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 120 章
皇帝皇甫元要廢長立幼,或者廢嫡立幼是艱難的,但他的確最喜歡小兒子。
他的前四子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最久,他是越看越覺得不滿意,反而小兒子,因為在他身邊時間最短,他看到的都是他的優點,又覺得對不住他們母子,所以越發覺得小兒子最好。
但即使有這種偏愛,也實在不好不顧朝臣意見,就堅持己見立幼子為太子。
所以他在之前召了魏王皇甫燁回東京,卻沒有任何要召秦王回東京的意思。
他的這種態度,讓齊王一系覺得皇帝並沒有偏袒小兒子。
但現在秦王卻回來了,還受傷了。
秦王收到假聖旨回京,在路上遇刺的事,早早就在京中傳開了,大家紛紛猜測是有人故意要藉此除掉他。
慕昭盤腿坐在床上,雖然距離行刺已經有近一月時間了,但他依然面色蒼白,沒有血色。
精於解毒和治療外傷的木太醫為他換了背上肩胛下方傷處的葯,又為他用紗布包裹好,長寧站在旁邊,眼中帶著心疼和傷心。
木太醫將葯換好后,長寧就趕緊上前為慕昭穿上裡衣,慕昭看她一直低眉順目,臉帶憂色,便柔聲安慰道:「我已經無事。」
長寧沒有應,又拿過中衣為慕昭穿上,怕碰到他的傷處,她的動作十分輕柔。
木太醫一邊親自收拾自己的行醫箱,一邊說:「王爺身上的毒已經拔除盡,外傷月余便會痊癒,王爺和娘娘皆請安心。」
長寧已經伺候慕昭穿好外袍,便親自給木太醫行謝禮,說:「多謝木大人。」
木太醫哪裡敢受她的禮,趕緊回禮道:「王妃娘娘折煞老朽了。」
長寧讓如意送了木太醫出去,還派了管事帶著禮一起送木太醫回了家。
房中只剩下了長寧和慕昭,長寧才問道:「昭郎,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慕昭坐在床上,說道:「我的確收到了父皇的密旨,讓我帶兵入京,我怕這是個局,父皇若是沒有旨意召我回京,我卻帶大軍回來,定會被有心人說成是居心叵測,要是有人說我是想謀反,出兵來攔截我,那情況便不妙了。」
長寧說道:「為何不派人入京來再請旨一次,說你南方事未罷,懇請皇上寬限你一些時日,你再回京。如此,皇上一看,就會問是出了什麼事,你也正好可以說是之前收到密旨的事,便可揭穿有人假傳密旨於你,皇上定然會追查此事。」
慕昭卻道:「這樣事情並不夠大。我接到密旨之後,便也想了可以先這麼做。但轉頭一想,不如將計就計,帶一部分人馬先回京,又在路上遇到刺客,這樣,事情就會鬧得更大,而且,我的兵馬會隨後跟來,父皇和朝臣對此也不會有意見。」
長寧卻道:「你之前怎麼答應我的,你說你不會再做這種冒險的事。聽到你被刺殺差點死掉的消息,於我,就像天要塌了一般。」
長寧說著說著,聲音就哽咽了起來,慕昭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跟前,目光溫柔地看著她,輕聲道:「對不起。」
長寧將頭轉開不想看他,慕昭就用力將她拉到了自己懷裡,長寧本想反抗,但怕他用力會讓背上的傷處裂開,便只好一動不動,慕昭親了親她的面頰:「對不起。」
長寧好半天才深吸了口氣,說:「總之你根本就是我行我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也沒去想孩子們沒了父親要怎麼辦。」
慕昭委屈地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長寧知道說了也白說,之後只好也抱住了慕昭,靜靜依偎著他。
皇帝在第二日就親自來了秦王府探望慕昭。
長寧親自送了茶水之後,便在皇帝的示意下帶著所有宮侍出去了。
皇帝看慕昭一臉蒼白,可見的確是傷勢重,養了一個月,依然這個樣子。
他坐在椅子上,說道:「朕傳了木朔之問話,他說你身上的毒差不多已經全拔除了,傷處很快就會好,朕也就放心了。」
慕昭說道:「兒臣讓父皇擔心了。」
皇帝問道:「你且說說到底是什麼情況?」
