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番外 前世殤 累贅】
如果是他一人.他足以養得活自己.可是有她這個病人拖累著.根本沒有人肯收留他們.而他們那時又小.在有人願意收他們為兒女時.為了她.他毫不猶豫的丟掉本來的姓氏.跟著燕老爺回了燕府.他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無論要他怎樣都可以.只要治好她的身子.他便毫無怨言.
那時起.燕老爺讓他習武、識字、學商.其間吃了多少苦.他不說.她也不問.只是在見到他三天兩頭總是一身傷的時候.她會趴在他懷裡落淚.
他會哄她.給她唱小曲兒.然後說:「明月兒.沒有你.我不知道我這麼辛苦還有何意義.你要永遠都長不大.永遠都這麼依賴我就好了.我天天寵著你.寵你一輩子.」
夜色徹底暗了下來.外面冷風呼嘯.吹得窗紙沙沙作響.聽著外面的風聲.燕明月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忍不住向被褥里縮了縮身子.
紗帳驀地被撩開.燕樓噙著溫和的笑望著她.「瞧了你許久.你都沒發現我.戒備心太低了.」
燕明月早已習慣他的「突如其來」.溫和道:「隔著紗帳你也瞧得見我.」
燕樓道:「我眼睛好使啊.哪像你.一點兒的防備意識都沒有.又不是孩子了.」
燕明月道:「我不長大.永遠依賴著.你天天寵著我.寵我一輩子.」
燕樓笑著坐在床沿.問道:「什麼事這麼高興.」
燕明月與他相視.許久伸出柔若無骨的小手捧住他的俊臉.細細描繪著.道:「看著你.跟你說話.我高興.」
燕樓微笑著往前傾身.頭抵著她的肩窩.燕明月溫柔的順著他的發.聽他說著他的計劃.
「……我們改回原本的姓氏吧.你覺得如果我們這樣會有些忘恩負義是么.」
燕明月不搭話.聽他繼續說著.
「我知道.你跟我一樣.雖頂著燕姓.卻從未認為自己是燕府的一份子.我讓燕府由一個普通商人成為首屈一指的富甲.足夠了.他們想要拿你的一生來助他們的家業更上一層樓.我不允許.」燕樓溫和道:「我們什麼樣的苦沒吃過.離開燕府並無大礙.」
燕明月道:「我都聽說了.莫老爺壽辰.他們欲帶我前去.」
燕樓道:「別擔心.這種事是不會發生的.」
一陣靜默后.燕明月道:「不要娶她.」
「我當然不會娶她.我又不喜歡她」燕樓答道.
許久沒聽到燕樓再說話.燕明月喚了幾聲.沒人應答.放知曉他是睡著了.
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將燕樓移到床上.像個妻子一樣的為他脫掉冬靴、外衣.又用熱水為他擦了擦臉.方為他蓋上被褥.
這次換她坐在床沿守著他了.握住大手貼著自己的面頰.掌心略厚的手繭微微刺痛著白嫩面頰.她只覺安心.
燕明月趴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話.燕樓動了動.睜開迷濛的眼睛.問道:「怎麼了.」
燕明月笑笑.「沒什麼.累壞了吧.快休息吧.」
燕樓漸漸清醒.瞧見她坐在床沿.起初沒有說話.片刻.一手掀開被褥.一手扯過她.將她抱在懷裡.被褥重新蓋在兩人身上.
燕明月聲音低柔道:「……祈哥哥.你聽.好像是雪在融化了.滴答滴答的.」春天要來了呢.
寒冷的冬天漸漸過去.空氣也開始變得暖和.院子里的桃花、梨花開的煞是好看.
望著這些.燕明月目光漸漸迷離.想著幾天前發生的事.
臨到要出發的前一日.燕樓帶著她去了廳堂.鄭重的拒絕了莫家提出的親事.
去廳堂前.燕樓叮囑道:「到時.無論怎樣你都不要說話.全交給我好了.」
聽得燕樓的拒絕後.燕老爺氣急敗壞的罵他忘恩負義.罵他白眼狼.燕府白養他那麼久.
到后來.燕老爺讓人搬來了家法.不顧眾人的阻止.藤鞭一下下的抽在燕樓的背上.
整個事件下來.燕明月一直都很平靜.平靜的讓人匪夷所思.她的平靜讓憤怒中的燕老爺莫名的有些尷尬.藤鞭也漸漸揮不下去了.
燕明月扶起明明背上鮮血淋漓.讓人慘不忍睹.可卻沒有絲毫痛色流露出來的燕樓.對眾人淡淡道:「我若不想嫁.誰也逼迫不了我.如若不然.除非我死.」語畢.扶著燕樓離去.
徒留廳堂里一干人等默然無語.似乎沒有誰會料到在他們眼裡一向柔柔弱弱的燕明月會說出這番話.更沒料到一向柔弱的她面對受了家法的兄長.竟毫無哭泣之意.
沒有人注意到后琚眼底聚集的濃濃的恨意與唇角詭異至極笑.
