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中古廟
響馬鎮斜後方,枕著一條綿延的山嶺。
嶺本無名,只因鎮子落成后,匪寇雲集,才被世人換做『強人嶺』。意思再明白不過,此地強人出沒,請多加小心!
半山腰的密林內,有一座破敗的佛門古廟,大部分遺址都已被荒野吞噬,只留下幾間殿宇殘基,斷垣兀立,藤蔓與雜草橫生。
柳書竹的童年多半是在這廟裡渡過的。
強盜們不敬拜鬼神,自然也不會害怕所謂的佛陀菩薩。但即便不信,也很少有人願意進寺廟裡尋晦氣。
他偏偏反其道行事,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小金庫,就藏在主殿的佛龕下。
殊不知,鎮上倒有一大半的人知曉他藏寶的位置,只不過都懶得挑破。天痞先前還偷偷來過,把他新搶來的東西查驗了一番,又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
在柳書竹之前,響馬鎮上從未有過孩子。可以說,他是在眾匪的看護下長大的,是整個響馬鎮之子。小蘿莉名叫『璇兒』,父母皆是遠道慕名而來的強盜。兩年前,在進山狩獵時遭遇了意外,不幸雙雙罹難。
是以,這兩個傢伙都是鎮子里的活寶,成長境遇特別。
二人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些『你不搶別人,別人就來搶你』的強盜理論。
一個滿肚子壞水,所過之處雞飛狗跳,連一眾惡匪都感到頭疼無比、防不勝防;另一個古靈精怪,別看話都未學全,已經是爭著搶著要去干『大買賣』,在這一行里也算少有的勤勉。再長大些,也不會比柳書竹遜色。
第二天,柳書竹帶著小蘿莉,騎上黑虎,早早的奔山上的古廟而來。他放心不下私藏的寶貝,幾乎每天都要上山『巡視』一番,興起時,偶爾也會在廟裡生火過夜。有黑虎在身邊,安危自然不用別人操心。
小蘿莉騎在黑虎脖頸上,擺起小腿兒,抱著一株紫陽參大啃大嚼,柳書竹看的又氣又心疼。
千年老山參是至上補藥,紫陽參更有『參王』美譽,所含藥力非凡,攝入的分量要慎重,像她這樣的吃法,簡直跟吃砒霜沒什麼兩樣。
即便是自吹為『響馬鎮第一修武奇才』的柳書竹,也不敢拿來當胡蘿蔔啃!
偏偏小蘿莉的體質就如同無底洞,彷彿怎麼都填不飽!
「暴殄天物!」柳書竹習慣性的給了她一記爆栗,「賠錢貨,照你這個吃法,小爺搶多少東西都不夠你糟蹋的!」
「小氣鬼!」小蘿莉沒好氣的嘟嘴,「沒有人家的無師(私)襯托,你頂多就是個走單的。哪有昨天那樣華麗麗的出場來讓你裝,這是人家應得的!」她理直氣壯,自認為說的很有道理。
如果沒有她,柳書竹只是一個人,也就是俗稱的『走單』。
匪聚為寇,落單稱賊。『巨寇』和『毛賊』,前者稱呼上聽著就讓人舒服。有了她之後,年紀先晾到一邊兒,倆人好歹也能算得上是『團伙兒作案』。
說著,她還不忘費力掰下一塊扔給座下的黑虎。
黑虎張嘴接住,直接囫圇咽了下去,估計它也懶得分辨紫陽參跟尋常的山參有什麼不同,只是受用的眯起眼睛,頗具靈性。
「你對自己人這麼狠心,以後別指望當頭領。」小蘿莉揉揉後腦,「打了璇兒不能就這麼算了,一會兒人家還要吃!」
「還敢頂嘴!」柳書竹狡辯不過她,只得又賞了她一記爆栗。
密林內寸步難行,如果不是黑虎,起碼要花上半天時間才能爬到古廟所在的位置。
古廟規模不小,只不過現如今輝煌已逝。
地上的磚石大多缺角,僅存的主殿也已塌了一半。好在剩餘的部分還算結實,歷經多年風吹日晒、土木侵蝕,暫時沒有要倒塌的跡象。
到了這裡之後,柳書竹急匆匆下了虎背,跑進主殿,搬開佛龕下隱蔽處的青石板,查驗私藏的東西是否都還在。
「大黑,去獵一隻黃羊來,讓書竹哥哥烤了給咱們吃!」
黑虎似能懂人言,轉身再次沒入山林。小蘿莉膩在柳書竹身邊,軟磨硬泡,不是問他要這個嘗嘗就是要那個聞聞,弄得柳書竹無奈,不得不拿出些靈粹打發她。
殿內十分空曠,正中的地上擺著一尊泥塑的菩薩像。
泥塑持盤膝坐蓮花姿,頷首合十,意態典雅,佛體端莊,與常人的比例一般大小。原本漆了紅色的彩繪,已快脫落乾淨,整座大殿內,就只有這一尊塑像。
菩薩像原本在佛龕上供著,是被柳書竹『請』了下來,平時都拿來當做石鎖,拋來拋去的鍛鍊氣力。
佛門是古來大教,傳承久遠,天下間少有。寺廟禪院開枝散葉,遍布中州。
關於這座古廟的來歷,附近的山民有些謠傳,說這古廟的年頭久了去了,少說都不下幾萬年的歷史。更有甚者,說古廟建成的時間可以追溯到上古年,還要早於整個盛武時代。
上古年,那是一個恢弘無比的大年代,是一段人族聖賢雄霸中州的古老歲月,久遠到幾乎無法考證。
傳說中,上古年末,有一尊菩薩駕著血蓮從天而降,坐化于山腰!