皇帝在派人去接慕昭回京時,就派了人專門去追查刺客之事,但是沒有查出結果。
慕昭說道:「父皇看了那造假的密旨了吧。那人說是父皇您身邊的內監,叫樊余,還帶著印信,通關文牒也都是真的。所以我才會信以為真。密旨說讓我帶六萬兵馬馬上趕回東京,我當時便有些疑惑,以為是北境出事了,才要我急調兵馬回京,但除了這個密旨,又並無其他消息傳來,兒臣並未聽說京中有事,但何以要我調兵馬回京,再者,在西都的兵馬只有四萬,兒臣要調六萬兵馬,就必得還要時間調他地兩萬兵馬,所以我就先帶了三百人快馬入京,又讓高銳和馬芳聚攏六萬兵馬再入京,不過兩人還沒有從西都出發,我便在淮河北岸遇刺,之後便得知那密旨為假,現在想來,兒臣實在惶恐,要是當初我真的帶了六萬兵馬擅自回京,不知是否會被說成是要圖謀不軌。」
皇帝沉默下來,慕昭則神色沉重,沒有再說。
皇帝過了一陣道:「假傳聖旨,朕在徹查此事,之後會真相大白。」
慕昭卻說:「現在天下初定,京里就因立太子之事而不寧,還請父皇早日立三哥為太子吧,這樣局勢也更易穩定。」
皇帝看著慕昭,慕昭蒼白著臉,精神不好,但眼神很誠摯。
皇帝沒有應他,只說:「你好好養傷。」
齊王府。
書房之中,皇甫昇坐在書案後面,右手拿著一柄帶鞘短劍,不斷用刀鞘輕敲左手掌。
他沉著臉,一直一言不發。
解萬沒有完成齊王交代的任務,沒能借劉昶之手殺了秦王,回京之後,就有些失寵於秦王,之後為了保住自己第一謀士的地位,自然只能更加賣力為齊王謀划。
他此時便說道:「傳密旨於秦王,本以為他定然會受命帶兵回京,到時候他私自帶兵回京的罪名便可大加利用,讓他背上謀反的罪名,即使皇上想要偏袒他也是不能。他自己想要解釋,也可說是他自己造了假聖旨,為自己脫罪。何曾想他會僅帶幾百人先行回京,還在半途遇刺。這個計策,本是萬無一失,現在卻是這等局面,是下臣考慮不周。」
齊王皇甫昇聽后,沉著的臉沒有陰轉晴,反而沉得更厲害,山雨欲來,道:「本王是因信重於你,才讓你前去西都,沒想到卻完全沒有起作用,本王又用你的計策,傳假聖旨讓慕昭帶兵回京,現在又是這個樣子,你說,本王還能信你?」
「殿下息怒。」解萬本坐在椅子上,此時便起身下跪。
當初皇甫昇在蕭祐手下為將時,喜怒一向不形於色,善能忍耐,自從做了齊王,脾氣便要暴躁很多,至少解萬覺得齊王殿下是越來越不好伺候了,當然,這也與他連連兩件事都沒辦法有關。
一邊的班同還在說風涼話,道:「下臣早就說過,使用假聖旨不妥。所幸那送聖旨之人已經被解決了,不然查到殿下頭上,皇上定然會降罪於殿下。」
解萬跪著皺了一下眉,皇甫昇沒叫他起來,他也只好一直跪著,過了一會兒,皇甫昇才說:「即使那傳聖旨之人已經被處置了,無跡可尋,但父皇總歸會懷疑我等,再者,現在南朝已經攻下,南朝皆順服於老五,再說老五手上有二十萬兵馬,慕家又是他的後援,長寧公主在南境也頗受追崇,即使父皇立我為太子,他要反,我手上的兵馬也奈何不得他。」
解萬一聽皇甫昇這話,就知道他的意思,便低聲說道:「奪得天下,治理萬民,乃是上天給予的大義之事。若是以後秦王要反,定然又會讓萬民陷於水火之中殿下切莫遲疑,天與不取,反受其咎。」
班同每次都被解萬搶險表達觀點,心中不滿,但還是要立即表態,便說:「殿下,現在秦王在京中,兵馬卻在南邊,京中只有殿下的兩萬兵馬,馬步軍都指揮使周弘不是有意結交殿下嗎,還有魏王,他暗中不是也襄助於你,現在京中的大部分兵馬都在您的手裡,現在就是最好的滅掉秦王的時機。」
班同說得直白,所以就被皇甫昇斥責了,道:「畢竟是親兄弟。」
數日之後,京中馬步軍都指揮使周弘到他的外宅見外室林氏,有一喬裝男子在內院等他,之後兩人在裡間里密談了很久,周弘在第二日才從這個外宅離開,而那喬裝男子也留到了第二日才走。
秦王府。
顧大美同秦王說了周弘之事,「齊王果真聯繫了周弘,準備同時圍攻秦王府和逼宮。」
守衛禁宮的侍衛統領,只聽命於皇帝,但是,東京的皇宮並非不好攻打,所以齊王覺得自己逼宮一定能成。
秦王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