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淚灑鳳殿,血濺紅柱。
意識攏來,再次睜眼,胸口傳來一陣刺痛,不見了匕首,只留下一個血肉模糊的窟窿,痛的刺骨;頭上一片黏濕干稠,連同額上的疤痕似已結成了血痂,難受非常。
抬眸望去,入目的竟是死屍成山、蛆蟲四散的亂葬崗山。鼻尖傳來陣陣惡臭,難受的她想窒息。
誰能想到,昔日那美冠天下,獨領後宮,俾睨天下的堂堂一國之後,死了竟會被丟在這種髒亂不堪的地方!
天,還下著大雪,地,一片冰冷,卻比不上心寒。
費力的掙紮起身,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刺骨的疼,她哇的吐出一大口魚羊血,怔怔抬眸看向自己一身染盡血紅的素色鳳袍、滿手的血泡,一陣茫然,片刻,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雙瞳驀地瞪大,殘軀一震,嫣紅的血緩緩從嘴角溢出...
她抬頭,望向漫天雪花之上的茫茫蒼穹,哀傷的眼神似怨似慟,口中喃喃
「我...恨他。」
一滴清淚毫無預兆的落下,女子猛地驚醒,像是被電到一般,粗魯的抹去眼角淚跡,卻抹不去閘頭處的源源而至。空洞的眼神依舊凝視著上方亘古不變的蒼穹。
「呵呵!」她突然笑起。
「呵呵呵!」
她笑,笑的嘲諷,笑的蒼涼,笑的聲淚俱下。
那時,自己獨身一人,跟他三年,拋下家族,拋下信念,拋去自尊,換來的竟是這般下場!至死才方知其中的微妙、可笑!聰明一世,卻終是敗在了他手中!她到底是傻的啊...
「還有個活的?」一道略帶疑惑磁音傳來,她猛一驚,循聲望去,即使是看盡人面的她也不由一滯。
散發著濃濃惡臭的骸骨山旁,一白衣墨發的男子靜靜立著,蕭然纖長,寂然無聲,像一座美玉刻做的雕像,沒有為傳來的惡臭而皺眉。
他一襲白衣傾城,三千墨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雙眉延長入鬢,雙眸湛藍如海,眼底似一汪潭水平靜無波,精緻的鼻樑,刀削的嘴唇,完美的弧形下巴,高挑的身姿,風過,掀起衣抉翻飛,整個人宛如九天之上的高潔仙子,不染污垢,不沾紅塵。
心中驀地一痛,她回神,看著自己一身血紅鳳袍,儘是骯髒,高潔與骯髒之間時那麼近,又那麼遠。
她自嘲一笑,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那麼的高潔淡雅、不染纖塵...
腦袋一陣暈眩感傳來,有種就此睡去的恐怖之感,強烈的求生yuwang如潮水般湧來,直覺,這個男人一定會就自己!
她努力的凝聚視線,看向男子。
「你叫什麼?」
她聲音淡淡的嘶啞,雪花紛揚,漫天的飛雪紛飛間不知迷亂了誰的眼。
男子眼中似乎急速的閃過了什麼,
「宮無殤。」男子的聲音很好聽,如空谷般的低沉。
她訝然,似乎沒想到他會回答,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即使滿臉血污,猙獰的笑容絲毫不影響她骨子裡散發的致命妖嬈。
「你能救我嗎?」宮靈兒揚起一抹友好的笑容。
藍眸灼灼盯著女子好一陣,她依舊是笑著,就像是篤定了什麼似的。他點頭。
「那,我以後就跟著你姓好了。」
「呃,叫宮靈兒怎麼樣?」她神情天真,語氣自在,似乎那雙眸血紅、幾近瀕死的人不是她一般。
一片沉寂,紛紛揚揚的大雪讓彼此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心裡很不安,她在等。
在她意識朦朧之際,感覺身子似是被一個豐沛溫暖的胸膛抱起,遠遠聽見一道男音低低傳來。
「好。」
...
睜開雙眼,耀眼的白日光芒讓她眼睛一陣不適應,凝聚視線,眼前的是雪白色的床幔,鼻間瀰漫著淡淡的藥草香味。
頭一動,刺痛傳來,才發覺自己的頭和胸口已被層層白布包裹著。
「咳咳。」她乾咳了兩聲,嗓子乾的發痛,水!
