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菩提樹
「你--」我揚起手就要朝她打去,驟然發現她望著我的眼神堅定中夾著一股憂傷,這種憂傷是如此地熟悉,不知為什麼,我那火爆的心突然間熄滅了下來。
「對,我會死,你知道我會死,並且會死在這兒,是嗎?」我也望著她問。
她沒有回答我。
我又想起了顧楓的那句話,「那靈魂醫院,實際就是要取人性命,那裡面的醫生都不是人,你們這一去,絕對有去無回……」
難道寧夕不是人?她是鬼?難怪她的手那麼冰涼。
一股寒氣從心底猶然而升。
既然她是鬼,那這兒就是地獄無疑,我後悔起來,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獄無門我偏要闖進來,我死不要緊,但是如霜,她不能死。
若寧夕是鬼,那麼那麼叫袁克良的醫生也是鬼了?那李嬸呢?李嬸的兒子呢?他們都是鬼?
我感覺到自己身陷入了一座鬼窩,四面楚歌。我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突然,我想到,寧夕不是三番五次地要我離開嗎?難道,她是要給我一條生路?
有句話叫作既來之則安之,我既然將如霜帶來了這裡,我必須得承認這個現實,不管這兒是要人命的地獄還是救死扶傷的醫院,我必須得想方設法將如霜活著帶回去。
「我可以去看看如霜嗎?」我又問,決定不再追究她為什麼要給我立墳墓。
寧夕朝東方望了一眼說:「可以,請跟我來。」她說完便朝菩提樹那兒走去,邊走邊說:「得讓我將菩提樹種好先。」
來到菩提樹那兒,寧夕將菩提樹放在坑裡,她朝我看了一眼,我心領神會,走過去扶住樹,寧夕便用鋤頭填土,沒多久,一棵樹種好了。
寧夕蹲下身撫摸著菩提樹,非常地溫柔,就像在撫摸自己的兒子。她又彷彿在跟樹交談,更像是在對著樹祈禱。
我被她這專註的模樣給感動了,所以並沒有催促她。
大約三分鐘后,寧夕站了起來,我脫口而問:「它會活嗎?」我發現她並沒有給樹燒水,一般而言,樹苗在種下去后須得交上一桶水。
「會活。」寧夕朝菩提樹看了一眼,「它很堅強,不是嗎?」她說完就望向我。我的心一震,突然感覺,她種下的這棵樹就是如霜,是她康復的希望。
「對,它一定會活過來的,並且將會長得很好,比這兒所有的樹都會要長得好!」我堅定地說。
在去住院部的路上,我的心洶湧澎湃,我希望我在看到如霜的一剎那,我能看到完好的她,至少她還活著。
「你一定很愛她吧?」寧夕突然問。
我微微一愣,沒有想到她會問我這個問題。
「愛。」我答道。
寧夕沒有再問。
來到重病房的大門前,寧夕站在那兒微微沉思了一番,然後轉過頭望向我問:「你真的要去看嗎?」
「對。」
寧夕輕輕嘆了一聲,推開了一旁的一間側門說:「你從這兒進去可以看到。」
我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裡面是一條一米來寬的通道,亮著燈光,很暗,但完全可以辨得清路。右牆上有一層玻璃窗,可以看見裡面是一間很寬大的房子,里有好幾張床,那些床看起來都怪怪地,跟棺材差不多。而每張床上都空蕩蕩地。
在倒數第二張床上,我終於看到了一個人,我的心猛地激動起來,是如霜!
她仰面躺在床上,身上蓋著白色的被單,只露出頭,對著我這兒而躺,我只能看到她那微亂的頭還有半邊臉,當看到她那蒼白的臉時,想起曾經跟她在一起的一幕幕,她對我的好對我的關懷甚至生氣的每一刻,所有所有的回憶在這兒依依呈現,她現在,他卻只能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並且還要承受重傷的折磨……我的淚再也控制不住涔涔而下。
我寧願受傷的是我,她是一個女孩子,哪能承受得了那種痛苦?我寧願將她的痛苦以數倍轉移到我的身上,哪怕以我的性命相交換,只要她能快快地好起來,少受一些痛苦。
「如霜,對不起!」
當時,我不應該讓他去過馬路的,至少,我要跟在她身邊。
可就因為我的大意,才讓她獨自承受如此巨大的折磨。
寧夕像幽靈一般突然出現在病床前。她朝如霜看了看,又朝我看了幾眼,臉上飄過一絲難以覺察到的憂鬱。
一會兒,那名叫袁克良的醫師也出現了,他非常冷漠,朝我做了一個出去的手勢,我沒有動,他再次朝門口那邊指了指,示意有話要跟我說,我這時想多看如霜幾眼,可又迫切地想知道她的病情,只得極不情願地朝門口走去。
來到重病室大門前,袁克良已在那兒等著我,我忙問:「袁醫生,我女朋友怎麼樣?」
袁克良沉著臉,毫無表情地說:「情況不樂觀。」
「那……她還有救嗎?」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出這番話來,而當我說出這話的時候,我的心也在滴血。
袁克良說:「現在還說不準,還在危險期。」
「多久才過危險期?」我忙問。
「不能肯定。」袁克良說:「她除了斷了幾根肋骨,內臟也多處受傷,可以說,如果你不把她送到這兒來,她的命早已保不住了。」
一聽到如霜受傷如此嚴重,那得承受多少的劇痛?我的心一陣又一陣隱痛,我幾乎央求地哽咽著對袁克良說:「袁醫師,你一定要救救我女朋友,一定要救活她!」
袁克良說:「我只能說,儘力而為,至於能不能活,還得看她的造化。」
我的心再次懸了起來,如霜能承受得了這麼大的痛苦嗎?她能戰勝這悲慘的命運嗎?
