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淺荷春韻曲
杜子騫自詡為京城女子的偶像,可蘇梓為什麼不這麼想?不知為什麼,他急切想到得到眼前這個人的認可,所以覺得有必要對她洗洗腦。
他側過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你不是女子,怎麼知道女子心中所想?」
蘇梓不以為然地說,「看我娘親就知道了。這天下女子莫不想獨佔一夫,可是卻因為禮法約束,敢怒不敢言罷了。」
杜子騫哦了一聲,心想她腦袋裡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於是反駁道,「自古以來,男子妻妾成群乃天經地義之事。你想想呀,如果你找了個妻子,萬一相貌不夠好,脾氣不夠溫柔體貼,亦或你根本就不喜歡,有點喜歡但她不能為你生兒育女,那你難道還不能納妾?」
「可以和離啊!男的可以休妻,女的可以休夫,兩人分了財產之後,另結良緣就是了,有何不可?」
杜子騫不置可否,突然捏捏她的鼻子笑道:「還好你不是女子,不然肯定是妒婦一個!」
蘇梓拍了拍他的毛手,突然覺得氣餒,這些人滿腦子封建思想,什麼女子要三從四德,賢淑溫柔,貞潔烈婦……,全都是狗屁,可是他們卻奉如神明。要徹底全新改造,估計跟去瘤沒兩樣,非傷筋動骨不行。
她心中感慨,自己都沒有好好地愛一場就被流放到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哎,早知道,大學的時候就得抓緊時間愛它個轟轟烈烈,也不枉在人世走一遭呀,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蘇梓嘆了口氣,對著一波春水緩緩吟道,「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杜子騫看著她眼眸里有淡淡的愁緒,心裡一緊,凝眸看著她問,「這詩里有何典故?」
蘇梓勾起嘴角,「一個女子曾經得到過她丈夫的心,兩人山盟海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只可惜她丈夫並非一心一意,最後背叛了她,想要納妾。她憤懣不過,才寫下了這首詩。」
杜子騫搖搖頭,覺得匪夷所思,「你覺得這個女子不讓丈夫納妾是對的?」
蘇梓聳了聳肩,不想讓他覺得自己過於驚世駭俗,想了想說,「其實我不過是覺得一夫一妻也不錯,如果能遇到一個喜歡自己的人,而自己也喜歡他,從此一生一世也未嘗不可,倒也免去了許多家庭瑣事麻煩。你想想,妻妾成群貌似風光,可是世間女子因為喜歡同一個男子,相互勾心鬥角,每日有多少悲劇在發生?」
杜子騫心想她可能是辦案辦太多了,看了許多不好的場景,所以心有感慨。不過想想也似乎有點道理,上至皇族後宮,貴胄內院,小到普通商賈富人的庭院,哪一處沒有不為人知的陰暗?
可是找一個此生願意唯一相待的女子?談何容易?這麼一琢磨就覺得還是妻妾成群的好。
「六弟,你年紀輕輕的,誰成天給你灌輸這些亂七八糟東西?」
蘇梓放棄洗腦,凝眸道:「若是我娶,便娶一人就好了,愛我所愛之人,不離不棄!」」
杜子騫被她眼裡的堅決神采煞住,呆了呆。
突然旁邊響起一陣絲竹之樂,輕輕悠悠,婉轉飄渺宛如天上來。此時,裴明捷被歌聲所引,從廂房內走到船頭。
三人齊齊看向對面,是一艘同樣精緻豪華的畫舫,落地窗輕紗撩開,露出一個美人如畫的側影,藍色抹胸,月白紗衣,蔥白十指纖纖,在琴弦上勾滑抹勒,從容自若。細看之下,五官柔美精緻,氣質清麗出塵,簡直九天仙女下凡。
「都說群芳閣的夏荷姑娘色藝無雙,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杜子騫搖著扇子,輕笑道。
夏荷?果然人如其名,原來天下真有這麼美的女子,蘇梓不禁看呆了。
裴明捷卻覺得這姑娘的樣子似曾相識,盯了半晌,然後恍然大悟,有一剎那他腦海里閃現著紫菱的音容笑貌,耳際似乎傳來她銀鈴般的叫喚,一抹紫色紗衣在他眼前晃,「子墨哥哥,你來追我呀……追不到要罰背詩詞三百首……」
三人各懷心事。約摸一刻鐘之後,那畫舫卻是靠近了,貼著他們的並排游於湖面之上。
一個粉紗少女盈盈上前跪拜。
