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火燒荊棘城
「鬆開她。」洛平川走過去,「你有什麼辦法?」
寧夏清了清嗓子道,「外邊的邦什軍的領軍是誰?」
「是前鋒副將劉民。」太守回答道。
寧夏想了想,看看天色,淺淺一笑,說,「給我準備洗澡水,另外收集好大量易燃的稻草和硫磺。」
太守回頭詢問洛平川,洛平川耐人尋味地打量著寧夏,嘴角向一邊彎起,道,「給我一個聽你話的理由。」
「你沒有選擇。」寧夏走上前,笑起來,「你沒有打退邦什軍的把握,但是我或許會有。」
洛平川久久凝視她的眼睛。
有那麼一瞬間,他看到了她眼裡的鋒芒。那種鋒芒,是外表所掩蓋不住的,即使她打扮成乞丐的樣子,眼神卻清亮如星子——驕傲,冷漠,卻又著蠱惑人心的力量,似乎無論她說什麼,別人都會相信那是真的!這樣的眼神,洛平川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就是契沙的王!
於是他說:「我信你。」
寧夏吃了點東西,洗了個澡,換上普通士兵的裝束,整個人清爽了許多。
她走進統軍營,也沒人攔她,正在商量對策的洛平川、太守和各位將領見她進來,都把視線注視在她身上。所有人都有疑問,他們商量了那麼久也沒有辦法使三千人戰勝五萬人,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兵會有辦法嗎?
寧夏給了眾人一個微笑,走到洛平川旁邊,說,「我叫鍾寧夏,是南軍營龍沫九將軍麾下的普通士兵,各位將軍叫我寧夏即可。」
然後她轉頭問洛平川:「現在的形勢如何?」
洛平川指著桌上的地圖回答道,「敵軍五萬,駐紮在三十裡外,而我方只有三千人,東軍營的援軍會在一天後到達,南軍營也在調動,三天之內騎兵團會趕到。」
「也就是說,我們至少需要堅持一天以上?」寧夏又問,「對方五萬軍什麼時候駐紮在三十裡外的?」
太守回答道,「今天早上,大約,兩個時辰前。」
寧夏凝眉沉思,所有人都沒說話,只是盯著她,卻沒抱有多大期待。
只是有句話叫「死馬當活馬醫」,反正大家都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準備抵死一戰了。若是這小兵能有什麼好計,當然好,若無好計,也在情理之中。
半晌,寧夏抬起頭,環顧四周,緩緩開了口,「荊棘城火藥、硫磺、乾草儲備夠不夠?」
太守愣了愣,答道,「數量不少,剛才叫人收集了些。」
寧夏點點頭,說,「邦什軍劉民副將,有個習慣,喜歡打夜仗。他可能會在太陽下山的時候,也可能會在半夜,進攻荊棘城。」
「你怎麼知道?」洛平川狐疑地盯著寧夏。
「我知道的邦什軍將領不多,劉民恰好聽說過。幾年前邦什東邊幾個小國發生過動亂,邦什曾派兵去支援某國,劉民就在那個時候出了名。他出名一來是因為整軍嚴謹,二來是因為好夜戰!甚至他練兵的時候,都經常會半夜整軍。」寧夏頓了頓,觀察了下周圍將士的表情,繼續說道,「也就是說,他很有可能今晚會攻來。我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如各位所想,誓死頂住。但是我想大家心裡都明白,三千軍對五萬軍,絕對撐不過一個晚上!除非荊棘城有著非常強大的防禦體系,否則,能挨過兩個時辰就算是奇迹了!」
「那你想怎麼樣?火攻?」洛平川問。他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寧夏要火藥乾草,這些於防禦,並沒有太多價值!難道她想設埋伏?
「洛將軍您猜下。」寧夏對洛平川露出一抹邪笑。
洛平川心中有絲不爽,「你想在邦什軍來的路上設埋伏用火燒?現在是春季,地氣很濕,雖然他們來的路上要穿過一帶樹林,可幾乎沒可能燒到什麼程度的。」
「我是要用火燒他們,但不是在他們來的路上。」寧夏淺笑,眼裡閃過一絲的殘忍,和似乎強忍住的迷茫,「我想燒了整個荊棘城。」
這話一出,眾人駭然。
「有句話,叫做『致之死地而後生』!我們先棄了荊棘城,在荊棘城所有房頂鋪上乾草等易燃物,等劉民帶軍完全佔領荊棘城后,我們放火燒!人怕火燒,城牆可不怕燒!等裡面混亂成一團后,我們三千人埋伏在東南西北四門外,出來一個殺一個!他們慌不擇路,便不會有多大的戰鬥意志,逃跑的也莫追。而四門就這麼大一點,他們有再多的人又怎麼樣?」
有個彪悍的將領一拍雙掌,叫道,「好注意!」
洛平川也點頭,說,「雖然是個爛到極點的注意,但在如今的形勢下,也只能這樣了。」
說罷又問太守,「現在荊棘城的弓箭數量有多少?」
太守道,「弓箭數量充足。本是為了防守,早就趕製了許多。」
「好。」洛平川布置下去,「派些人在房子周圍都鋪上乾草,硫磺數量不可多,因為有特殊氣味,很容易讓邦什軍起疑心。另找些人收拾收拾,要帶的走的東西全部帶走,但是要在城中散些武器,讓邦什軍以為是我們無戰意棄了城!半個時辰之內做完,城門口集合。」
眾將領命而去,房裡只剩下洛平川和寧夏。他收起地圖,發現寧夏正看著他微笑。
「小妞,只要這次能守住荊棘城,回去我一定會在皇上面前給你邀功的!」
「你以為我這麼做是為了討好阿木圖?」寧夏哈哈大笑兩聲,眼裡卻有著悲哀。
洛平川一愣,刻意忽略了她直呼王的名諱,「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到前線來?是什麼讓你這樣堅持?」
寧夏抬眼,透過窗戶望向蔚藍的,純凈的天空,「我沒有堅持的理由,才會想給自己一個堅持的理由。我不想讓自己再有回頭路可走。」
洛平川看著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她為什麼一年前在龍臨山莊里是別人的妻子,一年後又跑到了契沙王的床上?而現在,又一定要留在荊棘城與他們一起守這裡?但這次,他強烈的好奇心卻沒有蠢蠢欲動,他甚至潛意識裡不想知道這是為什麼。這個年輕的女子臉上,寫著哀傷、無奈、痛苦……更多的,卻是對生活的淡漠。
而這份淡漠的背後,一定不會是一個女子所能承受的東西!
