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諸僧請願
當夜。
柳書竹和巨鼠一路趕回黑水灣。
智行禪院,就坐落在黑水學院以北三千餘里的雪原中,歸途中再次途經此地,柳書竹停了下來。
禪院的廟門並不顯高大,已然新拆,但這裡作為北境佛門支脈,其廟宇自然也佔地廣闊,好似一座參禪禮佛的城池!
一重重大殿,主次分明;一座座禪房,羅列而修。
鐘樓高聳,香案如林……讓人很難想象,僅僅在幾天以前,這裡還有幾萬僧人坐禪誦經,鐘鳴百里,佛音更是遠揚。單是燃香所產生的熱浪衝天而起,便足以讓飛雪消融,化為牛毛雨。現如今,卻只剩一座偌大的空寺,了無半點人氣和暖意。因沉舟降下法旨,先天僧人一概還俗去了。而破滅高僧和至人僧,名義上也讓他們還俗,但那些人實則負責帶走了廟中的文獻與經書,以及所有能拿走的底蘊,甚至連原本立在廣場上的兩尊百米菩薩像,也都一併被收走!
一人一鼠在空曠的寺內閑逛了半晌,一無所獲。
這裡已成為一處廢棄之地,再無禪韻,漫天雪落罩古寺,也許只需幾年的時間,所有建築都會被厚厚的積雪掩埋。
柳書竹孤身坐在主殿前的石階上愣神,直到東方的天際現出了曙光,才拍拍屁股起身,離開這座荒廟:「禪院里那些心懷執念的老僧,未必肯聽從沉舟言語,他們一旦得知昨夜之戰,必不會善罷甘休。」他看了一眼仍被叼在巨鼠嘴裡的沉舟,「他們中,也必然會有不少人來替他們的這位掌廟人求情。」
巨鼠陰笑道:「來求便是了。」
它心中清楚,柳書竹萬萬不會饒過沉舟性命,誰來求情,便等同於送死,也只有這樣的殘忍,才符合當年那位血菩薩的秉性。
「此廟看著心煩,出家人誦經參禪便是,哪來那麼多解不開的執念,養育了一幫愚僧,不配供奉當年的那兩尊菩薩。」
心煩,那就毀了。
巨鼠當即颳起一陣旋風,施展渾身偉力,圍繞整座寺廟開始挖洞,而後又鑽入地底,大地隆隆作響,它竟生生把整座寺廟舉上了高空,又狠狠倒扣在了下面的巨坑內。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巨大無比的墳包!
「耗子,你什麼時候學會了謫仙古技,是跟那塊黑水神石有關嗎?」
巨鼠神采飛揚,一個勁的點頭,大嘴中混雜著血肉碎末,講起了它能施展神通的原委。
「神石雖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你的功勞也不小!」
原來,那塊黑水神石本身並無特別之處,但幾萬年來,都被用來放置霸下神甲,竟逐漸沾染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靈性,巨鼠將其消化了大半后,感悟力前所未有的大增。以前的時候,每當危難關頭,柳書竹都會與它交換意識,演化謫仙古技和隕仙步法,似乎在它的肉身中留下了經脈運行的路數,這些路數,竟像是被巨鼠的身體『記』住了,得到那股感悟力后,它嘗試引導體內的精元,順著以前的路徑遊走,沒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難怪從河底出來后,它竟恬不知恥的要跟大帝較量,卻是暗藏了一手。
柳書竹聽得分外驚奇。
巨鼠的肉身比它的魂力更有潛力,只不過天生缺少了某種理念,也許它所欠缺的東西,正好可由霸下神龍的外甲補足。
它……完全是在沒有熟練掌握心法的情況下,使出了那兩門古技!
依葫蘆畫瓢,卻也難得。
「等回去后,我好好傳授你心法,幫你增添感悟。你的肉身中藏有海量精元,祭出謫仙指的方式與我不同,只要肉身還有力氣,便不受限制,這門古技,你比我使的好!」柳書竹難得認真的對它道,「一路艱辛,多虧有你!」
巨鼠滿臉賤人相,矯情的揮爪:「哎呀,自己人不用謝,救你一條小命而已,而且是前前後後救了三十六次,我都懶得去數,嘎嘎嘎,小事一樁……」也不知它所謂的『三十六次』是如何算出來的,但見它不要臉的樣子,還是讓柳書竹的心情恢復了幾分愉悅。
「柳小子,你說那隻老王八修鍊的『化形』一道,本鼠能修嗎?」
柳書竹詫然:「你是老鼠,難道你想化龍不成,大爺勸你還是趁早死心吧,那條路更加艱難,龍有逆鱗,人有傲骨,你還是安心當你的老鼠吧,瞎琢磨什麼?」
「化龍有什麼好的,本鼠要變人,化成人身才好繼續修行,很多上古聖賢所創的蓋世神通,必須以人族的軀體才能施展!」而後它又很不服氣,「再說本鼠怎麼就不能化龍了,我他娘還有尾巴呢,龍也有尾巴,豈不是比你們人類更接近龍形?」登時讓柳書竹為之語塞,論起犟嘴的本事,他已然敗給了小和尚,恐怕很快也要敗給這隻死耗子。
回到黑水學院后,驅神鼠誅百僧的消息已在黑水灣傳開!