是時,腥風肆虐,血浪滔天,方圓幾十萬里河山都被血海所吞噬,整座庸涼山脈也跟著沉入海底。
直至千年後,血海才慢慢退去,大地重現光明。又數千年,等殘餘血氣散盡,萬物才得以蓬勃,生機逐漸復甦,但卻再也無法像之前那樣旺盛。
先民們心生敬畏,認為是人類的罪孽觸怒了上天,才會招此大劫。
於是,在此地修築廟宇、開山辟路,年年宰牛殺馬,祭獻生靈,以求浩蕩佛恩!
而那尊坐化在此地的菩薩,則被後人稱為——血菩薩!
剛聽到這個傳說時,柳書竹尚且年幼,他當時可是給唬的不輕,將信將疑的問那講故事的人:「你信嗎?」
「誰信誰是孫子!」
中州地大物博,廣袤無邊,最不缺的就是神乎其神的傳說。
庸涼山脈自古不太平,世事滄桑,久經變幻,即便當年有個野和尚在這裡抹脖子上吊、被打柴的樵夫碰巧看到,這麼多年過去,也早已被誇大的玄之又玄。
在他看來,更大的可能是有一股悍匪曾盤踞在山腰,假冒僧侶做幌子,在山中殺人越貨。匪勢浩大,惡名遠播,甚至不惜修了廟宇故弄玄虛。
沒辦法,鹿陽山地域出產千年紫參、鹿角斑紋獸,門中擅煉奇葯;月王城的騎兵所向披靡,天下稱絕;而庸涼山的特產,則是一股股的山賊強盜,打也打不盡,殺也殺不絕。
古人向來又喜歡吹牛,屁大點事都要記載成世界末日,所以也就有了上面這個荒誕不羈的傳說。
今人亦是如此。市井中,天痞的形象據傳有小山那麼高,出生時就是獨眼巨人;謝二娘則是母夜叉托生,每天都要吃幾個活人解饞;就連滿身書卷氣的蕭拂衣,都被人說成了妖獸作怪,是一隻化形的山羊精變的。
個中是非曲直,可見一般。
柳書竹雖對佛教了解不多,但也從未聽說過佛門中還有一尊『血菩薩』。再說,菩薩慈悲為懷,哪裡見過宰牛殺馬血祭菩薩的?
菩薩要是知道了,豈不被活活氣死!
他本就沒有半點敬佛之心,十歲大的時候,武道略有小成,覺得這尊泥塑的重量拿來打熬臂力正合適,所以也就干出了大逆不道的瀆佛之事。
三年多時間,還沒失手把泥塑摔了,已經算是對得起菩薩本尊,絲毫不怕遭了天譴。
每當鎮上的眾匪問起,他自有歪理——菩薩要是那麼小心眼,跟一個小強盜計較,還當哪門子菩薩,乾脆一起來鎮上入伙得了!
泥塑重兩百斤左右。
習武之人,內修本命真氣,外淬筋骨髮膚,輔佐武技招式,便能迸發出常人不敢想象的戰力。而力量跟修為成正比,修為達到一定程度之後,武者氣力綿長,並能依此劃分出高低等階。
力百斤者,為初階武者;力三百斤,為中階武者;力五百斤,地位更高一籌,真氣雄厚,在世間可稱一流,也就是高階武者;再往上,便是辟穀期強者。
辟穀強者內力已入化境,真氣遊走隨心,能聚氣為兵,武力不凡!
例如,響馬鎮上的三位頭領,都擁有辟穀期修為。天痞的拳頭和蕭拂衣的掌勢,都有不下千斤的力道,謝二娘的兵器重量也十分駭人。
別看柳書竹年紀輕輕,八歲時已入初階,十歲時就能力舉兩百斤!
悍匪們的絕活被他學去不少,東拼一招西湊一式,外加三位匪首的指點和私藏的靈藥補品,或許再過半年,他就能夠邁入中階武者的行列。
「武道大宗師幾乎能夠做到破空高飛!」
這句話就像是一句魔咒,每每聽到,都讓柳書竹血氣上涌。
腳踏流雲行天路,仗劍高歌任我行,一直都是他的夢想。
但宗師也不代表武道的盡頭,大宗師其上,更有武者大帝,威名冠絕天下,武技震爍古今,一人橫空,萬古流芳!
上古年,聖者和賢者叱吒風雲,無限風光。而上古之後,聖賢絕滅,盛武時代來臨,中州便是屬於武者大帝的舞台。
可以說,每一位大帝,都是神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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