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千載弦歌

一曲曲畢，只見寧素不疾不徐的從座位上起身，她向眾人盈盈施了個禮，蓮步輕移來到雲蓮身邊。|www.|

「素素有話想和姑娘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雲蓮心中有些不解，卻還是點點頭，跟著寧素離席而去。

兩人穿過條條迴廊，來到言歡閣后的大院中。院中假山林立，青松蔽日，草木芬芳，透著一股書墨氣，單獨來看完全沒有風月場所的粉膩嬌柔，只是這院子建在言歡閣之後，是用來做什麼的雲蓮也心裡有數。

這借一步說話，其實到現在已經走了很多步了，雲蓮不明白寧素為何要將自己帶來如此遙遠偏僻的地方，心中覺得也許寧素之前真的隱瞞了什麼十分重要的情報，這時終於想要告訴自己。

這麼想著，身前的寧素忽然停了下來。月色中她一襲白衣翩翩，恍若仙人。她朝雲蓮轉過身來，面上表情竟帶著一絲痛苦。

雲蓮心中疑惑，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你怎麼了？」想了想，又補充道，「莫非是寧公子有哪裡……」

「我哥很好，已經可以說話了。」寧素柔聲打斷她道，「每日按照你的藥方喝葯，他康復的很快。」

「那就好。」雲蓮點點頭，「可是你帶我來這裡，是有什麼想告訴我的嗎？」

「姑娘，你覺得素素是個怎樣的人？」

寧素突然問出這句話，前言不搭后語，雲蓮愣了愣，心中疑惑越來越深。

「嗯……很深情的人吧。」雲蓮凝眸說道，「而且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做事果斷利落，而且將今後都規劃好了。」

寧素淡淡一笑，「是么。」

雲蓮心想她莫非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挺好的……」

「那日你離開之前問過我，是不是今後都不打算回寧家莊了。」寧素說道，「我說我不回去了，你還問我那我爹怎麼辦。」

雲蓮點點頭，「我是這麼問過，只是你既然心意已決，我是外人，不好說什麼。」

「你看的挺開。」寧素望著她，「很多事情不必苦苦執著，因為根本沒有結果，素素希望你如若有今後，可以記住這點。」

寧素說話說到末尾的時候，語氣已經漸漸變的森冷下來。雲蓮似乎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卻怎麼也不明白她是怎麼了。寧素緩步向雲蓮走近，她站在雲蓮身前，兩人間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你說的沒錯，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寧素眉目間有些哀愁，更多的卻是冷漠和事不關己，她輕輕抬起手，撫摸著雲蓮的面頰。

這進展似乎有點不對啊。

雲蓮心裡狐疑一片，忽然想起在江平第一次見寧素的時候，她調侃過魚期是不是有磨鏡之癖，當然雲蓮只覺得寧素是隨口一說，可眼下這十分親昵曖昧的撫摸是怎麼回事？

還沒來得及等雲蓮將心裡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揮散掉，寧素原本摸著她臉的手一動，瞬間便滑到了雲蓮的脖子後面，寧素的食指上不知道帶著什麼，只覺得接觸到的時候是一片刺骨的冰冷，那片冰冷的觸感抵在雲蓮後頸上，突然傳來一陣針扎一般的疼痛。

「啊！」

雲蓮驚呼一聲，連忙向後退了幾步，她定睛望著寧素，見對方也沒有跟過來。寧素亭亭站在月光之下，一頭如瀑青絲泛著冷光。她面無表情抬著手臂，右手食指上戴著一個金色鏨花的類似指套的尖角套子，只是不同尋常的是那指套上伸出了三根細細的須狀物，那三根金須在月色下輕柔擺動，上面沾滿了紅紅的血。

