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七郎死了
她雙眸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一臉不安與自責,若非薄歡前世吃過她太多次虧,肯定會被她的偽善給矇騙過去的。ziyouge.com
當下,她淡淡一笑,「三姐哪隻眼睛看見我生氣了?」
薄清屏一噎,半晌,才垂下眼眸,低落地支吾:「可是你方才明明因為我,而要與顧大哥解除婚約……」
她越是表現得這般無辜純善,便越將薄歡襯托得任性妄為,顧裴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了,狠狠地瞪了薄歡一眼,「阿歡,你實在任性,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說著,猛一甩袖,轉身大步離去。
「顧大哥,你不要怪阿歡啊!」薄清屏臉色一變,慌亂地叫喚著,急急追上去。
就在轉身的剎那,她的唇角往上揚了揚,勾出一抹得意的笑。
顧大哥雖然答應過她會考慮與薄歡解除婚約,卻一味貪戀那小蹄子的美色和溫柔,久久沒能作出決定。現在小蹄子被逼得原形畢露,顧大哥看到她這自私任性的一面,應該會對她死心了吧?
如今,連天都站到她這邊,薄歡那下賤的小蹄子,註定要被拋棄了!
薄歡凝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漸凝,雙眸的寒意久久不散。
她知道,自己徹底放下顧裴的方法,便是將對他的仇恨也一同放下。
可是,她做不到,非但做不到,反而每每憶起前世最後的慘死,她滿腔的怨氣便越積越濃,濃到急著發作出來。
既然胸中積怨令她這般難受,何不將這股怨氣,發作到應該承受的人身上?
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薄歡轉身,頭也不回地向薄府的側門方向走去。只是,從衙門出來的愉悅與輕快已經蕩然無存,唯余不盡的寒意。
回去之後,薄歡將這一身男裝換下,將臉上的污泥洗凈,正拿著毛巾擦臉,就看到薄子莘從外面沖了進來,清秀的臉漲得通紅,氣喘不休,眼眶還有點發紅。
看到薄歡,他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奔過來扯住她的衣袖,聲音中充滿了惶恐與愧疚,「姐,七郎他、他死了!」
薄歡只是頓了頓,沒有說什麼,繼續手上的動作。
她臉上的表情很平靜,雙眸更是如平靜的湖面一般,無一絲漣漪。
薄子莘看著這樣的她,不由加大聲音:「姐姐,我說,七郎死了,他是病死的!」
「嗯。」
「姐姐,你不害怕不難過嗎?」她的雲淡風輕令薄子莘愣了愣,繼而眼眶一紅,「不管怎麼說,七郎他……他是因我們而死的,是我們害死他的……若不是姐姐你把那條大黑狗引來,他也不會掉入池水當中。」
「啪!」
薄歡陡然將手裡的毛巾扔入水盆當中,濺起的水花四處飛揚。
「薄子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這是在責怪我狠心害死他了?」
她轉頭,一臉冷寒地盯著薄子莘,「你不要忘了,若不是我心狠,現在死的人不是他,而是你!這個世道便是如此,到了無法調和的時候,不是你死,便是他亡,我沒有選擇,只能舍他救你!你之所以至今還能完好無缺地站在這裡指責我,便是我的心狠救了你!為妄想加害自己之人垂淚,不是仁善,而是婦人之仁!子莘,我們如今身處狼窩,那些人每一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我們自保尚且艱難,你若再對他們婦人之仁,下場只會比七郎更慘烈!」
薄歡向來對他溫聲細語,何時這般正色厲聲對他過?
薄子莘顯然被她這一番不曾聽說過的說辭給驚駭住了,他怔怔地看著她,雙眸還噙著淚水,卻再也沒有奪眶而出的勇氣。
他垂下眼睛,沉默著,安靜地思考姐姐的話。
薄歡輕嘆了一口氣,放緩聲音,「子莘,姐姐只是一介弱女,在薄府已是百般不受待見,若連你也不支持我,不保護我,只怕姐姐的前程黑暗無望啊!」
「不會的!」薄子莘瘦弱的身軀一抖,他猛地抬起眼來,凝視著她的眼眸已是一片堅定:「姐,我會變強大,強大到保護好你,讓你再也不會受到傷害!」
薄歡暗暗鬆了一口氣,對他勾唇一笑。
不管如何,她的弟弟,都必須要強大起來。如此,哪怕有一日她不在身邊了,他也能遊刃有餘地應付那些未知的坎坷,並堅忍不拔地生存下去!
今日起了一個大早,精神有些委頓,吃了簡陋的午餐后,薄歡打算回床上寐一會兒。
關好門轉身的時候,卻突然聽見從院落外面傳來尖銳刺耳的唾罵聲,「大白天的關上門不敢見人,定是心虛所致,指不定正躲在屋內做些雞鳴狗盜的事呢!不愧是賤人所生的野種,鬼鬼祟祟,見不得人,呸!」
來人罵著罵著,還朝地上重重唾了一口痰。
「姐……」聽著那難聽的罵聲越來越近了,薄子莘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薄歡知道要他一下子就變得無堅不摧是不可能的,故而只是蹙了蹙眉,並不說他什麼,而是向前跨步,猛地拉開了關上的房門,一臉冰冷地看著來人。
來人是貼身侍奉老祖宗的劉婆子,身後還跟著兩個與她一般盛氣凌人的婢子。
看到薄歡突然拉開門從裡面出來,劉婆子先是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旋即嘲弄一笑:「喲,歡小姐原來在呢!這門大白天關著,老奴還以為歡小姐出門了,屋裡邊混入了些不入流的小賊,這才出聲震懾,歡小姐可千萬別誤會了啊!」
她嘴上解釋著,臉上卻是一副「我說的就是你」的表情,與身後兩個婢子一樣,眼裡都是不加掩飾的譏諷。
薄歡何嘗看不出這些奴才心裡想的是什麼,當下冷然一笑:「既然劉嬤嬤還稱我一聲小姐,還自稱老奴,便該知道奴才在主子門前大肆喧嘩是對主子何等的不敬!劉嬤嬤都一大把年紀了,在薄府為奴多年,卻是連這點規矩都不懂?為老不尊,奴惡欺主,卻是這幾十年都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