寧夕這時走了出來,站在袁克良身後一聲不響。
「現在我能做什麼?」我望著袁克良問。
袁克良說:「等。不要離開。」
「好!」我擦了擦眼淚問:「要等多久?」
袁克良搖了搖手說:「說不準,全看你們的造化。」他說完便朝病房裡走去,隨著他進入到裡面的一瞬間,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
我望向寧夕,寧夕的嘴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可是半天她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要等多久才有結果?」我望著寧夕問。
寧夕緩緩地搖了搖頭,像是在安慰我說:「既然事情已發生,你就坦然面對,身為……身為她的男朋友,你要堅強,特別是這個時候,你的心,不能亂。」
我想說,我的心沒有亂,只是很痛很痛,但我說沒有說出口。
寧夕走後,我背靠在牆上,想著兒子躺在床上的模樣,突然發現自己好沒用,除了心痛、悲傷,竟然沒有絲毫的辦法,也不能為兒子減輕一絲絲的痛苦。
正在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從遠處慢慢地傳了過來,我立即擦掉淚水,只見李嬸出現在一丈之外的地方。
天已亮,我發現她比晚上看起來更蒼老,更憔悴,而且,一雙眼睛也格外地陰沉,由於微低著頭,總感覺她看人時的目光很奇怪。
李嬸不緊不慢地來到了我的面前,關切地問:「你的兒子……怎麼樣?」
我有氣無力地答道:「還在危險期。」
李嬸點了點頭,她像是早已料到了這種情況。
我望向她問:「你的兒子……送來時是什麼情況?」我很想將昨晚看到的情況說出來,我想問她為什麼她的兒子會是一具木乃伊的模樣,但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我怕聽到一種回答。
李嬸凄慘地苦笑了一聲說:「跟你的女朋友差不多,我當時以為他會死,可後來……」她沒有再說下去。
從她的臉與眼神中,我似乎看到了一種絕望,也夾著一種只有失去親人了才會有的悲傷。對於她,我同病相憐。我安慰她說:「至少你兒子的病情現在穩定下來了,他的命保住了。」
「是吧,他的命是保住了。」李嬸喃喃地接茬著。
我又試探著問:「你兒子還要在這兒住多久可以出院?」
李嬸搖了搖頭,顯得很茫然。
「或許明天,或許後天,或許,他永遠也出不了院。」她說完就望向我,好像他的兒子能否出院完全在於我。
我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了。一瞬間,我倆都沉默了。我知道,她的心跟我一樣在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沒有什麼比看到所愛的人受折磨更難受了。
良久,李嬸突然說了一句:「其實,那個護士可以幫你。」
「幫我?」我望向李嬸,十分了不解。
李嬸說:「是的,那個護士可以讓你的女朋友很快好起來。」
「怎麼可能?」我完全不相信,如霜傷得那麼重,怎麼能很快就好起來?她又不是什麼大羅神仙。
李嬸說:「你不妨去找找她,她會奇門異術。」
我半信半疑,望著李嬸問:「你怎麼知道她會奇門異術?你曾經找過她?」
「是的,我找過她,不過她沒有幫我。」李嬸說:「她不會輕易幫人,如非--」
「如非什麼?」我趕緊問。
李嬸說:「如非你照著她所說的去做。」
「怎麼去做?」我看到了希望。
李嬸說:「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至於她能不能幫你,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靠我自己?」我心中暗自琢磨,難道讓郁靈兒幫我的條件很難做到?不過再難做到又怎樣?最多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