「奴家阿盈拜見三位公子。我家姑娘讓小的來捎話,說是醉心湖上迎佳客,如此良辰美景,眾君莫虛度,誠心邀請三位公子一同賞湖聽曲……」
三人面面相覷。
蘇梓好奇心起,躍躍欲試,眼角一掃,裴明捷似乎猶豫不決,她只好向杜三打眼色。
杜子騫沖她眨了眨眼,然後笑笑說,「二哥,這夏荷姑娘向來自詡清高,據說千金難買一笑,如今她肯放低身段相邀,可見其誠心可鑒,咱們不去會一會,豈不是拂了美人的心意?」
巧舌如簧。
裴明捷想了想,對粉紗少女揮了揮手,「前面帶路吧。」
粉紗少女頓時眉開眼笑,領頭走向來那艘畫舫。
三人入了廂房,只見一女子盈盈而立。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
夏荷微微曲膝一拜,頭上髻斜插碧玉釵,頸下露出一片柔嫩香肩,秀靨艷比花嬌,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口如朱丹,指如削蔥,一顰一笑動人心魂。
「奴家夏荷見過三位公子。諸位乃清雅絕倫之貴客,今日有幸遇見,即是奴家的福氣。」
她的聲音宛如黃鸝般清脆悅耳,同是女子,蘇梓自嘆弗如。
杜子騫淡定自若,沖著美人一笑,「姑娘客氣了。早就聽說姑娘色藝雙絕,世所罕見。今日我等也算是長了一回見識。」
夏荷聽了,微微一笑含羞帶怯,「奴家願意撫琴一曲,不知公子們可有喜歡聽的?」
裴明捷轉頭看著蘇梓,「六弟音律極好,那曲『平湖秋色』至今還縈繞在我的耳際,今日可有什麼愛聽的,請姑娘彈奏共賞也好。」
杜子騫有點納悶,心想這兩人什麼時候如此知根知底了。裴明捷擅長曲藝,特別是一柄紫簫,隨手攜帶多年,京城難以找出可以望其項背的。可是蘇梓……難道也精通韻律不成?
這麼想著,不覺地把目光投放在她身上。
蘇梓看著房間里三人都等她的回答,笑了笑說,「夏荷姑娘曲藝高超,想過去都是精妙之作,面對如此湖光山色,姑娘應景會情隨意彈奏一曲便是了。」
夏荷點了點頭,「奴家最新作了一曲『淺荷春韻』,未曾對誰彈過,今日貴客盈門,就此獻醜了。」
她坐在檀香古琴面前,輕攏慢捻復抹挑,一股悠揚清澈之聲從遠處而來,在眼前呈現出一幅山水墨畫。時而高聳如雲,時而低沉如呢語,時而飄渺如絲絮,時而沉穩如磐石分時靈動似淺水拂柳,合時流暢似江河入海,……..
輕撫心弦清音炫,繞樑餘音思醉影。這一曲猶青巒間嬉戲的山泉,清逸無拘,恰楊柳梢頭飄然輕風,溫柔綺麗,如百花叢中彩蝶翩然,清寒高貴,是雪舞紛落中一蕊紅梅…..
此時廂房內鴉雀無聲,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蘇梓聽得心醉了,抬頭看看旁邊的兩個男人,也是一副心馳神往的樣子。
以前讀白居易寫琵琶女,心想是不是有點言過其實,今日一聽才知道,世間真有如此絕妙非凡的曲藝,看來這一趟當真不虛此行。
杜子騫首先持扇拍起了掌,叫道,「姑娘真是個妙人兒,如此清音世間難得,今日總算是一飽耳福了。」
裴明捷展顏一笑,「懷遠說得有理。姑娘曲藝確實精妙世無雙,在下佩服。」
蘇梓走上前,展顏一笑,緩緩吟道,「『琴起有聲勝無聲,琴落無聲魂夢牽。心動情弦何須譜,人琴合一妙無雙……』,姑娘之妙,妙在人琴合一……」
夏荷被三個帥哥一誇,臉頓時微紅,連說幾聲『繆贊了』」。
杜子騫卻被蘇梓臉上的光華被攝住。只見她兩道星眉泛起柔柔的漣漪,嘴角邊帶著彎彎的笑意,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看著看著不覺有點痴了。明明她旁邊是絕世大美人夏荷,可是他卻覺得蘇梓和她一比,絲毫不遜色。
這麼一想,又暗暗吃驚。為什麼會如此胡思亂想,男人和女人之間,哪有什麼可比性?瘋了,真是瘋了。
畫舫已離岸個把小時,夕陽西下,霞光隱入厚厚的雲層之中。
四人走出廂房,靠著船頭的雕花木欄迎風而立,蘇梓揮著扇子脫口而出,「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杜子騫和裴明捷眼睛齊齊地掃向她,滿是驚訝,估計是被這絕世名句給震暈了。
蘇梓暗自樂陶陶地時候,突然從水面跳出幾個蒙面執刀人,眼神冰冷,一言不發便揮刀向他們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