「女人最重要的,是找到一個疼自己的男人,然後生幾個孩子,相夫教子。看著孩子長大成人,娶了或嫁了,抱抱孫子,過過天倫之樂,那才是幸福,對嗎?」他輕聲嘆息,很輕很輕。
寧夏靠著窗欞,視線沒有焦點,微風輕扶臉龐,帶來春天特有的懶散倦意。空氣中還能聞到芬芳的青草香,這樣一個美好的春天,殺戮卻即將帶著血腥味和焦味,彌天蓋地!
「我沒有那個命。」寧夏輕聲說,那聲音,輕靈地彷彿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如果待會有什麼狀況發生,你一定要離開,回到王的身邊去!」洛平川走到她面前,認真地說。
「為什麼?」寧夏抬起頭,望著他。
「因為你是女人!你是我們王的女人!契沙軍中每個士兵,都是錚錚鐵漢,沒有一個人會願意死在一個女人後面!」洛平川笑,「這是我唯一的要求,能辦到嗎?」
「如果我說不能呢?」
「我會把你綁起來,現在就送回去。」
「好,我答應。」
布置完畢,洛平川在城前點兵。
他把三千人分成兩組:一組在邦什軍來的路上做伏擊,一組在城邊埋伏,為晚上做好充分準備。埋伏是為了減少敵人數量,寧夏的計劃看似很好,但五萬人,是否全會進城?答案並不確定!所以這次伏擊的意義,不是能夠殲滅多少敵軍,而是讓他們起了疑心,從而全部駐紮進城中!
伏擊戰除了從心理上壓迫敵人外,第二個目的是盡量拖慢他們行軍的步伐!寧夏的計劃能否成功還是個未知數,至少多拖一點時間,對他們來說,就多一份等到援軍的希望!
而城中這把關鍵的火,由他來放。
這是最危險的一步,也是至關重要的一步!許多將士爭著要去做,但都被洛平川拒絕了。
沒有人會比他更合適!
寧夏看著他,忽然覺得戰爭很可笑!可笑,她卻笑不出來,更多的是悲哀。
寧夏想參與伏擊,洛平川不同意,只留下布置城外埋伏的陣營。
仗著對地勢的了解,契沙軍二千餘人趕去第一個伏擊點。
其實一路上,只有兩個可以伏擊的地方。一是峽谷,當然,並不是很陡峭的峽谷,只是不算太高的山坡,可過了這山坡,是大片荊棘地,這就保證了只要他們逃進荊棘地,敵軍就無法追擊!二是林地,林地有很強的隱蔽性,攻擊力不大,但安全性相當高,能盡最大限度拖延時間!對這兩處設埋伏的收效,洛平川並不抱有多大期待,可至少,垂死也要掙紮下吧!另外他也賭,邦什會以為他們要死守城門,而不是出城打伏擊!
洛平川自己帶軍去了,留下太守、寧夏以及一千人在荊棘城。荊棘城周圍沒有特別高的山,沒有特別急的河,但是最天然的保護,就是一片片的荊棘地!所以荊棘城中的百姓,幾乎每家都有特製用來穿梭於荊棘地中的皮甲。太守帶了人全部套上特製的皮甲,進入城邊的荊棘地中,他們要在這裡埋伏起來,等到洛平川回來,城內燃起了火,他們就可以沖向四門,做最後的抗爭了。
每個人都握緊了手中的弓,一千多人,安靜地連顆針掉下來的聲音都聽的見!
或許他們今夜會死在這裡,但至少,他們可以消滅更多的敵人!他們會以命守護荊棘城,就算是同歸於盡!
入夜。
太守焦急地等待著,直到荊棘地後面隱約聽見了錯亂的腳步聲,他才一喜,那定是伏擊軍繞小道回來了!
洛平川身上有些臟,也沾了些血跡,氣色卻很好,那應該不是他的血。他把跟回來的士兵交給太守,說,「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雖然沒有給敵人造成致命打擊,卻多少損了他們的兵力,我方受傷一百多人,死亡七名。」
太守點頭,趕緊安排回來的士兵埋伏在指定地點,而洛平川則一個人潛入已經空了的荊棘城。
那晚沒有月光,幾乎可謂「伸手不見五指」,這樣的黑暗,正好為他做了最好的掩護!
起風了。
洛平川站在城頭,忽然有了一種藐視天下的豪邁。原來天地之大,不過如此!人命相衡,也不過如此……
今夜,就讓荊棘城的火焰,照耀契沙神聖的土地吧!用邦什數萬將士的鮮血,托起一枚火紅的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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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太累了,那麼慢,真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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