他和巨鼠所過之處,人群逃也似的散開,彷彿避瘟神一般!
起初,柳書竹還以為是巨鼠的體態太過招搖,但把巨鼠收起來后,用精元縛住半死不活的沉舟,在街道上拖行,同樣讓人們避散不及,尤其見到了沉舟小沙彌的慘狀后,那些武者看向他的眼神,都飽含畏懼,很多真武強者亦然!
凶名與威名不同。
看來,這份凶名,也會為他減去不少麻煩,以後誰要是再想打青燈的主意,便要掂量掂量了。
「你可敢與小僧比試佛法精深,坐而論禪,以此爭奪傳人之位!」
沉舟終於醒轉過來,但他此時的形象與三天前判若兩人,路邊人看了都有些心生不忍。
但卻不包括柳書竹。
「沉舟,人生自古多磨難,卻不是一場由你來制定規則的遊戲,不管幹什麼,都要有輸的覺悟,更要輸的起,你輸了。」狗屁的佛門傳人之位,他什麼時候又在乎過,只是心中有不平!
長刀祭出,砍掉了沉舟下顎,以免他多言。
回到了學院內的府邸后,柳書竹喚來了一塵。
「你因我而放棄了求佛路,我把此子交給你,他身上的『證』之真諦,你拿去融合好了,我不想知道過程,但我不容許他還活著。」妖僧稽首,面色中帶著幾分漠然,將仍在不斷掙動的沉舟拖走,從小沙彌的眼中,柳書竹看到了深深的恐懼。之所以把這份真諦給了一塵而不是如真小和尚,因為柳書竹知道,以小和尚的率真秉性,從活人身上融合成佛真諦的事情,他無論如何都做不來。
而後,他將一物給了延濟,正是從沉舟那裡得來的大智手札。
「我看過了,但手札中並無字跡,不知是否需要注入大量的佛家精氣,才能顯化字形,你先拿去參悟,過後別忘了把上面記載的事情都告訴我。」
延濟眼神難得一亮,而後又恢復了平靜,雙手接過手札,徑自去參演這件菩薩遺寶。
半路上,柳書竹已經試過多次,大智手札破破爛爛,本身只是平凡的紙張,只不過因為大智菩薩在上面留字,才變成了一件傳世久遠的遺寶。諸多菩薩遺寶中,恐怕只有菩提寺的那截神根比其久遠。但他卻不得開啟之法,只好先由延濟參研,希望能從中獲取與慧凡羅漢前生有關的信息!
柳書竹神念潛入舍利中,幫鼠魂講解謫仙古技以及隕仙步的心法,以求讓巨鼠更好的領悟兩門古技。巨鼠和延濟是當前最大的兩股戰力,提升他們的戰力,為當前首要。
可當天夜裡,黑水學院外面,響起了此起起伏的誦經聲!
淑溪院長外出打探,回來稟告:「小菩薩,外面來了好多僧人,怕是有數百破滅,幾千至人,他們都在低誦超度經文!」來到黑水灣后,淑溪院長完全淪為了替柳書竹跑堂的隨從,但他心甘情願,心裡還在盤算著,淑溪學院是不是要交給別人打理,他好專門跟在這位小菩薩的身邊闖蕩世間!
黑水灣前,諸僧請願。
這種情況並不出人意料,這些僧人顯然是得知了百位圓滿被滅的消息,不能置之不理,肯定都是為沉舟求情來了!
「你去告訴他們,人我已經殺了,而且毫無悔意,我也不會再允許智行禪院重開廟門,讓他們都散了吧。」
片刻,誦經聲不歇,淑溪院長從外面回來后,神色有些尷尬,不知如何對柳書竹開口。
「他們是不是說什麼了?」
淑溪院長點頭道:「走了一些人,但大部分破滅老僧都不肯離去,有的要找您尋仇,有的則讓您放了智行傳人,不然的話……」
柳書竹揚眉:「不然怎樣,前輩直說無妨。」
「他們說,您的行徑,必遭天譴,大智與大行兩尊菩薩的靈念一旦有知,一定會將你打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柳書竹『哈哈』一笑,懶得生氣,直接喚出巨鼠:「哄他們走,誰不肯走,你儘管吃了。」
「要是都不肯走呢?」
柳書竹冷笑一聲,「那就吃個飽。」巨鼠當即領命而去。
「淑溪前輩,您知道嗎,當我還在東域當山賊的時候,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好人,可到了後來才慢慢察覺,我根本不是。」
淑溪院長聞言一愣,半晌之後才想到該如何回答他:「尊者所為,都怪世間太無情,好人不長命,不是好人最好。」
純粹的好人,都在上古年間死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