燕樓與燕明月亦是.
燕明月起身踩在矮凳上.剪下幾枝開的粉嫩的桃花與梨花.向房間走去.
進了屋子.將花枝插在花瓶里.身後有人靠近.燕明月笑了笑.並未閃避.直至那人將她抱住.
燕樓喃聲道:「……即便錯了.我還是愛你.」
燕明月覺得鼻頭忍不住的泛酸.遂調侃道:「好了瘡疤忘了痛.」
燕樓笑笑.吁出一口氣.滿足道:「待他們回來.就是我們離開的日子.我要我們在一起.就這樣在一起.」
燕明月關心道:「傷口還疼嗎.」
燕樓溫和道:「我已經習慣了.」
「……以後.我保護你.」燕明月如是道.
「想出門嗎.」燕樓問道.
燕明月道:「等你的傷好透了再說.」
精瘦的背部.滿是鞭痕.還有淡淡的燙傷.燕明月靜靜的將葯灑在上面.眸光漸漸迷濛.淚水落在上面.灼熱的溫度使得燕樓顫抖了下身子.
伸手握住她的手.燕樓溫聲道:「都沒事了.以後.你保護我.」
陽春三月.寧靜的山野間.微風淡盪.春鶯啼鳴.泉溪叮咚歡唱.遍地的野花野草.呼吸間儘是大自然最純粹的味道.
燕明月手裡來回捻轉著不知名的紫色小花.燕樓寵溺道:「我知道你最愛花了.以後.我要為你建一個花園.每日里無事.你就在花園裡欣賞它們.然後等著我從田裡回來.你要為我做飯洗衣……」
燕明月微笑不語.聽他勾划著他們的未來.
暮色降臨.燕樓蹲下身將燕明月背著.緩步走著.
「明月兒.我們就這樣.」
「嗯.就這樣.」
那時.他們誰也不知如斯簡單的未來竟遲了一個輪迴的時光.
四月.燕氏夫婦歸來.令人意外的是.后琅、后琚兄妹竟也跟著回來了.
當時燕老爺道:「你們雖忘恩負義.但我夫人確是真心待你們.你們兄妹從小相依為命.感情甚好.這突然要各自婚嫁了.難免會不舍.這親事就暫且不提了.琅兒說或許明月對他陌生.這畢竟關係著一生.他願意讓明月多多了解一些他再作決定.音丫頭也是.她說她會等你的.你們也別太過不識好歹了.」燕老爺說完這話.不等反駁.便攜著妻子走了.
燕樓與燕明月一點也不意外.在燕老爺眼裡.燕樓就是棵搖錢樹.他是又商人.商人最注重的便是利益.他又怎會輕易的就讓他們離開.
天暖暖的.后琚來到安靜的院子里.瞧見燕明月半卧在美人榻上.嘴裡喃喃有詞.似是囈語.四下里瞧了瞧.並未看見有第三個人在場.遂走至燕明月身前.彎身傾聽.
瞬間.后琚臉色由震驚轉變至難堪至極.眼裡是攝人心魄的惡毒.縴手舉起.隔著距離的在燕明月面上比劃著.長長的指甲上是鮮紅似血般的丹寇.
后琚耳朵動了動.立馬收回手.坐在一邊.面上是溫柔的神情.似乎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一樣.
小青端著托盤走過來.笑笑.道:「表小姐啊.您是何時來的.」
后琚溫和道:「我剛到.瞧著表妹在休息.也不好叫醒她.」
小青恭維道:「表小姐人真好.」
后琚微笑道:「你手裡端的是何物.」
小青道:「我家小姐身子不好.這是少爺每日里囑咐奴婢為小姐參湯.」
后琚微笑著.不動聲色道:「聽起來.表哥對錶妹倒是疼愛的很啊.」
小青看似毫無防備道:「那是自然的.少爺可就這麼一個妹妹啊.自是疼愛的緊.」又小聲道:「您是知道的.這少爺與小姐二人大笑就是苦命的人.相依為命的……」
后琚假意怪道:「休得胡說.」
小青惶恐的捂住嘴.囁嚅道:「是、是奴婢多嘴了.表小姐大人有大量.您……」
后琚截斷話道:「好了.今日我就暫且當做什麼都沒聽到.下不為例.」
小青連聲應下.語氣極是卑微.
后琚瞧了她一眼.又瞄了一眼看似還在熟睡的燕明月.眼神輕蔑.語氣卻極是溫和.道:「小青.你跟我說說表哥與表妹的事吧.你知道的.我就要是表哥的妻子了.總想了解他多一些.」
小青道:「小姐與少爺的事奴婢知道的並不多.畢竟奴婢跟隨小姐的時間並不長.」
后琚道:「你就隨便說說吧.權當是打發時間了.只是聲音小些.別吵了表妹.」
小青道:「那表小姐想知道什麼呢.」
后琚道:「你們小姐平常都是這麼安靜嗎.」
小青答道:「小姐身子不好.人又嗜睡.除非必要.是很少出這個院子的.」
后琚問道:「那表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