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李嬸
「怎麼,嚇傻了?」袁克良提高了聲音。
「我……」寧夕朝我看了一眼,似乎有話要說,但是話到嘴邊她又咽了下去。
「快點啊!」我催促她說:「我女朋友出車禍到現在已快一個小時了,她快挺不住了!」
寧夕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良久才吐出幾個字:「請跟我來。」
很快,我們來到一間鐵門前,上寫:ICU。
如霜被寧夕推了進去,我想跟著進去,卻被袁克良擋住了,他面無表情地說:「在這兒等,重病室,閑人不得入內。」我急忙問:「我女朋友……還有救嗎?」袁克良說:「這要看他的造化了,也要看你這個男朋友是否合格了。」他說完便轉身走了進去,而那道鐵門也重重地關上了。
隨著「砰!」地一聲重響后,四周驟然安靜下來,死一般的安靜。我坐立不安,焦急、心痛、懊悔……所有的痛苦齊湧上心頭,想起如霜平時對我關懷備至,而如今卻被鮮血包圍,生死未卜、命懸一線,並且承受劇痛的折磨,我的心再次絞痛起來,眼淚奪眶而出。
我將額頭重重地朝牆上撞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我心中暗暗祈求,神啊,您一定要保佑如霜姐……
「噔噔……」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聲音很輕,但是在這寂靜的夜裡卻顯得非常地沉重。
我回頭一看,是一個女人,四十來歲,身子單薄,面黃肌瘦,微低著頭,從眼皮底下朝我射來一道目光,像是跟我有仇。看得出來,她就是剛才拉走那個小孩的女人。
「你……女朋友病了?」她問。聲音聽起來倒是很親切,跟她那詭異的樣子很不相符。
「被車撞了。」我答道,並且擦乾了眼淚。
「哦。」她上前一步,將我打量了一遍,又問:「是誰撞的?」
「不知道,撞了我女朋友后他就跑了。」要是讓我抓住那渾蛋,我一定將他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你是怎麼找到這兒的?」她又問。
「是一位大叔告訴我的。」
「哦。」她想了想安慰我說:「你女朋友會好起來。」
「謝謝!」突然之間,我對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好感。「你……在這兒住院還是?」
「我兒子在這兒住院。」她答道,「來了快十多天了。」
她兒子,應該就是剛才我所看到的那個瘦小的小孩吧。我想問她兒子怎麼了,怎麼會要在這兒住這麼久,但我這時心裡塞著的全是如霜,根本沒心情去關心他人。不過,我對這兒總感覺怪怪地,便問她:「這裡……只有一個醫師和一個護士?怎麼沒有看到其他的醫生?而且也沒有其他的病人。」
「重病室里還有很多的醫生和護士,不過他們從來不出來,只有袁醫師和寧護士出來。這裡或許是太偏僻了,沒幾個人知道這兒,所以根本就沒什麼病人來,我來這兒十多天,還是第一次看到有病人來。」
我感覺這個女人越來越親切了,便問怎麼稱呼她,她說她姓李,我就稱她為李嬸。
「怎麼還沒有出來?」我將頭貼在門上傾聽,裡面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李嬸朝重病室的那扇鐵門看了一眼說:「你女朋友傷得很嚴重,只怕至少要一個小時才會出來。」
「她會好嗎?」我難過地問,這時方寸大亂。
李嬸說:「會好的。」她說完掉頭就走了。
又等了很久,那扇鐵門依然沒開,我像一隻焦躁的困獸在鐵門前走來走去,突然,耳邊傳來了一陣說話聲,我只聽到一句:「來了嗎?」
我的心一動,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就是當初算準我有血光之災而建議我來這家靈魂醫院的那個男人的聲音。
但是,只這一句話后,他的聲音沒有再響起,我屏氣凝神傾聽了一番,的確沒有再有聲音從耳邊傳來。我疑惑了,難道我聽錯了?或者,我的聽力產生了錯覺?