心突然一沉，雲蓮連忙伸手摸向自己的後頸，抽回手細看時，只見手掌中一片血跡。

她不可置信的抬頭望向寧素，只見那指套上的柔軟觸鬚此刻已經縮回了指套的縫隙之中，而那指套上的紋路已經變成血一般的顏色，金紅相襯之下，詭異異常。

「抱歉了姑娘。」寧素淡聲說道，「只是從頭到尾你也沒要告訴我你的名字，如今到了要道永別的時候，你也別怪素素無禮了。」

「你……」

雲蓮面色大駭，她一步一步往後退去，寧素也毫無強留之意。她正想不管如何先跑回去找到慕容桃灼他們再說，誰料剛一轉身，似乎憑空飛出無數蝴蝶，那一片五顏六色的粉翼撲面而來，將雲蓮硬生生的掀后了幾步。

等雲蓮好不容易站穩身子不至於摔倒時，她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那似乎是從空中幻化而出的無數蝴蝶，五光十色，絢麗非凡，團團簇簇飛揚在空中，美的驚心動魄。在她身前還有大量的蝴蝶聚到一起，緩緩的在地面上堆疊出一個人的形狀來。那密密麻麻的一大團蝴蝶簇擁撲棱著薄翼，疊出來的形狀越來越具體，漸漸的能辨認出細長的胳膊和腿，豐腴的胸脯和細腰，又漸漸的疊出衣裾裙擺，寬袖長袍，簡直就像給剛剛疊出的人形穿上華服一般。

千萬蝴蝶疊出這一切的速度極快，轉眼雲蓮便能肯定那是一個身著華服的女子，此刻那女子站在雲蓮身前，身上每一寸都貼著數不清的蝴蝶，她整個人就像一塊吸引蝴蝶的磁石，被密密麻麻的蝴蝶包裹著。

那女子右眼的位置突然動了動，接著雲蓮看見擋在她右眼上的那隻蝴蝶翅膀一振，飛了出去。

然後她看見那翅膀之下的閉著的眼睛，緩緩的睜開了。

「你是誰？」

成片的驚恐就和漫天飛舞的蝴蝶一樣席捲了雲蓮的心臟，她聲音微微發抖，看著面前那女子身上無數的蝴蝶都迅速的飛了出去，振翅飄在空中。

那名女子面容美艷，姿態妖嬈，頭上挽著一個華麗的髻，綴滿了步搖流蘇。她身上穿的是一眼就能辨認出的宮廷長裙，花紋繁複，裙擺曳地，露出香艷勾魂的鎖骨和深深的一道溝。長發及膝，雪膚紅唇，她眉眼間都帶著攝人心魄的艷麗，就像書里寫的禍國殃民的絕色妖精。

這副陣勢雲蓮隱約覺得有些熟悉，思緒猛然迴流，她想起在洛安大街上看見的男扮女裝的世子，那時他也是穿著類似的這一身奢華長裙，氣質如金。

「她的血我拿到了，你自己確認便是。」

身後傳來寧素的聲音，接著便感覺到她將什麼丟了過來。華服女子伸出只手，接過寧素丟來的金紅指套，露出個妖媚的笑意。

「奴家最喜歡乖孩子了。」她柔聲說著，媚眼如絲。

寧素聲音冰冷，「我哥呢。」

「你回房就能看見他了。」

聞言寧素立即轉身便走，她甚至看也沒再看雲蓮一眼，所過之處揚起了一陣不大的風。

留下雲蓮和那名華服女子，她一動不動盯著對方，似乎已經猜出了那女子的身份。

「哎呀，你看，奴家都忘了自我介紹了。」那女子掩口一笑，呵氣如蘭，「就算讓你死，可奴家也不是那種讓人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呀，你可記好了哦，奴家的名字，叫蝶無涯。」

「你是滿月的人？」雲蓮額角已經沁出冷汗。

「哎呀，你這麼說未免太小看奴家了。」蝶無涯嬌嗔道，「奴家不僅是滿月的人，還是滿月的老人呢。」

雲蓮心中一涼，絕望瞬間鋪滿。

「你是……滿月五長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