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神戰（2）

鎮元子剛剛縮了手,崔雅就瞧見面前容如冠玉一般的男子手握成拳，放在嘴前咳了兩聲,白凈的麵皮上似乎還泛起了一絲隱約的紅,他咳了幾聲才開口道：「既然已經開了靈智，為何不與我出聲？」

「……？」怎麼出聲？是在跟我說話？

她木愣愣的，那邊鎮元子微微皺了皺眉,伸出一手又是輕輕點在她其中的一棵小樹枝上,片刻之後，崔雅便感覺到了從被他輕輕點著的部位,有熱流從那枝枝葉葉傳向身體各處,四肢百骸。||她舒展了身體,片刻之後,便感覺從木心深處傳來彷彿是某種原本桎梏著自己的殼子破裂的感覺，原本穩定的木心變得活潑起來，形狀漸漸變幻，數百年吸收的日月精華在木心之中漸漸聚攏，原本模糊的形態漸漸穩定……她這是要化形了。

到了此節，她如何還能不知，這是自己莫大的機緣，面前的鎮元大仙，真的是在用他的功力幫自己的忙呢。

她那邊開始身形漸展，鎮元子卻又是一聲輕咳轉過了身去，崔雅還來不及感覺自己軟趴趴的人形，為了終於又成了人而欣喜，便已經要衝著那背對自己的男人輕輕福身拜一拜，結果兜頭就是一件寬大男袍飛天罩來。

「姑娘還是……先穿上衣服再說話吧。」

「……」崔雅面上一紅，這時候才發覺自己在裸奔，急忙套上了對她來說極寬大的道袍，這才出聲道，「謝過大仙點化之恩。」

鎮元子聽得她出了聲，身後的衣料細瑣聲音也散了，這才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這化形完畢的小樹妖。

這一看之下，他心裡就有些吃驚了：一般草木化形，必不可能憑空而來。他們的面目，必和自己常年所見之人極為相似---畢竟，化形不是造空中樓閣，要是沒有一個參考範本，怕是要變成「無臉人」的。饒是如此，在第一次「造臉」的時候，也總是有小精怪捏不好自己的臉，最後倒做的十分糟糕難看的，這裡少一塊那裡多一點，但偏偏自己面前這小樹妖，滿身清雅，面目溫柔，就連對自己福身行禮的動作，都有種說不出的斯文好看，就好像是人間的大家閨秀那般，頗有章法。

這般鍾靈毓秀，難道果然是上天憐愛？

他心裡又是吃驚，又有幾分不能言之於口的驕傲：我這五庄觀上，哪怕是一棵樹，一隻小樹妖，那也是遠勝他處的。

「謝我倒是不必。怪道我覺得我這莊上的月華，自你來后就格外少了幾分，原本還以為人蔘果樹格外得天獨厚，需要大量的靈氣蘊養，卻沒想到是你早早開了靈智……也是我疏忽了。」鎮元子淡淡的回答道，卻沒露出半分心底真實的感慨和驕傲來。

崔雅瞧了他兩眼，心裡泛起了嘀咕。

她的主線任務，是要「拜師學藝」。現在身在五庄觀，眼見面前的又是這樣一樁大神，她若白白放過，豈不可惜？

依稀記得，西遊記裡頭寫到五庄觀的時候，寫這鎮元大仙，只說他是地仙之祖，與三清為友，四帝為故交，與天地同壽。

可這樣身份的鎮元子，能輕易收她入門么？崔雅倒是記得，秉持「有教無類」的，是三清之中的通天教主，他門下門人不分所屬種類，而自己身為草木精怪，也許拜到他門下還比較容易一些？

她肚子里小算盤打的「噼里啪啦」的，面上卻半分沒顯，只嬌嗔著說道：「我原本在那山崖上住的好好的，數百年都相安無事，誰知道有一天有個道人駕雲從我頭上路過，按下雲頭二話不說就把我拔了種到自家花園裡，下手忒的粗魯，我那根根鬚鬚也不知道花了我多久的時間才紮好了根，一朝就都給廢了，我哪裡還敢說半句話！」說著可憐巴巴的看了一眼鎮元子，「大仙，以後還請憐惜一二，別再讓我搬家了……」

她說到前半部分，鎮元子便想起了自己當初的一句「合該此寶與我有緣」，再瞧著面前楚楚可憐的美人，臉上便平添了三分赥然，待聽得她最後一句，便點了點頭應了，想了想對她道：「你隨我來。」