一聲悶響,重病室的門打開了,我的心一震,忙迎了上去,出現在門口的是寧夕。我忙問:「我女朋友怎麼樣?」寧夕很輕地說:「還好。」
什麼叫還好?難道是說如霜沒事了?我又趕緊問:「我可以進去看看嗎?」寧夕說:「不行,她還在搶救中,你--」她看了我一眼說:「準備留在這兒嗎?」
我生氣了,指著重病室的大門沖寧夕叫道:「我的女朋友在裡面生死未卜,你說我不留在這兒我還能去哪兒?」
寧夕低頭朝前面的地上看了一眼,像是在躲避我的目光,過了三秒鐘她才說:「這樣吧,你今晚就在這兒將就一晚……」
「我女朋友呢?」我緊緊盯著寧夕。
寧夕說:「她在ISU里搶救,恐怕要明天才有結果。」
「我不能進去看看嗎?」
「不能。」寧夕說完提步便朝前走去,我朝重病室的大門看了一眼,忙朝著寧夕追了上去,邊跟上她的腳步邊問:「能讓我進去看看嗎?就看一眼。」
寧夕停了下來,看了我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以為她同意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說:「謝謝!」
「嗯!」寧夕秀眉緊鎖。
我忙鬆開了手,剛才一時衝動抓疼了她。
「對不起……」我連忙道歉,「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女朋友。」
她冷冷地說:「今晚你不能看。」我忙問:「為什麼?」寧夕說:「在你女朋友蘇醒過來之前,你不能去看她。」她說完大步朝前走去。
我怔在當地,良久沒有反應過來。她剛才不是說我女朋友還好嗎?怎麼又突然說我的女朋友還沒有蘇醒過來?
回到ISU病房前,我又焦灼不安地等了很久,其間顧楓打過一回電話給我,問我在這兒的情況,我大概說了一下然後就掛了。他沒有隨我一同來我也沒有怪他。我又想起他說過的話,說這家醫院是地獄,很危險,可我來了這兒后,覺得這兒除了有些寒冷、陰暗與詭異外,也並無其它可疑之處,至少我沒有感覺到生命危險,而且他們還努力去搶救如霜。
想著如霜還在重病房裡昏迷不理,我再也站不住了,我迫切地想去看看她,可這鐵門緊閉,想要進去顯然不可能,我暗想,只有去找寧夕了,希望她看在我曾經免費載過她一程的份上這一次也能幫我一把,哪怕是不進ICU里隔著玻璃看一眼如霜也行。
快步朝前走了一陣,前面出現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旁是病房,可每間病房都關著門,而且裡面都很黑,看來李嬸說得沒錯,這家醫院並沒有什麼病人,目前恐怕除了李嬸的兒子和如霜沒有其它的病人了吧。
這走廊很長,不知經過了多少間病房,我突然有種感覺,這裡恐怕不是病房,應該是太平間吧。就在這念頭閃過的一瞬間,前面突然出現了亮光,我的心一振,快步走了過去。
這燈光是從一間病房裡傳出來的,是暗紅色的燈光。我停留在這間病房前,房門緊閉,從玻璃里看見裡面有一張床,而床上躺著一個人,依其瘦小的身形看來應該是李嬸的兒子。而這時,病房裡並無其他人,我突然有種想去看看李嬸她兒子的衝動。
這衝動,來源於我對如霜的愛。因為李嬸的兒子跟如霜一樣,都來這兒醫治,想必也是迫不得已。我愛屋及烏,對這兒的病人也產生了憐愛。
我輕輕一推,門開了。
屋裡燈光暗紅,並不亮,這種顏色本來是暖光,可這暗紅的燈光說不上柔和,因為我一進來后,一團極強的冷氣撲面而來,令我渾身打了一個冷戰,這樣以來,那燈光在我心裡顯得非常寒冷,就像神龕前的燭光。
我並沒有多想慢慢來到了病床前,床上的人全身被蓋在被子下,顯得非常地安靜。望著那凸起的被窩,眼前又呈現出如霜全身被鮮血淹沒的模樣,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我感覺那被窩下面躺著的就是如霜。
「如霜……」我輕念了一聲,在一種無形的意念下,我慢慢地掀開了被窩。
我想看看李嬸她兒子的模樣,我想看看她兒子傷勢怎麼樣,是否已經痊癒。
在被窩被拉開的一瞬間,我驚叫一聲,整個人朝後退了出去,差一點坐在地上。
被窩下面的根本不是一個人!
只見他皮膚漆黑、毛髮稀疏,長得瘦骨磷峋,全身只剩下皮包骨,令人一看還以為是從地獄里蹦出來的妖怪,一張臉慘白慘白,更不可思議的是,他臉,已經乾枯乾枯,猶如一具乾屍,沒有了一點水份,那雙眼睛已翻白,像死魚眼睛一樣,那一雙手放在胸前--枯瘦如柴,像一隻蠟乾的狗爪一般,根本已經不能稱為是一隻手了。
這是什麼?
我的手微微發抖,眼前立即呈現出三個字來:木乃伊。
床上躺著的是一具木乃伊!
怎麼會是木乃伊?不是李嬸的兒子嗎?
他會不會醒過來?會不會突然跳起來?會不會兇猛地咬我一口?我緊盯著床上的被窩,慢慢地朝門口移去,待到了門口,我立刻拉開門跳了出去,又以最快的速度將門關上了。
我朝門牌號看了一眼,1023,看完后,我像避瘟疫逃似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