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下 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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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燕是一個淡定、豁達的人,她從來不刻意地去做任何一件事,不做那種太糾結的事,她認為那很痛苦,在工作上,她雖說常常是一馬當先,屢創輝煌,取得佳績,但她卻並未因此而趾高氣揚得意忘形,從不居功自傲,恰恰相反,她倒是反而非常謙虛和小義,對大家都很尊重,樂於助人,她的口頭禪是：胸中無敵,天下無敵,
魏燕越是這樣低調,何志成越是器重她,為了提高全體員工的素質,北京世紀公司以前也請過一些大牌的培訓師和專家對員工進行過內訓；這一次,何志成他們幾個單位的領導在一起一商量,決定讓魏燕這麼一個身邊人來,,講講身邊事,現身說法給大家以啟發和激勵,榜樣的力量是無窮大的,
這天,在北京世紀公司的大會議室介紹經驗之前,魏燕先拋磚引玉地簡要說了說釘子和牙齒的故事：
「,,,我先說個小故事,也許以前大家聽說過,這故事說的是一個牙醫,他拔牙的功夫何等了得,不管是什麼樣的病牙,他只要手鉗一捏,夾緊病牙,然後手輕輕一抖,那病牙就拔出來了,,,很多人怎麼學,都學不會,不論使多大的勁,牙就是拔不下來,,,什麼原因呢,是因為這個醫生在私下裡練過許多年拔釘子的功夫,手勁奇大無比,而學他的那些人呢,不知道有這麼一個絕竅,,沒有練過拔釘子,所以,總是畫虎類犬,達不到那麼一個境界,,,」
魏燕那天講課的時候,李正才也坐在下面洗耳恭聽,耳朵豎得高高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還一筆一劃地認真做著筆記,在李正才看來,擁有一個講師身份的魏燕和平時淡定沉靜的魏燕有著很大的不同,站在講台上,魏燕的身上彷彿散發出了一種奪目的光彩：
「,,,作為一個好的員工,要想在工作中有所作為,就必須要處理好一些關係,處理好與上司、與下屬、與同級以及與客戶,,,等等相互之間的關係,這也就是說,要了解整個單位的組織架構及客戶各方面的情況,從而建立起良好的內外部關係,再說得通俗一些,還是那句話,,知已知彼,百戰百勝,,,當然,這個「彼」,並不是只指某一方,而是指多方,,譬如,除了自己這一方之外,其它的,包括上司、下屬、同級、客戶,,,等等,都在「彼」這個範圍之內,大家明白了吧,,,」
「嘩」、「嘩」、「嘩」、「嘩」,聽眾熱烈鼓掌,而李正才的巴掌拍得最起勁,最響亮,都拍紅了,拍疼了,臉上還「呱嘰呱嘰」地在傻笑哩,
魏燕站在講台上,端起面前的杯子,仰脖「咕咚」一聲喝了一口水,清了清發澀的嗓子,然後又繼續說道：
「,,,如何鑄造忠誠而高效的營銷團隊呢,我的看法是：第一,必須解決領導人的團隊意識問題,,」說到這裡,魏燕用目光在聽眾里將何志成搜索了出來,然後,在何志成的臉上靜靜地停留了那麼一會兒,似乎是一種無聲的提醒和敦促,這才又繼續說了起來：
「,,,第二,要關注營銷人員的職業發展問題,,,第三,要讓營銷人員有較高的收入,重賞必有勇夫,如果說,營銷人員要是感到有發展前途的話,那麼,暫時錢少一點,也認了；但是,大家畢竟還是需要錢多點,這是最吸引人的；你許諾他將來怎樣怎樣,但他總得賺錢還房貸車貸吧,,,」這時候,魏燕又開始用目光在聽眾中尋找何志成了,這一回,是何志成的目光先出發的,因此,是何志成的目光攔截了魏燕的目光,並撞擊了魏燕的目光,
「,,,第四,要通過管理制度的完善和工作流程的制定,提高執行力,,,第五,要建立嚴格而又合理的考核體系,,,第六,允許「大文化」和「小文化」共存,在統一中體現個性,,,第七,員工的歸屬感產生忠誠,,,第八,要設置禁區和高壓線,,,」
一時之間,台上的魏燕說得條理清晰,頭頭是道,
這個時候,聽眾當中也有不同的聲音小心翼翼地甩了出來：
「條條框框太死了,也不好,,,」
