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緣后
弘治元年,正值新帝登基,普天同慶,然而天空不作美,夏日還沒真正熱起來,便一股冰涼從天而降,天空彷彿破了個大洞,冷雨一日接著一日澆落而來。(www.)
汴京中最大的一處府邸司徒府內的荷塘亦不能倖免,整個滿溢出來,荷花和荷葉在雨中顯得脆弱又堅強。
迴廊上,一個身著淺色紗衣的少女停在那裡,未施一絲粉黛,卻絕色傾城。玉面淡拂,柳眉如煙,眸含秋水,膚若凝脂,淡雅的衣裳在她穿來卻有著飄飄欲仙的感覺,一頭青絲散散披在雙肩上,略顯柔美。
少女的身後,立著一個穿著淡淡鵝黃衫子的莫約十六七歲的少女,見到自己的小姐又發了呆,不免出聲提醒:「小姐,夜痕已經在側廳候著了。」
絕色少女收回目光,微微偏頭,聲音清喉嬌囀,宛若空谷歌鶯:「隨我回去換身衣裳。」
「是。」儘管呆在小姐身邊數載,但是隨著年紀的成長,小姐的樣貌越發的出挑,幾乎每次見到,凌香都會被小姐所驚艷,無論是現在清麗脫俗的她,還是一會兒換裝的她,甚至是江湖上的她,凌香亦覺得夭桃穠李。
而這位在司徒府中被稱為小姐、也是司徒府主人的少女,乃是當朝將軍司徒長的女兒司徒爾嵐。
江湖中對於司徒爾嵐則有許多的傳言,因為自從司徒爾嵐來到汴京之後,無論是江洋大盜來城作案,或是採花賊前來犯科,都被司徒府的人拿下並第一時間送入官府,百姓們都道司徒小姐乃是菩薩轉世,明白賊人何時犯案、何地犯案,於是司徒爾嵐的名聲便游於江湖。
有人說司徒爾嵐武功蓋世,每個賊人都能毫不費力地抓獲,實乃女中豪傑。有人說司徒爾嵐蕙質蘭心,膝下高手如林,實乃女中諸葛。更有人說司徒爾嵐是暗教主公,明為拔刀相助,暗卻為朝廷做事維護地方周全,實乃女中巾幗。
但是不管何種傳言,都脫離不開司徒爾嵐是將軍司徒長最為疼愛的女兒,司徒長在司徒爾嵐的生母過世之後再也沒有續弦,亦沒有任何留念於風花之地的流言蜚語,可見司徒長對司徒爾嵐的疼愛。
然而只有凌香知道,她的小姐司徒爾嵐並非司徒長的女兒。在她四歲時,便被司徒長從長安的府邸撥到了汴京的司徒府,讓她伺候小姐,形影不離,但那時候,司徒長的身邊並沒有一個侍妾,對外只道司徒爾嵐的生母在生她時難產而死,但是自幼就呆在司徒長身邊的凌香明白,這不過是個由頭而已。
儘管如此,凌香還是一心一意的侍奉小姐,因為她知道,此生她遇見了一個值得自己託付真心的好主子。
待夜痕見到司徒爾嵐,司徒爾嵐已是面紗遮臉,綢緞裙紗裹緊於身,顯出玲瓏剔透的誘人身姿,外衣遮住了原本的白皙肌膚,只余玉頸,隨意挽著流蘇鬢,走到夜痕的面前緩緩落座。
這也是為何江湖從未傳過司徒爾嵐的美貌,因為除了司徒長和凌香之外,再沒有人見過司徒爾嵐的容顏。
即使這般,夜痕在見到司徒爾嵐之時亦免不了微怔,但隨即聽到司徒爾嵐詢問的話馬上回神。
「小姐,長安傳來話,說是王府的王員外徇私舞弊,受賄地霸,欺壓良民,甚至還背負了許多窮苦之人的性命。」
司徒爾嵐不復方才看著荷塘時的凄柔,轉眼眸間蒙上一層狡黠和剛毅,「天子腳下,容不得他放肆,自會有人收拾他,咱們管好汴京便是。」
「是,大將軍還要我帶話給小姐——凡事留有餘地,切莫與江湖反道徹底撕臉。」
「我明白。」司徒爾嵐的神色微微一動,眼前浮現出一對孩童被人杖責嘔血的場面,良久,淡然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弱者被強人欺凌。」
似乎想到什麼,司徒爾嵐忽然開口問:「我交代你的那兩件事可有進展?」
夜痕輕笑地點了點頭,「南風與他母親失散是在建業,於是我派人去建業兜轉了半年,總算查出了線索。」說著,夜痕的笑容又淡了下去,肅然道:「當年建業城中有個惡名昭彰的豪強,派人綁走了南風,藉此要挾南風的娘,之後又把南風的娘親送到了當地縣令的家中,從此便再也沒有人見過南風的娘親。或許是被那縣令把風頭壓了下去,我覺得還需要派人混入縣令的家中,才能得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探得南風娘親的下落。」
「又是一個仗勢欺人,恃強凌弱的醜類惡物。」司徒爾嵐眼底閃過一絲厭惡,隨即抬眼看向夜痕和凌香:「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南風,免得他擔心直接去了建業。」
夜痕和凌香頷首低眉道:「小姐放心。」
司徒爾嵐平復了些心緒,收了收語氣,有些輕聲地試探問夜痕:「那麼另外一件事……」
夜痕雖然不知道司徒爾嵐為何這麼在意要找一個人,自從他被司徒長派到司徒爾嵐身邊,司徒爾嵐交給他的第一個任務便是找到一個叫熊倜的人,十二年來從未變過,卻也在這十二年裡,從未找到過。
不過此番他遠上京師,倒是從因年邁而離開九道山莊的僕人王婆子那裡,聽到了關於熊倜的消息。
迎著司徒爾嵐殷盼的目光,夜痕一張俊臉難得的露出為難之色,低聲道:「王婆子說,那時熊倜被打得只剩一口氣了,一路被人拖走時嘴裡還諾諾喚著什麼……因為這件事當時在九道山莊的下人中傳得沸沸揚揚的,所以她一直有著印象,只是她也不知道熊倜被賣到哪裡去了,不過以當年熊倜的情況,又沒得醫治,只怕不死也殘了半身了……」
司徒爾嵐抓著椅子把手的芊手猛得一緊,面色有些泛白,嘴中卻強撐著:「不會的,那王婆子如今少說也有杖鄉之年了,肯定是記錯了!我要你再去找,再去問,他一定還活著,一定還健健康康地活在我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