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偏了三點七度
午後的七月陽光,是那麼的刺眼。雖然有海風從遠處吹來,可是熱依然是每個在陽光下匆匆趕路人的共同想法。
葉天婉拒了母親要自己在家再休息幾天的勸告,以不可奉告擺脫了妹妹死纏著問葉天如何知道媽媽粥里沒有放鹽的追問,來到了大街上。他想儘快去找一份工作,多少貼補一點家用。
南江市,是一座新興城市,隨著華夏國航天研究院、航天學校、航天器製造中心的陸續遷入,這座城市儼然已經成了國人心目中的航天城。東面環海,北面與南面均是平原,只有西面有一些小山丘。名氣的增長,使得四面八方的國人也湧入這座城市,尋找自己人生的際遇。
自己應該找一份什麼工作呢?葉天思索著,航天夢是自己的唯一理想,可是卻過早的夭折。沒有學過什麼技能,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葉天長長嘆了口氣。路在何方。不能,不能這麼快就灰心喪氣。在媽媽面前剛說的話怎麼輕易的就改變。葉天加快腳步,向著自己的母校——南江市第三十七中走去。
他記得學校正有一個施工隊伍,在新建學校的圖書館大樓。這是南江市華氏房產開發集團捐建的,葉天作為學生代表,還在開工儀式上做了感謝發言。去那裡看看,應該有自己能做的活吧。
人一旦有了目標,走起路就有了方向。葉天幾乎是一溜小跑進了熟悉的校園,直接來到了圖書館的施工場地。
第一層的大殿即將完工。十八根直徑在三米以上的立柱將支撐著今後八層高的樓房。整個施工現場顯得有幾分安靜,吊機、攪拌機都靜靜的停著。不遠處的陰涼地,三三兩兩的工人或睡或坐,顯然在等待日頭偏西后,好開始下午的工作。
葉天正好奇的打量著諾大的施工現場,一個聲音從前面傳來,「喲,這不是我們三十七中的葉大才子嗎?怎麼上我們這裡來視察了。」
循著聲音看去,原來是一個小工頭,平時葉天與他倒有幾分熟識。「是王叔呀,您好。」葉天跑了過去。
被稱做王叔的工頭拍拍屁股上的灰,站了起來,「這裡可不是你們學生娃來的地方。小心哪裡掉一塊磚下來,我們可賠不起明天的大學生哦。」周圍的幾個工人也跟著哈哈的打趣起來。
「王叔,我可不是來玩的。我是想來這裡找份工做。您看,可以嗎?」葉天知道工人們的打趣聲中是善意的。
「你是來找工做?」王叔像是聽見了一個奇異的新聞一樣,圍著葉天轉了一圈,「你看看,我的手下,有哪個像你這樣的小身板。你這身坯,抬不了磚,架不了梁。還是去華夏路上的寫字樓看看有啥靠動筆就能做的事吧。」
工人中一個稍上了年紀的看著葉天窘態,上前解著圍,「孩子,聽我們的。這裡是粗活,不是你這種文文靜靜的學生娃可以做的。」
「唉喲,黃總,哪陣風把您吹到我們這灰塵滿天飛的地頭來了。」王叔突然眼睛一亮,顧不上葉天正準備張的口,大步向前迎去。
五六個人正從那裡走來,走在前面的戴著副大眼鏡,颳得很白凈的面,手中拿著一大捲圖,邊走邊對身邊的助手不停的說著什麼。他正是王叔口中的黃總,華氏集團首席監理工程師黃俊彥。
「黃總,這大熱的天,走走,去那邊喝杯冰鎮水。這監理的事,就派你手下來看不就成了。您老還用費這麼大的勁嗎?」王叔討好的想接過黃總手中的圖紙。
黃總讓過一邊,「老王,你來得正好。十八根立柱已經完工,符不符合施工圖紙,可是影響著下一步的工程。你就帶我們從一號柱開始核查。」
那幾位助手身上背著重重的測量儀,原以為順著王工頭的話,黃總會先休息一下,哪想還沒喘口氣,就得開始擺弄背上的鐵傢伙。
葉天這時也跟了過來,看著比他年長五六歲的那幾個年輕人正在架起一部部儀器。他們不時的在本子上記下幾個數據,再翻開一個小冊子進行對照。
太陽光這時已經向西傾斜,人的身影和立柱的影子疊加著。時間已經是下午三時了。