「,,,人性化管理最好,,,」
因為這是北京世紀公司內部的培訓,也沒有其他的外人在場,氣氛就比較活潑,再者,何志成也是想聽聽多方面的意見和看法,因此,也就沒有干涉其他人偶爾的一些插話,
總體來說,魏燕那天講得相當不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其分寸也拿捏得很倒位,恰到好處,都已經到晚上很晚的時間了,大家依然還是聽得津津有味,掌聲不斷,
在魏燕講課期間,李正才始終是長時間地盯視著魏燕,連視線都不肯移動一下,他似乎是在享受著這樣傾聽的美妙時光,不錯,李正才一直對魏燕懷有報恩的想法,因為他曾經有一次生病了,魏燕還幫他端過屎尿,,,然而,面對他的追求,魏燕卻總是說,她不需要報恩,她要的不是這個,,,雖然李正才遭到了挫折,但他並沒有放棄,他堅信,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他努力不懈,就一定能攻克魏燕這麼一道難關,
后來,魏燕的課講得差不多了,到了自由提問的環節,何志成手機響了,他就出去接電話了,
很多人提了這樣或者是那樣的問題,而杭紅梅的提問一上來就涉及到了「潛規則」,她先是癟了癟嘴,彷彿是發出了一絲冷冷的譏笑說：
「,,,現在商場上講究的就是潛規則,例如,現在做生意都是靠朋友情,在同等價格下,當然是和朋友做啦,除非別人的價格條件特別優惠,,,而且朋友之間,做熟了也不太願意換別人,,,」
這時,也不知是誰說了這麼一句：
「熟人朋友在資金周轉有困難時還會幫你一把,,,」
隨後,又有人趁熱打鐵地加上了一句：
「如果說,肯在資金上幫忙的,那一定是情人關係,,,」
也有人立刻站出來反對說：
「不一定吧,,」
有人在這個時候就說,其實,商場就是情場,
說這話的是葛坤,他隨後開始向魏燕發問：
「魏燕,能不能說說你工作之餘都有一些什麼樣的愛好,」
魏燕隨意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說：
「呵呵,看電視,再有就是買東西,我喜歡買一些裝飾品,,,」
沒想到,葛坤居然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魏燕,你具體喜歡一些什麼樣的裝飾品?」
魏燕本來不願回答葛坤提出來的這一類的問題,因為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們今日要討論的話題之外,然而,葛坤卻是窮追不捨,一連問了好幾遍,魏燕這才不是那麼樂意地說：
「耳丁,項鏈之類的東西,」
李正才這時更不樂意了,他也不好當眾說什麼難聽的話,便像是喝了一大罈子的老陳醋似地,酸溜溜地說：
「累,感覺好累,事多,」
聽出味兒的人就「哄」的一聲笑開了,
事實上,一個時期以來,葛坤的工作業績一直相當不錯,他步步緊逼魏燕,咬得很緊,葛坤常常排列在第二的位置上,距離魏燕也就是那麼一步之遙,在工作上追趕魏燕的同時,葛坤也漸漸地開始萌生一些別的念頭了,在此之前,葛坤追過成功學論壇主席韓玲,然而,那純粹是葛坤自己一廂情願的事,桃花有意,流水無情,,一向自命不凡,總是說自己是什麼什麼轉世,是什麼什麼脫生的韓玲根本沒把像葛坤這樣的凡人放在眼裡,曾經有那麼一次,葛坤約了韓玲去一家咖啡廳幽會,韓玲當時倒是沒拒絕,人也去了,只是,韓玲只坐了那麼一會兒,便出了咖啡廳,坐上一輛寶馬車,揚長而去,那一時刻,葛坤呆若木雞地站在街邊,目送著韓玲的寶馬車漸行漸遠,他當時真想一頭撞死,將自己撞成個五馬分體、血肉撕開的狀態,或者是找個地縫鑽進去,變成一具面目模糊的朽屍,,,那個時候,葛坤真覺得自己是再沒有臉面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再沒有臉面見這個世界上熙熙攘攘的紅男綠女了,,,站在當街以淚洗面的葛坤,永遠都忘不掉那撕心裂肺刻骨鉻心的時刻,,,
這天晚上,何志成接完電話,回到大會議室,魏燕講課的所有環節和流程都差不多結束了,何志成這個時候非常簡要地小結了一下,作為會議主持人的張鶯問李香還有什麼話說嗎,李香擺擺手說：
