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叛逆期

第七十六章 叛逆期

蕭瑤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只不過從小到大,一貫的教育和修養掩蓋了她的低氣壓,所以在某個倒霉蛋觸發前,沒人察覺到這點變化。

這一次遭殃的,註定是剛好排到和蕭瑤對戰的——天璣。

「天真無邪」的天璣,本著與未來同事打好關係的想法,只想和蕭瑤來一場友誼賽。畢竟他其實從事的是偏文職的工作,機甲技術雖然不錯,但離頂尖還有一段距離,來浮空島完全是湊熱鬧加替長官天樞服務的。再說又不是沒和蕭瑤切磋過,犯不著那麼認真,上趕著去受虐。

「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在上機甲前,對戰雙方友好握手。天璣打著老套的官腔,暗示著蕭瑤。

「那是當然。」蕭瑤微微一笑,看上去心領神會的模樣。

就是有點怪怪的——偏偏天璣又說不上是哪奇怪。

也許……顯得太客套了?不過為了避嫌,防止大家看出他倆打假賽,天璣自己還不是擺出一副生疏樣?

大概是錯覺吧。

天璣坐在駕駛艙內,看到蕭瑤在準備時間內,連武器都慢悠悠的遲遲沒有裝備,這樣想著。

可是直到宣布比賽開始,蕭瑤的機甲還是一副赤手空拳樣。

「就算是友誼賽,也好歹裝得像點吧?」天璣默默扶額,「太囂張大意的話,我會忍不住趁虛而入的……」

事實證明……他完全想多了。

蕭瑤並沒有打算手下留情,她攢了好久的鬱結,怎麼可能不溫不火的化解掉呢?比賽期間又不好公然打架鬥毆、肉搏上陣,只好在賽台上,讓機甲代替自己肉搏了!

偏偏天璣的「變形金剛」,為了「伺候」好天樞,點滿了生活技能,犧牲了部分防禦,搞得機甲格外脆皮……

天璣抱著炮筒想要拉開距離,蕭瑤卻拎著鋼鐵拳頭,直線逼近,閃避掉一個電磁炮,繞到天璣後方。

她的「咩咩」,暴力的抓住天璣的一隻機械臂,往後一擰,刻意沒有拗斷機械臂的關節,只是讓它擰成麻花,往天璣的機甲後背一扭,堪堪堵住能夠彈出駕駛艙的位置。

天璣心裡一個「咯噔」。

他剛想調整姿勢、維持機體平衡,蕭瑤立馬操縱著機甲,把他按翻在地,坐到了駕駛艙艙口的地方。

然後開始粗暴的掰起天璣的一隻機械腿,用同樣的手法,擰到他機甲背後。而之所以要先按住他,不過是因為機械腿遠遠比手臂要粗,擰到「正確」的姿勢更費力而已。

蕭瑤本來想將那條機械腿直接扭到機甲的肩部,後來發現沒有那麼長……或者說金屬畢竟沒有人體的韌度,強行擰上去容易掰斷。

她只好遺憾的採取第二方案——剛好被她掰到背上的手臂和腿部一左一右,機械爪和機械足交叉在一起,再用力的捏到一起,捏成一個鐵疙瘩。

這下好了——天璣臉色灰敗的想——「逃生」通道完全被堵塞了!

就算是想通過彈出駕駛艙結束比賽,他的機甲也已經喪失了這個功能,完完全全被卡住了!

混了這麼多年,第一次體驗「機甲瑜伽」的滋味。

蕭瑤完全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另外一手一腳,也都揉巴揉巴揉成一坨了。

天璣的機甲現在……大概變成了一個奇怪的多邊形?

而且蕭瑤雖然暴力,卻並非走的拆遷流。她要真的把四肢全卸下來,天璣反倒要謝謝她了!因為那樣,機甲的損毀率毫無疑問的會達到80%,達成比賽勝負條件。

但現在呢!!!

天璣看著乾淨整潔的顯示屏,上面呈現的機甲損毀率,竟然只有百分之二十!!!

機甲的四肢分明已經無法移動了,但就因為關節傳導和內部電路還基本完好,只是發出指令後會因外部牽制力量才無法實現理想中的移動,所以損毀只計算了外殼的破壞。

——這絕對是一個bug!

天璣心有不平,在蕭瑤對他機甲的不斷折磨中,已經放棄了操作,只回想著比賽的規定。

居然不能單方面的認輸宣布失敗!人道主義在哪裡?!華夏科學院的比賽章程何其簡陋,這麼大個地方,連找個審核完善條例的人都找不到嘛?!

