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前赴雷鳴
天晴無雪.四周也沒有別的弟子來往.氣氛清清冷冷的.容乾開口打破了這片沉寂.一半出於善意.一半發自內心.
他望著沈白珍問道.「沈姑娘.方才你說的迴路蘇醒是什麼意思.」
「自然是陰陽術迴路.」沈白珍聲音清脆好聽.說話時的表情一板一眼.像個小大人.「她和所有陰陽術士一樣.身體的血脈肌理中帶著一套陰陽術迴路.」
容乾是習武之人.對陰陽術其實不甚了解.但陰陽術起碼的運作方式他還是知道的.就像習武之人擁有內力.陰陽術士也有著特有的迴路.
他不知道的是.「雲蓮會陰陽術.」
沈白珍不疾不徐.面不改色道.「她的迴路是出生便有的.只是之前被封住了而已.昨日你們擅闖劍冢.劈裂隕星.隕星中有師父封入的那套陰陽術迴路.它與雲蓮體中的迴路產生共鳴.因此你們等於是將這道封力解開了.」說完她忽然頓了頓.然後有些凝重的補上二字.「一點.」
「被封住.」容乾一怔.這接二連三來的情報信息量過於龐大.他已經完全做不到綳著那張臉了.低頭看見雲蓮同樣震驚的神情.似乎毫不相信.
「就如同你們習武之人被點了穴道.封住內功.一樣的道理.」
「被誰封住的.」
「出生便被封了.當然是她母親芳華.她身上的這套迴路.也是芳華夫人留給她的.」
「我娘.」雲蓮腦子嗡的一聲.「我娘會陰陽術.她不是……」
「不然你覺得.名噪一時唯利是圖的鬼醫怎會和一個平凡無奇的女子結合.」沈白珍的話中帶著譏諷.「你爹深愛的是沛南王府的郡主夏明禮.芳華夫人若不是滿月上任的羽長老.鬼醫怎可能會和她在一起.」
見雲蓮大驚失色的模樣.沈白珍心中除了感到十分出氣外.竟也浮起了一絲略微的不忍.
她咬了咬牙.扯出了一個冷嘲的笑.「這一任的羽長老你也見過的.在江平言歡閣時的蝶無涯.你該不會忘了吧.」
雲蓮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似乎一時間有無數的問題湧上心頭.關於她身世的所有秘密.她忽然覺得自己終於要接觸到那個真相了.
真相往往都是可怕駭人的.也往往都包裹著不為人知的慘痛的血淚和過往.雲蓮忽然怕了.
「滿月五長老.」容乾低吟出聲.「宮商角徵羽.」
滿月中代表最高權勢地位的五個人.用五聲音階作為代號.正如夏南胤是這一任的徵長老.蝶無涯是這一任的羽長老一樣.原先容乾其實還覺得沒什麼.但是現今一想到雲蓮竟和這世間五個最恐怖的人之中的兩個接觸過.仍能四肢健全的站在這兒.心中難免沁出一絲冷汗.也不知道該說她多舛還是命大.
「不對……」雲蓮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道.「容乾明明和我說過.我娘是凝香七秀之一……並不是什麼滿月長老.」她說完求助一般抬頭望向容乾.似乎想得到那人的支持.殊不知其實不論是凝香七秀還是滿月.其實都是屬於中央朝廷.受其直接統轄.兩者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雲蓮想要澄清的.或者說不願意相信的.是別的事情.
容乾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卻無法反駁沈白珍的話.只能沉默的不發一言.
「一個錯誤的情報被流傳十幾年.這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更何況是被人刻意扭曲的錯誤情報.它就更有了流傳的價值.甚至比許多真相還要真.」沈白珍淡淡道.「若是一早就讓你知道了芳華夫人是被滿月所殺.沛南王府也不過是中央朝廷的一粒棋子.若是一早就讓你知道了關於你身世的所有秘密.你此刻還會站在這裡么.」
她輕輕嘆了口氣.口中呼出一片白霧.「凡事有因必有果.當年鬼醫所造下的一切孽端.欠下的一切血債.只是要由你來承受罷了.」說罷眼神似乎若即若離的瞟了容乾一眼.其中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你既說我娘是滿月的羽長老.滿月又為何會殺她.」雲蓮伸手撐住腦袋.痛苦的問出這句話.她臉色一片蒼白.已經不敢繼續和沈白珍對視.
「她為了你爹背叛滿月.滿月不殺她殺誰.」沈白珍的聲音突然寒冷.「芳華背叛了滿月.鬼醫背叛了我師父.你們一家子人.都是叛徒.」
「不准你這麼說他們.」雲蓮心中氣血翻湧.漲紅了臉就吼出一句.她雙手緊緊握著拳.用力到都能看見森白的骨節.