「我沒話說了,」
張鶯當即朗聲宣布：
「散會,」
大家於是陸陸續續離開辦公室,各自分頭回家,
這天晚上的培訓,王之北請了假,沒來參加,
王之北是個攝影狂,他走到哪裡,就照到哪裡,恨不得上個廁所都要照一張相,以留作紀念,他另一個特點是喜歡說大話,牛皮吹得山響,這一次核心競爭力論壇招商,他拍著胸脯說,他一定要抱個大大的金娃娃,少說也要弄個幾千萬、幾個億,甚至更多,大家都笑了,說,你別吹了,牛皮都讓你吹破了,王之北還不服氣,他不屑地說,那咱們就騎著毛驢看唱本,走著瞧,與杭紅梅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王之北嗓門特別大,他要是在辦公室里一打電話,像炸雷一般,大家都被吵得心煩意亂,紛紛來提意見,何志成只好讓李香將王之北安排到辦公室最偏遠的一個角落,
這天晚上,如果王之北要是來聽了魏燕講課,那他一定會拍很多照片,
魏燕講課的這天晚上,關小剛也請了假,沒來聽課,
關小剛這麼一個人,則是個悶葫蘆,跟人幾乎沒話說,別人問他話,他也是一棒棰下來打不出幾個屁,然而,他卻是網上高手,在網上的功夫何等了得,光是qq號就有幾十個,分門別類弄得有模有樣,也能在網上用文字和別人聊得熱火朝天,即使遇到了不管是什麼樣的大人物,包括總理主席專家學者們在內,都能聊得深入淺出,搞定對方,可就是有一樣,見光死,他實際跟人一見面了,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單位揚長避短,充分發揮關小剛在網上工作的優勢,他也常常能出些成績,但是,由於何志成從來沒和關小剛深入交談過,也還是因為關小剛和何志成在一起也沒多少話講,所以,何志成總覺得關小剛是個謎,那麼,這謎底是什麼呢,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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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志成一直都相信這麼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廢物和垃圾,如果說有的話,那也僅僅只是因為放錯了位置而已,與此同時,何志成還相信這麼一句話,沒有完美的個人,卻有完美的團隊,譬如唐僧師徒四人,大家雖說都是各有各的秉性和缺陷,然而,組合在了一起,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難,卻最終能完成了西天取經的神聖大任,,,所以,在何志成看來,如今的北京世紀公司的員工,也是如此,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特色、性格、習慣、品德、才能,,,等等,但是,不管怎麼說吧,在核心競爭力論壇大戰前夕,大家還是都比較努力的,是騾子,是馬,這一招就能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連何志成都在心裡擰了一股狠勁和猛勁：不管要經受多少磨難和辛苦,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將核心競爭力論壇搞好,而要搞好這麼一個論壇,對何志成來說,首要的任務就是,,一定要打造世紀公司團隊自己的核心競爭力,俗話說得好,打鐵還需自身硬嘛,
而就在核心競爭力論壇即將舉行的前夕,劉海英回單位上班了,
劉海英把先前的長頭髮剪得短短的,像個男孩似的,顯得特別幹練、利索、精神,據李香說,劉海英重回單位上班之前處理了兩件事,一是參與料理了她男朋友海大國的後事,二是將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了,
劉海英回單位上班那天,何志成非常忙碌,