思考之間,天璣已經因為機甲的翻轉而倒立起來,血液不斷向腦部沖刷,唯有安全帶還牢牢的綁縛住他,讓他不至於在駕駛艙內四處碰撞。

然後,他感覺到機甲開始磕磕絆絆的滾動起來。伴隨著不時的碰撞聲,機甲的血條緩慢的下降著。

這簡直是對機甲的凌遲!

隨著滾動越來越順遂,天璣可以料想到,蕭瑤大概是想將他的機甲修飾成圓滾滾的球狀。類似於一個方形的輪子,被人推著滾啊滾,慢慢的就磨成了圓形。坐在駕駛艙內的天璣並不覺得十分難受,這種程度,還比不上飈梭車時刺激。就是真的很無聊,無聊得他只能騷擾對手機甲的通訊,靠閑聊來消磨時間。

天璣:「你這是在學屎殼郎么?」

蕭瑤滾著滾著,鬱氣散得差不多了,其實也有點無聊了:「所以你是那顆糞球?」

「……被你滾了一身泥,估計也差不多了。」不用想他也知道,現在機甲表面肯定被磕得坑坑窪窪,縫隙里都全塞滿了泥土。就算記憶金屬很容易恢復原狀,但這些灰估計清理得夠嗆,不然在修復的時候摻進機甲外板合金里,屬性不知道要降幾個點。

待會出去都麻煩!損人不利己的傢伙!

天璣坐在駕駛艙里,盯著屏幕上的損毀率,簡直是看著它生生磨到了78%,就再也不肯動一下了!

蕭瑤卻是將機甲——如果那團還算是機甲的話——的邊邊角角,都滾得圓溜溜的,檢查了數遍,終於遺憾的發現,沒有辦法更完美了。

「你怎麼還沒有退出比賽?」蕭瑤催促道,「損毀率還不達標么?」

天璣滿頭黑線,都要給她跪了。莫名其妙無理取鬧的也是她,現在不耐煩損毀率沒達標的也是她——如果不是她非要這麼折騰機甲,至於耗到現在么?現在利用完了,又開始怪他了?

「……你再隨便踢一腳,估計就差不多了。」

「好吧。」蕭瑤語氣相當嫌棄,望了一下地形,決定直接把天璣踢出比賽台。這樣就算還不達標,他也會因為脫離比賽場地而出局了。

在天璣察覺自己拋物線一樣被踢下台後,終於忍不住豎了個中指:「我到底哪得罪你了?」

「沒有啊……」蕭瑤敷衍的糊弄他,「沒有比賽精神,就該來點娛樂精神嘛。」

——所以他是被娛樂的那個?!

第二輪pk掉了天璣,第三輪又是一個熟人。

「穆大叔,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了。」蕭瑤笑眯眯的打著招呼,面對自己這幾天抱大腿蹭吃蹭喝的對象,態度相當之耐心。

穆大叔卻是知道,自己能夠撐到現在,已經十分不易了:「我能夠撐到這一輪就已經萬幸了,到底是年紀大了,精力也不如年輕的時候了。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開始覺得骨頭疼了。」

「那打完比賽,晚上加個骨頭湯?」蕭瑤趁機預訂下自己的晚餐。

「倒也不錯。只不過待會打完了,我不一定有精力去捕獵。」

「這種小事當然要交給我了,怎麼能勞動您動手呢?」能在浮空島上抓住一個廚師,多麼不容易啊,蕭瑤哪有不珍惜的道理,「到時候就讓我來,您只要負責看著火候就好。」

這一場穆大叔打得不快,防守為主,穩紮穩打,並沒有露出什麼破綻。蕭瑤主攻,以快打慢,一點一點的磨機甲的損耗。兩個人一來一往,節奏分明,看起來十分和諧友好。

這讓本來想看熱鬧的閑人天璣十分不爽——為什麼只有他是那種待遇?要知道,當時他的機甲都快打磨成一個整體了,而駕駛艙又完全被封住,他就那麼被關在裡面,陪著機甲被洗涮了幾個小時。

想想就覺得心酸。

偏偏回頭還要被長官天樞嘲諷,挑剔他的機甲維修時間太久,以至於住宿不便。

浮空島上的樹林最近遭了秧。拜蕭瑤所賜,她們第一天到這兒,就抓了不少野味搞燒烤。現在所有的機甲師,都很少再碰帶來的乾糧,全都跑到那些林子里偷獵。雞飛狗跳的幾天,原本圈養在島上的生物再蠢,也知道狩獵者出沒頻繁,倒是藏得小心了一些。

