎏金的門釘氣勢奪人，橫八縱八，不多不少，整整六十四個；門前兩頭貔貅張牙舞爪，神態逼真，直似活物一般，顯是出自名家之手；門楣上端端正正掛了一個大匾，上書「清雲別苑」四個古樸的大字。

越過牆頭看去，內中屋舍儼然，古樹掩映，遠處涼亭假山隱約可見，好一個消暑的聖地，避世的良居！

門口一溜兒站著四個佩刀的侍衛，一個個神氣活現。楚漢生平第一次羨慕起人來：這清雲別苑是什麼來頭？瞧著氣派倒挺大！狗日的，這裡頭住的人怕是一輩子都不會為了六百兩銀子發愁罷？

反正無處可去，楚漢乾脆順著牆根兒轉悠，誰知走了老半天，那赭黃色的院牆像是無窮無盡似的。楚漢好奇心起，尋了個田間勞作的老農打探：「老伯，可曾曉得這清雲別苑裡住的是甚麼人？」

老農放下鋤頭道：「誰知道都是些什麼人吶！總之每年這個時節，都有些錦衣華服的官老爺來這裡頭住著，對了，聽說咱們通州知州吳大人也得看這幫人的臉色呢！咳咳，話又說回來，管他什麼人，也沒小老兒的干係！」

楚漢又問了兩句，仍是不得要領，只得作罷。

天色漸暗，楚漢幽靈般地在城外逡巡，餓了半天，沒吃東西，更不敢太早回去。他打好了主意，非等大家都安息再回，回去之後倒床便睡，目前毫無解決之道，拖得一日是一日。

趕在天黑之前進了城，楚漢隨意找了個小酒肆，要了碗陽春麵填了填肚子，再叫了一壺老酒，拖拖拉拉喝到亥時，氣得掌柜的暗地裡直罵娘。

亥時末，城裡幾乎見不到什麼人了，除卻兩三個掛著紅燈籠的煙花之地，偌大的通州城中燈火闌珊。

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楚漢沒有叫門，翻牆進了祝府。剛躡手躡腳地潛到第二個院門，便聽彭遠樹粗重的聲音道：「誰？」

楚漢沒好氣地低聲道：「你鬼叫個啥？是我！」

彭遠樹一咧嘴，黑暗中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齒：「原來是漢哥！聽德叔說你去兌銀票了，這麼晚也沒見回來，少不得有些擔心，就在這兒等著呢！沒出什麼事吧？」

楚漢心頭一熱，差點就把輸了銀子的事情和盤托出，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你存心咒我不是？太晚了，睡覺罷！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說完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開門的時候卻不知不覺嘆了口氣。

彭遠樹悄沒聲息地跟過來：「我瞅著不太對勁啊，是不是真出了什麼事了？」

楚漢壓低聲音道：「我能出什麼事兒？倒是你，叫你託人帶信給瞿三的事兒你辦了么？」

彭遠樹道：「放心吧，我讓二虎一早出發，估計明天中午就該到了。漢哥，你臉色不對，跟平常完全不同！」

這件事遲早都要見光，瞞是瞞不過的，讓自家兄弟先知道也好。楚漢站在原地不動，想了想道：「樹疙瘩，老實跟你說吧，我把銀票弄丟了！」

彭遠樹大驚道：「什麼？弄丟了？！」

楚漢魂飛天外，趕緊一把將他拖了進屋，捂住他的嘴道：「小點聲兒！你想讓老東西剝了我的皮么？」

彭遠樹低聲道：「弄丟了多少？別擔心，咱們再想辦法就是！」

楚漢哀聲嘆氣道：「丟了六百兩。別盡說些沒用的，整整六百兩啊，上哪兒想辦法去？」

彭遠樹道：「辦法總是人想的么！」

楚漢發愁道：「能有什麼辦法？我想了大半天了還是沒轍。」

兩人一時無語。

片刻之後，彭遠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要不，明天我們上街去表演胸口碎大石？」

什麼人啊這是？楚漢哭笑不得，忍不住挖苦道：「就你？表演大石碎胸口還差不多……」

自己的智慧被人無視，彭遠樹委屈地嘀咕：「積少成多嘛！難不成咱們去偷去搶？」

去偷去搶？楚漢靈光一現，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