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開庭立案
原本定案之前,家屬是不能看望犯人的,不知是周東宇的爸爸說了什麼話,我跟我媽可以先進去看看。
第二天我們整理好給我爸的必備品就坐車上路了,來到警局,我感覺十分熟悉,在這之前袁野就曾被抓進去過,現在卻是我爸。
周警官和周東宇站門口等著我們,跟站崗的門衛說了幾句話帶著我們前行。我有種恍惚的感覺,行屍走肉一般覺得此時的我不是我自己。一路四人走過乾淨的大路,穿過林蔭嘉木,細碎的光影層層疊疊落在身上似綿密的蘇綉,我恍如隔世一般步履漂浮。
我從沒進過警局看過犯人,只是從電視里看見過,他們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看得見人卻聽不到聲音,只能用對講機通話。我心裡沒有酸楚的感覺,甚至覺得我爸罪有應得,可是我還是不想看到他死。
周警官將我們帶到警局裡跟局長見了面,我媽回答了問話之後又填了資料,周警官這才開門讓人帶我爸出來。等了好久,先前去的那個人回來說,「11號犯人不願意出來。」住討向巴。
我爸是個死要面子的人,知道現在的境況不好,不想見我們也是情理之中。我媽嘆了口氣,周警官勸解道,「下周一開庭也一樣見得到。你們放心吧,局裡我已經通融過了,你們再請個專業點的律師應該可以保命。」
我媽噙著淚哭訴,「謝謝你啊周警官。」
出了警局之後,我媽的心寬了一大半,但緊接著又犯愁了,「到哪裡去請個好點的律師呢,蘭蘭,你有認識的同學是做律師的嗎?」
我把陳岩琛的話告訴了我媽,也好叫她完全放心,「媽,沒事,我之前的陳老闆說幫我們請律師。」
「那行,你問問你們老闆,律師開庭辦案要多少錢,媽想辦法還給別人。」回去的路上沒有樹蔭,大太陽烤的我們全身著了火一樣,熱氣從腳底板蔓延到全身。我媽說得對,不管怎麼樣別人願意幫助是他的好心,但我們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再多錢也是要還的。
晚上陳岩琛打電話到我的新卡上,「蘭蘭,律師我已經幫你們請到了,開庭那天一切聽他的安排。」
「謝謝」我喉嚨干啞,好半天說了這兩個字,「陳總,律師開庭出席幫我爸審案需要多少錢呢?」
「不用錢,他是我金融界的一個朋友。」陳岩琛出口直接打斷了我結結巴巴的話。
我更加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頓了頓陳岩琛以和藹的語氣道,「別多想了,以後會好的。」
「嗯。」我咬著下巴,終於等到對方掛了電話,心中總覺得欠著陳岩琛什麼,格外不舒坦。如果此事結束,我還繼續去森遠上班吧不要工資,債務還清為止。不然我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來報答陳岩琛的恩德。
星期一開庭,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我終於在檢察院見到我爸,他穿著一身囚服,衣衫襤褸、灰頭土臉,遠不如以往神采奕奕的形象。整個過程中他低垂著頭,一聲不吭,也不看我們一眼,連自己的律師都不配合。
法官不好斷案,只能推后再審,我爸又被警官押走,我媽一路追出去,悲戚地哭喊,「趙志荃,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給我們娘倆什麼交代?」
我爸轉頭只說了一句話,「書慧,我對不起你,你別管我了,讓我自生自滅吧。」
我扶起我媽,看著我爸離去的方向目光悲涼,他已經這麼決定了就不會改變。我媽滄桑的臉上眼淚縱橫,我忍了半天才說,「媽,你就當他死了吧,不是還有我嗎?」
離開檢察院沒多久,陳岩琛很快打電話過來,問剛剛的情況怎麼回事,我爸為什麼不配合?