何志成在辦公室見到劉海英了,只是簡單扼要地問候了劉海英幾句,劉海英則說,她欠單位的錢,會盡量早點歸還的,她同時表態說,她會好好工作,多出成績,多拿提成和獎金,快速掙點錢好還債,
何志成笑一笑說,海英,只要你出業績了,到年終單位會給你發個大紅包,那些借款的問題也就自然解決了,這個時候,劉海英的眼眶再次紅了,她低著腦袋悶聲說,謝謝何總,我記住你的話了,在經歷了人世滄桑之後,劉海英不再與陳嵐、杭紅梅等人摻合在一起,,打得火熱了,她做事更有主見,也更獨立了,何志成說,海英,我正在忙著,手頭有點非常要緊的事,等我處理完畢了,我再跟你好好談一談,
當初,北京世紀公司副總巴西寧好長一段時間沒來單位上班了,一天,前台劉穎又給巴西寧打了電話,巴西寧說他腰間盤突出急性發作,住醫院了,何志成去醫院看巴西寧時,卻連巴西寧的鬼魂都沒見到,,,后來,何志成在醫院裡先後見到了何志堅和胡道珍,他獨自從醫院住院部出來后,心頭卻有一種找不到北的感覺,再后來,何志成在一種冥冥的期望中邂逅了劉海英,,滿面倦容、憔悴而滄桑的劉海英,當時,何志成看見從不遠的地方猛然吹過來一陣狂風,將劉海英的頭髮吹得像一個亂雞窩似的,那一刻,何志成的心弦被柔軟地拔動了,,,
事後,何志成反反覆復地琢磨過這麼一個問題,,劉海英,這麼一個說不上漂亮,也沒有什麼風韻的女人,為什麼會在那一刻「咚」地一下拔動了他那脆弱的心弦呢,是因為劉海英對她男朋友海大國的那份任勞任怨不離不棄,是因為劉海英的疲憊、憔悴、滄桑,是因為所有這些東西在劉海英的身上形成了一種忠厚而慈悲的光環,還是另外有別的其它一些原因造就的呢,
何志成一直沒有想得太明白,
可是,當何志成再次看了看劉海英的履歷表等檔案資料,確認了劉海是一個屬蛇的女人時,何志成似乎是找到了一個新的答案,因為這個答案的突然出現,何志成對劉海英的感覺也就完全不一樣了,
從那以後,每次在辦公室見到劉海英的時候,何志成觀察劉海英的確是有著自己的特點,她做事的風格很委婉,也很冷靜,如同蛇行走的方式那樣,,S型前行,因此常常會繞彎路,但也同時能夠將障礙和阻力給繞開了,,,何志成漸漸感覺出來了,屬蛇的女人身上天生有一種讓人著迷的東西,,那似乎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迷人的感覺,,也好像是一種味道,,一種混合在空氣中的汗水與體香合成的味兒,對,就是這種氣息,別有韻味,
因為劉海英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在單位上班了,需要對她的工作重新安排和調整,何志成手上忙亂的事情告一段落後,他順手拿起了辦公桌上的那台紅色的內線電話,接通后,何志成吩咐道：
「朱經理,你讓劉海英來我辦公室,」
朱明明在電話里柔聲細語地說：
「好的,何總,」
不一會兒,劉海英就來到何志成的辦公室了,與以往不同的是,也許是何志成此時刻意留心觀察了,,劉海英在走進何志成的辦公室時,腰身顯得特別靈活,那種走路的姿勢真是有點像蛇,
於是,何志成說話時舌頭都有點打絞了：
「海、海、海英,你坐,」
劉海英在何志成辦公桌對面的那一排黑色沙發上輕盈地坐了下來,臉上卻笑得春意盎然：
「何總,你怎麼啦,說話結巴了,」
劉海英又笑了,
何志成卻是沒笑,因為就在劉海英剛才說話的時候,他看見劉海英靈敏地吐了舌頭,看那個樣子,確實還真如同像是蛇在吐信子,
何志成渾身一陣酥麻后,振作了自己說：
「不是,是嗓子有點感冒了,」
「嗓子,感冒,」
劉海英一臉狐疑,卻還是在笑著,
何志成此時身上開始有異樣的感覺了,,他覺得劉海英那笑逐顏開的眼睛里釋放出了一種狐媚的光彩,
何志成隨即又是抽煙,又是喝茶,又還故意繞了很大的彎子,說了一些幽默的俏皮話,這才將自己的心緒鎮定下來,言歸正傳,說起了工作上的一些相關的事情和問題：
「,,,海英,你大概也知道了,目前核心競爭力論壇已經進入最後的倒計時階段了,各方面的工作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現在的情況是,大家每一個人,每一個部門,都有自己的資源和地盤,一個蘿蔔一個坑,你這個時候半路插了進來,你的工作如何安排呢,」