「醒了?」
一張俊如天神的藍眸男子面孔映入眼帘,是他。
「來,先喝水。」他低眉,拿起一旁的茶杯遞給她。她也不矯情,直接端過大口飲水,不消一會一杯水便見了底。
「還要?」見女子殷切的模樣,宮無殤輕輕一笑,如蓮花般粲然綻放,純潔而神聖,她呆了呆,這男人真美。
「恩。」兩杯水下肚,宮靈兒這才滿足,抬眸看向他的湛藍眸子,直言不諱道:
「你的眼睛很美!湛藍如海。」
宮無殤愣住,藍眸流轉,似是不信,似是驚喜。
「是你救了我嗎?」
宮無殤看向她溫和一笑:
「是。」
「謝謝你救了我!」宮靈兒也笑了。
「不過恐怕在我傷好之前是離不開你了,你可不能趕我哦!」
「不會!你可以一直留在清水居。」他說的一臉認真,正色的讓宮靈兒一陣心神恍惚,又是一個對自己好的人,這個人也有著什麼驚人的目的嗎?
清水居?宮靈兒揚眸看向四周,竹制的屋子不大,相比以前的鳳鳴殿小了兩倍不止,牆面地板都是都是天然的綠色,屋內竹凳竹椅齊全,像是手工做的,很是精巧,透過窗口,她驚,這兒居然是春天!
窗外小橋流水、鳥語花香,遠遠看去,像是畫里的世界一般!
自己若是一直生活在這裡,遠離塵世,安然一生,該多好。掩去眸中的複雜光芒,宮靈兒笑了笑:
「能長住在這世外桃源中確是一種幸福!」
宮無殤藍眸倏然黯淡,淡淡道:
「你身子還未痊癒,先躺下休息吧!我去煎藥。」宮無殤說完便出了門。
竹香木床上,宮靈兒淡漠的臉上無一絲笑容,她面無表情的看著手指,素白纖長的手指甲間隱隱約約還存著那日的血跡,似是提醒昭示著什麼,暗暗握拳,讓那尖銳的指甲深深嵌入掌中,黑白分明的眼中盡一片肅殺死寂...
三年,她在他身邊被保護的很好,除了動動腦子,自己幾乎什麼都不會,這樣的她,憑什麼去報仇!她要學!武功是必要的,勢力也要培養!
她穿越重生,在這陌生的古代活了十八年,怎麼就忘了自己是二十一世紀的新興人類!曾經,她愛他愛到放棄了所有信念,現在,她恨他,她亦要一點一點的找回迷失的自己,拿回失去的所有!
巍峨氣派的龍吟殿內,一墨袍絕男子閉眼假寐,挺拔修長的身姿斜卧在金制嵌玉的龍身床榻上,薄唇緊抿,雙眉微鎖,像是想到了什麼煩心事。
暗衛無聲無息的飄然入殿,單膝跪地,一臉恭敬道:
「啟稟皇上,屬下等已將皇後娘娘在朝中的殘餘勢力盡數剿滅。」
「恩。」懶懶的從鼻音里傳來一聲,似是漫不經心。
見暗衛欲言又止,他挑挑眉。
「說。」男人語氣懶散,似是沒睡醒的樣子。
「皇上,您...您和皇後娘娘明明那麼恩愛,為為何...要般對她呢?」暗衛支吾著。
許久,殿中出奇的靜默,暗衛小心的抬起眼看向上方的男人。
赫連墨的視線落到殿外的紅梅,一陣恍惚。寒風中,大雪下,依舊是那麼美,跟當年的情景、真像。
「皇上?皇上?」
赫連墨回過神來,聲音里出奇的透著絲絲暖意,
「可能...朕也許是喜歡她的。」
暗衛驚詫。
「只是,怪就怪她太聰慧了!一國之上,她插手的東西太多,朕留她不得!」語音陡轉,男子面上戾氣四溢,淡淡的聲音如匕首一般森然冷情。
權利與女人之間,一個君臨天下的霸主,怎忍得過其中的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