看了一會,葉天覺得索然無味,不禁自言自語的道,「太複雜了,不就是偏東零點6度嗎。」
他的這句話,對那幾個正在忙碌的年輕人來說,還不如來一陣風會使人有感覺。黃工的耳朵輕輕的顫動了一下,他一向對數字非常敏感。
「黃工,第一根立柱的測量出結果來了。」一個助手帶著報功的語氣道,「與設計圖相比照,第一根立柱偏東零點6度。完全符合誤差值內。」
「你說多少?」黃工似是沒有聽清,追問了一句。
「黃工,是偏東零點6度。」助手提高了幾個聲貝。
「好,繼續測量第二根立柱。」黃工微微看了葉天幾眼。
葉天蹲在地上,在地上寫著什麼。
過了二十分鐘,助手前來報告,「第二根立柱偏西北方1點1度。」
黃工這時已經站在葉天剛才地上所寫的一個數字前,竟似愣住了,沒有馬上答應助手的報告。
助手非常奇怪,一向非常嚴謹的黃工,怎麼也會有開小差的時候。他順著黃工的眼神看去,地上小木枝寫下的字清晰可見——偏西北方1點1度。
「黃工,你早有結果了。」助手吃驚地道。
「不是我,是他。」黃工指著已經轉身走出十來步的葉天,「小夥子,快回來。我有話要問你。」黃工沖著葉天的背影叫道。
王工頭見黃工突然叫起葉天,也跟著喊道,「葉天,黃工叫你,快回來。」他還生怕葉天聽不見,幾步小跑追上前去。
在黃工注意自己地上所寫字的時候,葉天就知道自己已經引起了黃工的注意。走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進。
「黃工,您叫我?」葉天退了回來。
「小夥子,哦,你是叫葉天吧。」黃工第一次近距離的打量葉天,心裡奇怪這個小伙很平常,除了瘦,看不出有什麼與眾不同之處。「葉天,我想知道你是怎麼不靠儀器的測量就可以知道立柱的偏離角度的。」
聽見黃工這樣詢問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年輕,幾個助手都停了下來。
「這很簡單,根據太陽傾斜角度與立柱的影長,就可以推算出來。」葉天不假思索順口答出。
「吹牛,我數學系畢業,都沒有學過這樣的方法,沒有測量工具,怎麼可以知道太陽傾斜度和影長。」一個助手不以為意的譏笑道。
「那按照你的方法,你能夠把剩下的十六根立柱偏離度,算出來嗎?」黃工似乎沒有聽見助手在一邊的譏笑。
「好,我寫給你。」葉天接過紙筆,每目測一眼,就寫下一組數字。不過五分鐘,寫滿數字的紙遞到了黃工手中。
黃工掃了一眼,「咦,還有第十一根立柱你漏寫了。」
「不是我不想寫,是我不能寫。」葉天答道。
「為什麼?」黃工追問。
「你們自己量量就知道原因了。」葉天沒有做出解釋。
見葉天不肯說,黃工也不強求,道,「葉天,你先等一下,我讓助手把你寫的數與測量對照一下。」
見黃工這麼相信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年輕人,幾個助手都憋了一口氣,動作也快了許多。不到一個小時所有數據都匯總到了黃工手中。
兩相一比照,除了葉天沒有寫的第十一根立柱,其它的數據完全一模一樣。黃工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從業三十餘年,監理過的工程沒有一萬,也有幾千,還從沒有見到、聽到有誰僅憑眼睛就可以超過儀器的。
黃工不禁對葉天高看了十分,對他不肯寫第十一根立柱也更為好奇。
黃工把葉天單獨請進施工辦公室,親自倒了一杯冰水遞給葉天,「葉天,你快顛覆了我的認識,也更加引起我的好奇。請你務必告訴我第十一根立柱的偏離度,雖然我的助手已經測出它只是向南偏了零點1度,幾近完美,可我還是相信你的判斷。」
面對比自己父親年齡還要大的老工程師,葉天輕嘆了一聲,用筆在紙上寫下:偏南3點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