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刀子口
這次匆匆離城,四人都未作太多準備,幾日趕路下來也從未見著一間茶館或是客棧。……www.……慕容桃灼匆忙之中帶的一點乾糧也在這第二日便被吃完。盛夏的天氣陰晴不定,經常有瞬間而來的瓢潑大雨,白日燥熱,夜晚寒涼,所幸的是一行人中三位男子都是身強體壯的少年,雲蓮身帶葯靈的特異體質,也絕無可能感染上任何病痛,換了其他普通人,在這番折騰下估計早就患上風寒,然對於這四人來說天氣卻根本不算是難題。
「食物才是難題啊——」凡紅燮坐在一片青草地上,仰面躺下,他含糊不清的說完這句話,嘴裡還咬著半塊饅頭。他維持這樣叼著饅頭仰躺在地上的姿勢良久,見竟沒人來搭理他,只能憤憤的自行起身。
「我說,這硬的和石頭一樣的饅頭你們是怎麼吃進去的?」凡紅燮將那饅頭從嘴裡抓出來,沖著旁邊的三人喊道。
此時雲蓮正伸手摸著馬兒的鬃毛,對凡紅燮這不知是第幾次的抗議也沒有在意。四人連著兩日趕路,為了避開與沛南王府接觸而一路選擇偏離的小路而行。因此沿途根本沒有人煙和店家,夏日裡食物原本就儲存不久,加上天氣多變,本來就不好吃的乾糧很快就變得又硬又澀。雲蓮在靈山生活久了,本就習慣了粗茶淡飯,因此心態也比凡紅燮要好很多。
「嚴格來說,只要食物不霉變,都是可以吃的罷,我說的對么蓮姑娘?」慕容桃灼微微笑道,他正從不遠處的溪邊打水回來。
雲蓮點點頭,「只是乾糧都吃完了,小紅手裡是最後半個饅頭,今晚我們——」
「死丫頭,你再叫一次試試!」凡紅燮打斷雲蓮的話,揚起手裡的饅頭就朝她扔過去,卻半空被容乾接在手裡。
此刻已近黃昏,容乾提議天完全黑之前可以再趕一段路,無奈凡紅燮說什麼也不肯,他翻身坐起,一把將身邊的雲蓮攬到懷裡,一邊朝容乾揚了揚眉。
「你那寶貝雲蓮在我手裡,你要聽我的。」凡紅燮攬著雲蓮,沖容乾示威道。一旁的慕容桃灼看著也覺得有點好笑,他聽見容乾有些頭疼的低低嘆息。
日落西山,暮色四合,凡紅燮在溪流邊已燃起一叢叢紅火,照的溪水都在泛紅,容乾已經坐在溪邊的火堆上開始將他抓回來的魚一條條架到火焰上,又將摘來的野果捏出汁水淋在魚身上,一道道工序做的嫻熟有序,不多時便有香噴噴的氣味傳來。
凡紅燮目不轉睛的盯著烤魚,十分期待的一直在詢問,「可以吃了嗎?可以吃了吧?」
此刻場景和諧的有點過分,甚至有點溫馨的味道在裡面,雲蓮雙手托腮,怔怔的望著紅火,記憶之中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一定要形容的話,竟然是像家人一般的感覺。
思潮迴流,憂思挂念忽然皆數湧上心頭,凡紅燮和容乾的對話忽然變得好像十分遙遠,她恍恍惚惚的想起靈山的樹林,濡濕的泥土和甘甜的露水,那兒夜晚寂靜,繁星滿天,她一個人抱膝坐在庭院里,安靜的幾乎都能聽見植物生根發芽的聲音。
她不知道雲槿現在怎樣了,若是能立刻見到他該有多好。
雲蓮突然開口,「容乾。」
被指名道姓的那人一愣,隨即抬眸朝她望來。
「你說你之前和雲槿有過一戰,你要殺他?」
她這話問的突然,在場三人都愣了愣,容乾鎖著眉像在思考,也許本來並不想回答,但看見雲蓮眼裡隱隱閃著的水光,他最終還是抿了抿唇說道,「是。」
「賞金殺手殺人,都是不死不休的。」凡紅燮一邊吃一邊說道,「雲槿死或者阿乾死,你選一個。」
他說完,似乎覺得這件事情有些有趣,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我說你也真奇怪,你跟著阿乾找雲槿,沒想過他們兩個一旦見面就會打起來嗎?」見雲蓮一臉茫然的神色,不免無奈的搖搖頭,「哎,智商。」
雲蓮此時忽然慌了,她似乎是終於才意識到這件事情。她開口說道,「能不能不殺他?」
「憑什麼。」容乾這話說出來,聲音里泛著跟冰一般的寒氣,「對於你而言他是你哥哥,但是對於我而言他什麼也不是。」
雲蓮咬著嘴唇,面前的容乾面目英俊分明,輪廓深邃,而此刻再熱烈的光亮也卸不掉他周身的寒氣。容乾像是天生就籠罩在看不見的暴風雪裡面,能將所有試圖靠近他的人都撕扯的四分五裂。
雲蓮不懂人心,她只是憑著感覺認為,這一路以來也許容乾已經有一點點開始接受她,願意和她交個朋友。這一刻她獃獃的和容乾對視,明明是觸手可及的距離卻像是隔著道巨大的鴻溝,她在容乾的瞳仁里看見自己的影子,卻脆弱的彷彿轉瞬就要化為飛煙。
一股熱氣忽然衝上腦門,雲蓮騰的站起身,其他人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的表情,便見她一轉身就衝進一旁的灌木叢中。雲蓮這舉動連慕容桃灼也始料未及,他忽然回過神來,剛準備追出去,卻在半空中收回了步子。
「容乾。」慕容桃灼回身望著他,見他臉上也還帶著稍微有些驚訝的神色。「即便是將來一日要手刃雲槿,但云蓮還只是個孩子,你將你的標準來衡量她,那太沉重了。」頓了頓,慕容桃灼繼續說,「這荒郊野嶺她走不遠,你趕緊去找她吧。」
「我為何要去找她。」容乾冷著一張臉,不為所動。
「真不去?」慕容桃灼唇角輕揚。
「不去。」
「那我去了。」他點點頭,剛準備轉身,只感覺身前一陣風掠過,再看時容乾方才的位置已無人影。凡紅燮對這突發事件也並無太多驚奇,他專心致志的啃著烤魚,見容乾走了,才騰出另一隻手撿起一根枝條,對容乾追去的方向指指點點道,「這人啊,」他嘴裡嚼著東西,咬字不清的說道,「性格一如既往的悶騷,哎,沒救了,沒救了。」
慕容桃灼氣定神閑的原地坐下,一邊隨口問了一句,「你們認識多久了?」
「記不清了,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凡紅燮說道,「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個賞金殺手,那會他最多十——也許九歲?」
慕容桃灼點點頭,沒有接話,倒是凡紅燮又追問了一句:「你剛才為什麼不自己去追?」
「我又為何要去?」慕容桃灼微微一笑,見他這樣笑,凡紅燮心中頓生一股不爽的感覺來,他笑的過於悠閑,也過於自信,自信到凡紅燮本想問的下一個問題,此刻都已經從他這笑容里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