樹林邊緣的地方人多,落葉和枝椏窸窸窣窣的作響,機敏些的動物已經往林子深處躲藏了。蕭瑤繞開了人群,向著樹冠濃密、光線陰暗的樹林深處走去。

再怎麼躡手躡腳,踩到地面的落葉層,也還是會有些幽微的聲響。她觀察了一下周圍,獸類活動的痕迹還很新鮮,想了想,便攀上一棵大樹,匍匐在樹榦分叉處,用樹葉遮掩了自己的行跡,屏息凝神的躲藏起來。

只是還沒等到野獸,就先等到了一個人。

蕭瑤選擇的狩獵地遠遠的離開了其他機甲師所在,黑壓壓的層林之下,周圍安靜得有些詭秘。那道人影警惕的走到了附近,身上的通訊器一刻不停的震動著,他卻遲遲沒有接起。

光線幽暗的緣故,那人的臉看不太清,只從身形判斷,是一個成年的男子——當然,現在浮動島上的機甲師,八成都符合這個條件。

從層層疊疊的林葉之間,一脈陽光艱難的滲透下來,落在地上,暈成一小團光斑。來人踩過那處,光線便落在了他的發頂,隱約反射出一絲暗紅的顏色。若不是細看,蕭瑤還以為他的頭髮是黑色的。

他在四周踩了一圈,似乎稍稍放鬆了一些。

因為蕭瑤藏得隱匿,又屏息凝神,刻意收斂氣息,倒是沒有被發現。

那不停震動著的通訊器終於被接通,開口的男聲意外的低啞,帶著一絲壓抑與不耐,像是將熄未熄的岩漿,彷彿黑厚的火山灰下,錯綜複雜的橘紅色裂紋。

「……是我,母親。」雖然這樣叫著,但母子二人卻顯得十分生疏,親切不足,嚴肅有餘的味道。

大概通訊器那頭說教了好一通,倚靠著某棵樹的青年並沒有吱聲,目光似乎放空到了別處,漫不經心中藏著一絲抑鬱。

許久,他才像是回答那頭的問題,不情不願的開口:「……沒什麼,一顆小行星而已……嗯,在太陽星區……」

——太陽星區,離中央的紫微星區很近,在所有的旅遊手冊里,都稱其為冒險者的天堂,因為這裡有很多原生態的、蠻荒態的星球——只不過嘛,畢竟是搞旅遊的,冒險者和天堂這兩個詞,只怕更貼近天堂一點,全都是拔了爪牙、刻意馴養的飛禽走獸,跟浮空島上這些動物半斤八兩。

但浮空島怎麼說都是紫微星的,他這是在……撒謊?

「我只是想一個人出來散散心……不,不要……不必派人來找我,就算你的人來了,我也會躲開……」

——嗯哼?散心散到機甲比賽上了?

「……嗯,我知道……沒什麼為什麼,我不想看那個男人的臉色。你都不想接近他,為什麼非要讓我湊過去……兒子?呵,那又怎麼樣?……您感覺不出來么,他想殺了我……畢竟,我是他人生最大的污點吧。您也是,母親大人……」

——似乎又是一大灘狗血。嘛,不過,誰家沒有點糟心事呢?父子掐,兄弟掐,正室小三掐,所謂世家貴族、上流社會,都是表面粉飾太平,私底下掐得你死我活的一群傢伙。

「我會去的,過段時間……我知道,我會聽爺爺的話的,但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會妥協的……我又不是他們家的狗……」

——還處在叛逆期的大齡青年嗯?還掙扎在自我與家族之間么嗯?嗯?

暗紅頭髮的青年,周身彷彿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黑暗。他的聲音沉沉的陷下去,像是落入流沙的獸,再用力的掙扎,也不過是沉得更快罷了。

他好像已經認命,又彷彿只是隱匿了心思,聲音低迷得快要消無:「我也愛您,母親……」

潛行這事,蕭瑤早就鍛鍊出了十足的耐心。更何況好像有那麼點八卦狗血,可供開發腦洞打發時間。她可不想冒出來,然後被人給記恨上。

這也是為什麼,在剛開始發現那人的時候,蕭瑤一聲未吭。

——就算她擺出十足的姿態,表示自己會離得遠遠又怎麼樣呢?那人鬼鬼祟祟到這裡來,擺明了是要躲著人,即使知道蕭瑤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任何事,單是撞見了,就已經是她的原罪。

尤其他看起來脾氣一點兒也不好,蕭瑤可不想被人找茬。

等到那傢伙掛斷通訊,離開了很長一段時間,蕭瑤才小心的轉移,向著他離開的反方向挪動,尋找晚餐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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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機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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