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如夢醉聽風（二）

一身紅衣的他，坐在這如同夢境中的湖光山色里，冰音洛嘴角噙著一絲笑，畫一樣美，卻能將人的心傷到支離破碎。

鳳凰終於忍不住，神色幾次變換，最終還是狠下心來冒死上前，奪下冰音洛手中的酒杯。

「殿下！」

然而，意料之中的那排山倒海的怒氣並沒有降臨。鳳凰看著冰音洛慢慢抬頭，望著自己，一瞬間，那種掩飾不住的受傷和無助，毫無保留的傳達到鳳凰心裡。

「殿下……既然如此捨不得，為什麼你不向她解釋，不去告訴她，你自己的心意呢？！萬花境，雖然是當初你送給玲瓏舊物，但是，它已經徹底變成紅蓮了不是嗎？你的心裡，現在只有櫻嬈姑娘一人不是嗎？」

冰音洛聽了這話，只是輕蔑一笑，並不答話，卻又是一手憑空虛化，又多出一瓶好酒。

鳳凰索性豁出去，直接奪過冰音洛手中的酒盞，一下豁在冰音洛臉上。

無論如何，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陪著他一起長大的主人兼摯友，落得個如此下場。

酒波在臉上，那種液體從臉上劃過的感覺，讓冰音洛故作堅強的偽裝終於土崩瓦解。

「哈哈……哈哈哈哈……錯了……都錯了……哈哈……」冰音洛忽然笑起來，笑得越來越癲狂，歇斯底里。

對，他承認。從一開始，自己就錯了。

不該去接近，不該去好奇，不該去招惹……

而當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時，卻已經在也無法彌補。

眼淚中，冰音洛第一次想到向上天禱告，如果有可能，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一個讓他回到曾經某個節點，糾正這個錯誤的機會。

不見，自然不念。

不念，自然不戀。

……

方踏出西廂，轉過迴廊，抬頭望去，外面開始飄著細細的雪簾。就在這時，猛烈的咳嗽忽然襲來，讓楓羽瀟略顯單薄的身體終究還是支撐不住，倒向一旁的紅漆高柱。

勉強扶住廊柱，支撐住身體。楓羽瀟的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那一貫掛在臉上的，雲淡風輕的微笑終究被身體的痛苦衝擊的支離破碎，強壓下心口快要溢出來的痛楚，努力忘掉剛才眼前閃過的片段。

紅蓮……曼珠沙華……沉默……光影……眼淚……揮劍刺向自己的櫻嬈……離去決絕的背影……

分身收回的那一瞬間，那是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感覺。那是一種鑽心徹骨的刺痛寒涼，那是以種苦澀交疊難以言說的心情。第一次，感受到來自胸口這個位置，這樣強烈的感情……

他感覺，自己快支撐不住了……

忽然，天色有湛藍瞬間灰暗變得深沉。

身體，順著迴廊高柱慢慢滑下……

原來，心裡這種感覺，是如此疼痛……

卻又是如此幸福……

再次醒來時，楓羽瀟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他動了動身子，卻不想身邊竟還有另一個人。扭頭看向趴在自己身邊熟睡的容顏，楓羽瀟忽然有個想讓時間停止的念頭。

伸出手，他想幫她撩起散落的碎發，卻在這時，櫻嬈緩緩睜開了眼睛。

「蕭靈？你醒了！」異色的雙眼閃過一絲明亮的喜悅。

楓羽瀟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卻這時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所包圍。

「我以為，你挺不過這一關了。我以為你真的像那些大夫們說的一樣……」櫻嬈還是停住了話頭，鬆開蕭靈，定定地看著他。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凡人的生老病死是一件這麼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