沈白珍冷哼一聲.「我說錯了.若不是拜你那忘恩負義的爹所賜.師父又怎麼會脫離慕容世家.永生永世只能留在中皇山.」
「你……」雲蓮眼眶一紅.急的都想要跺腳.「我要見掌門……我不信.爹爹是世上最偉大的毒師.他是最好的人.」
「怕是最缺德的吧.」沈白珍收起冷笑.「我不想跟你廢話.知道了該知道的你們就趕緊走.中皇山不歡迎你們.至於我師父..」她眼睛冷的就像一把刀.「我師父不可能會見你的.」
「那我要見慕容桃灼.」雲蓮聲音小了下來.聽起來已經要哭了.「他在哪.」
沈白珍嘆了口氣.她伸出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神情看起來事不關己.「一早就走了.」她說道.「昨天雷鳴島的人也來了中皇山.說慕容世家的三小姐在他們島上重病不起.請七公子趕緊過去看看.」
話音剛落就連雲蓮也覺得可疑.竟然說什麼重病不起.想必是大船原路返回經過雷鳴島的時候被扣了下來.慕容畫多半是被當成了人質.從之前在船上那幾個雷鳴島的人的作案手法來看.果然智商都是一島相承的.
原本兩個女人掐架的場面就不在容乾的掌握範圍內.這時見話題終於換了一個.容乾不禁在心裡鬆了口氣.低頭看見雲蓮仰著頭似乎是詢問自己的意思.只能開口說道.「你昏睡了三日.他擔心慕容畫安危.昨晚便已連夜走了.」
雲蓮心中一澀.下意識就覺得是連慕容桃灼也開始避著她了.淚水在眼睛里打著轉.但是就是沒有流下來.她這副委屈又傷心的樣子就像雨露打在了花瓣上.可憐極了.容乾看的心頭一軟.想也不想就開口說了句.「我陪你去雷鳴島找他.」言下之意慕容桃灼那個混球如果敢不理你.我就削了他.
雲蓮伸手揉了揉鼻子.也沒說好或者不好.沈白珍在一邊看的心裡有些不自在.忍不住開口說道.「要走就趕緊走.我御劍送你們一程.」
御劍的速度比行船要快的多.唯一的缺點就是冷到飛起.但也算是讓雲蓮大開眼界了.在雲霧中穿行的經歷不是每個人都能遇上的.
沈白珍將雲蓮和容乾送到雷鳴島的時候剛過正午.三人找了個較為隱蔽的地方落了腳.臨走前沈白珍出乎意料的叫住了容乾.
「容少俠.借一步說話.」
容乾幾步走了過去.
沈白珍見他靠了過來.臉上居然泛起一股可疑的紅暈.她伸手握拳放到嘴邊.輕輕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雲蓮體內的陰陽術才剛解封.會很不穩定.而且並沒有解封完全.這段時間你……你注意一點.」
前半句容乾是聽懂了.後面的容乾表示抱有疑問.他有些困惑的重複了一句.「注意一點.」
沈白珍臉更紅了.並且神色十分的彆扭.她這個樣子讓容乾迅速想起了凡紅燮.從前兩人剛認識的時候凡紅燮有時會給他帶點小禮物.但是又死活不肯說是禮物.每次就是將東西摔到容乾臉上.板著一張彆扭的臉說「小爺賞你的」.而沈白珍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是女版凡紅燮的真實寫照.
想到這裡容乾已經大概明白了沈白珍的意思.之前她對雲蓮一直冷言冷語.甚至是惡言相向.但她心裡其實還是非常的關心的雲蓮.這種昔日情誼和失去親人的悲痛混在了一起.沈白珍就算表面看起來再怎麼老氣橫秋.歸根究底其實還是個小丫頭.
小丫頭對待感情的處理方式總是笨拙的.沈白珍是這樣.雲蓮也是如此.
容乾沒有當面戳穿她的面具.只是淡淡點了點頭.「我自然會照顧好她.」頓了頓.容乾在心中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又問了一句.「你為何會拜入中皇山門下.」他這個問題是替雲蓮問的.沈白珍知道.
「萬鬼將我爹殺了.燒了我家.是師父來救了我.」沈白珍垂下眼臉淡淡道.「或許.他原本是要去救雲蓮的.鬼醫過去如此待他.他卻依然……」
沈白珍抬起頭來望著容乾的臉.那人的面容英挺分明.眉目如劍.帶著一股凜然的氣質.沈白珍的目光忽然軟了下來.她開口說了一句.「只願你的這份心.最終不要也是錯付了……」
沈白珍沒有將話說完.她擺擺手.又輕輕搖了搖頭.
容乾也沒有為難她.更何況這個情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