引著她去了前院他平日的居所，拿了一本顯然是他自己手書的薄薄的冊子過來放在她手裡：「既然開了靈智，這本就給你吧。你且自己看著，有什麼不明白的，再來問我便是。」

意外之喜啊！

崔雅拿過來才翻了幾眼，以她這數百年的道行都能看的明白，這分明就是鎮元子自己總結出來的，她能用的一些修鍊法門。有了這本東西，那修鍊的速度比她自己瞎琢磨，能快上不知道多少！

是要日後想方設法去通天教主門下碰運氣，還是緊緊扒著面前這條似乎很好說話的大粗腿？

還用猶豫么？

崔雅福至心靈，納頭便拜：「大仙，我也知我資質平常，不堪造就，可我這份渴慕向上的心，並不輸給這世上任何人。何況大仙的法門，又豈能隨意傳於外人？我既然已經決定終身呆在五庄觀接受大仙庇護，還望大仙能容我做一個門下小童，也免得我日後受人欺辱打殺，卻毫無還手之力。」

鎮元子「咦」了一聲，卻不置可否沒回答她，崔雅跪在地上，眼角卻瞧見，他的十指在不停彈動，顫動之間顯然是在算著什麼。

好一會，那十指的顫動方才停了下來。

鎮元子的聲音里平添了幾分嚴肅：「要入我門下，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如今還不是時候，你先拿著這本冊子自己習練，且先看看你能學到什麼地步再說吧。等下次元始天尊講混元道果的時候我會帶上你同去，至於能聽懂多少，學到多少，一切就都在於你個人了。」

***

鎮元子雖是暫時沒允接納她入門做自己的弟子，不過崔雅也就就此在五庄觀以人形住了下來。

這時候的鎮元子，顯然不如在西遊記故事之中的時候，已經是一個老年人的形象，據崔雅來看，這時候的鎮元子還頗有幾分童心，做事也少有幾分老年人的暮氣。

另外，等再對五庄觀的情形了解的多了一些，她就更加覺得自己之前的要求有些過分了：鎮元子大概這時候還覺得自己也還沒完全成熟呢，從頭到尾就還沒收過半個弟子，他要真肯收她入門，那她就是鎮元子的大弟子，這大弟子何等重要？哪裡是能隨隨便便就決定的？

不過她心裡雖已知道這件事艱難，但她在修鍊的事情上頭，還是沒有半分懈怠的。

鎮元子給她的又顯然是上佳法門，有了這本書，修鍊一年抵得上別人十年，崔雅哪裡有不努力的道理？

等鎮元子又一次外出訪友回來，過來抓著她的手探了探她的修鍊進度，便點了點頭：「我不在的這些日子，看來你也毫無鬆懈啊。」

「修鍊本是為了自己。如何敢有半分懈怠。」崔雅正色回答，「哪怕大仙不肯收入入門，但肯提供這麼一個機會給我，就已經是對我莫大的慈悲了，哪裡敢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

「倒是個有志氣的。」鎮元子讚許的拍了拍她的頭，想了想道，「這次輪到元始天尊講道，你且準備一下，和我同去吧。」

這事兒他上次就說過了，崔雅也知道，這些洪荒大能講道的時候，往往都是濟濟一堂，而能聽他們講道，一般人人都能有所感悟，當真是十分難得的好機會。

再說了，既然是元始天尊講道，那是不是和他同出一門的通天教主和太上老君也會出現？還有他們的門下弟子，另外的那些准聖和金仙們，應該也都會全部出現在那裡吧？

她也該是時候，去認一認人了。

雖然到了這個世界已經過了數百年，但最開始的上百年，崔雅一直是作為一棵孤孤單單的樹活著的，周圍沒有半個活人，除了自己腦補之外，再沒有別的可以交流，所以前世和任務種種，在她腦內反覆翻騰，越記越深，而自打知道了鎮元子，知道了三清等等，崔雅就忽然想到了這個任務世界的名稱。

既然這個世界有中國神話，那麼肯定也有其他國家的神話。

比如北歐神話當中的北歐神系，希臘神話中的奧林匹斯山，而北歐神系當中，有諸神的黃昏，而奧林匹斯山上的諸神最後也不知所蹤，是不是所謂的神墮……是在他們任務真正開始的那個時間，這所有的神祗，將會面臨前所未有的威脅？

神祗的敵人，也至少一定是神祗……

一想到這些，崔雅就更覺得自己的時間緊迫了。

在洪荒故事裡，准聖之下，皆為螻蟻，金仙遍地走，太乙不如狗。她只有短短一千多年的時間，又能做到什麼樣的地步？

在這一刻，崔雅就忽然覺得……一千多年，在這個時代，根本就不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