我避開我媽走了幾步道,「我爸已經有了撲死的決心,不關律師的事。」
「什麼時候再開庭?律師過幾天就離開O市,你們早作準備。」陳岩琛在電話里很急的聲音。
「我爸這個案子一時半會定不下來,不必麻煩律師了,陳總,謝謝你的關照。」我由衷地說。
「那你爸...」陳岩琛說到這裡頓住了,嗓音沙啞,疑似我聽錯了。
「沒事。」我掛了電話,攙著我媽回家。
三天之後第二次開庭,我媽病了,在家裡休息。我一個人去的,陽光依舊燦爛如昨日,什麼都沒有改變,而我從沉睡中蘇醒,彷彿重生了一般變得沉穩內斂。
我爸還是之前那個態度,罪名定的死罪,兩個月之後槍斃。法官宣布判刑時,我爸紋絲不動,不知道是什麼反應,我卻雙耳轟鳴,心臟似被人開了一槍。
但是我依舊站穩了腳跟,沒有倒下。也不能倒下,我媽還在家裡需要我照顧呢。
立案的那一天,街上都在瘋傳我們家的事情。現在就算我躲避著別人,他們還是知道我的事。出了檢察院不知不覺我就走回我家裡,是我之前的那個家,三層複式洋樓,我想再看一眼。走到門口,後背突然被人用碎石子打了一下。
「就是她,就是她爸爸犯的案,我們砸死她,砸死她」
「這樣毒辣的人心都有,禍害祖國人民,偽造假藥食物,他們自己怎麼不吃?」
幾個大媽帶著一群孩子圍向我,青菜葉子、雞蛋殼都往我身上扔,那群孩子也跟著起鬨撿起地上的石頭丟向我。明明可以跑開的,我的雙腿卻軟弱無力,背靠著牆壁向下滑倒,心想這比那天招人群毆還慘絕人寰。
用手護著頭,四周的人群越圍越多,我還來不及哭就被一個人擁在懷裡,他用他的背幫我抵擋著碎石沙土,我的眼淚就蹭在他胸前,我知道他是袁野,雖然我沒看但是他熟悉的味道我知道。
「蘭蘭,讓你受苦了。」他抱著我,用力將我按在他胸前,無數的砂石、雞蛋落在他頭上,他卻一動不動。
直到土管所的人出來趕走了那群人,袁野才抱著我離開。我真的不想在這樣狼狽的時候見到他,所以我從他的懷裡出來就想逃脫,我寧願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地見他。
袁野一把抓住我,聲音透著一絲威嚴,「你還想逃到哪裡去?躲到老不見我嗎?」
他蠻橫地將我捉住,塞到了車裡,我抬頭看他,他一身的泥土比我還要狼狽。袁野坐進車裡,我用手捂住髒兮兮的臉,嗚嗚地哭起來。我爸被判死刑的罪再一次從我心頭涌過,我除了哭沒有什麼可以釋放的。
袁野移開我的手,用指腹溫柔地擦我臉上的淚痕,默默地說道,「別難過了,我陪著你。」
我更加抑制不住心頭地悲傷,哭得泣不成聲,等我再次醒過來是在袁野宿舍的房間里,他拿了乾淨的衣服遞給我,「水我已經燒好了,把衣服換下來。」
我洗了澡出來,心情已經沒有剛才那麼低沉了。袁野也很快換了衣服出來,走到我旁邊揉著我散亂的頭髮。
我這才發現我身上的衣服和他身上的是情侶裝款式,袁野從來不穿淺顏色的衣服,他是什麼時候買的?
袁野深沉的目光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握著我一隻手說,「送你走之前買的。」
電風扇吹著我濕漉漉的頭髮,我的心安定下來,突然想到我媽一個人在家裡,我得回去,「我先走了,你回去上班吧。」
袁野牽起我的手,「那我送你。」
「不用了,回頭我給你電話。」我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我住哪裡,只好這麼說。
「我送你到路口。」
在離我家稍遠的地方停了,袁野才離開。回到家裡,我媽起床了,我把涼在廚房的中藥倒了半盞給我媽喝。
我媽眼睛迷濛,盯著我身上的衣服看了半天,「這是你今天穿的嗎?我怎麼記得不是這個?」
「我剛剛換了。」我接過我媽喝過葯的空碗,生怕我媽問起我爸判的什麼刑,那樣我不知道怎麼答她。還好她沒有問,像往常一樣說說笑笑。
我知道我媽這是在寬我的心,讓我不要放在心上,結果她已經知道。
我爸被關進監獄,我瞞著我媽去看了他一次,問他有什麼想說的,有什麼要交代的。他還是不願意見任何人,我只好出了關押犯人的地方。
心裡不是沒有哀痛的,只是這哀痛之間還摻雜了一些別的情緒,因為我爸的絕決,我變得心冷。
陽光下,我看到一個妖嬈艷麗地身影從我身旁擦肩而過,看樣子很像湯錦雯。我很快追了上去,卻發現不是她。對了,湯錦雯呢?我爸被判死刑蹲進監獄,她怎麼沒去看他呢?
我突然覺得心涼,他們曾經糾結在一起的情分也不過如此。我打了湯錦雯兩個號碼,都無人接聽,坐車去了她家門口,院門鎖著。好好一個人,好似消失了一般。
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夏露,夏露叫我不要管了,緣深緣淺也是以前的事情。
「嗯。」掛了電話,周東宇騎著自行車出現在我眼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能一起走一段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