何志成做出一副很為難的模樣,
「何總,你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努力工作的,決不會給你丟臉,我這一段時間想了很多問題,,,」
劉海英很坦然,依然是靜靜地笑著,眼睛里卻像是閃射出了一種能將何志成洞穿的電光,
何志成受到了某種深深的感染,便也笑了,同時在心裡暗自尋思：這屬蛇的女人怎麼能如此冷靜呢,難道說一點兒都不慌張嗎,那天到了最後,何志成給劉海英安排的工作是：
「,,,海英,你負責協助我處理一些大客戶的相關事宜,譬如說,像吉林吳攀夢那邊五百萬的贊助,目前,資金還沒有完全到位,這事已經弄了很長時間了,近期要將所有的工作全都做完做好,,,另外還有,就是你要負責核心競爭力論壇會刊的編輯工作,,,」
一旦聚精會神地說起工作來,何志成發現,劉海英不僅僅是笑了,她那臉上甚至還泛出了紅暈,像是桃花盛開了一般,
那天下班的時候,何志成在辦公樓走廊的盡頭,看著劉海英一步一步地走遠了,這個時候,四周靜悄悄的,窗外射進了一縷夕陽的殘光,將何志成面前的景物映照得斑斑駁駁的,很像是一幅幅陳舊的照片,夕陽的殘光,陳舊的照片,,,何志成看著想著,他的雙眼居然是有些模糊了,也就是在何志成覺得有些頭暈目眩的時候,他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叫：
「何總,,」
何志成一回身,看見了劉穎,其實,就在剛才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過來的時候,起初,何志成還以為是劉海英又返回來了呢,
「何總,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樓梯口呢,你這是送人呢,還是等人呢,需要我做什麼事嗎,」
劉穎非常細緻地問著何志成,
何志成心裡充滿了無限惆悵,卻是難以言表,說不出口,這當兒,何志成只是淺淺地一笑說：
「劉穎,沒事,我只是想站在這兒想點事情,這裡很安靜,你去忙你的事吧,如果我有什麼事,我會給你打電話,」
「好吧,何總,那我走了,」
劉穎笑著打了個招呼,走了,
何志成也知道,近幾個月來,北京世紀公司單位發生了那麼多事,這也讓前台的劉穎日漸變得成熟和沉穩起來,當初她父母要離婚,都拉攏她,她也不知道應該替誰說話,如今,她的態度和立場清晰了,她開始站在她母親一邊,一切從她母親的願望出發,盡量多為她母親爭取更多的利益,她還為她母親請了一位得力的律師,當然,劉穎更是希望她的父母不要分開,然而,面對家庭的分崩離析,她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
那天晚上,何志成很晚才回家,
莉莉已經上床睡覺了,何志成這時有著很靈敏的嗅覺,何志成嗅出莉莉身上飄出一股很奇異的香味,這種香味誘惑了何志成,使何志成的yuwang一下子膨脹了起來,他當即緊緊地抱住了莉莉,同時也對莉莉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將莉莉撞擊得哼哼嘰嘰直叫喚,,,
完事後,何志成覺得神清氣爽,
后來,何志成撫摸著莉莉那滑溜溜的背脊,進入了夢鄉,卻夢見自己的被子里蜷縮著一條妖艷的蛇,一會兒又變成了一個妖艷的女人,,,
「蛇,,」
「蛇,,」
「蛇,,」
何志成開始喃喃地說著夢話了,
一整夜,何志成都不太安靜,
天亮的時候,莉莉問何志成：
「志成,你這一夜都在叫什麼呢,」
何志成筋疲力盡,卻又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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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是筋疲力盡,儘管是無言以對,然而,在何志成所要面對和應付的眾多的人和事當中,其實,最讓何志成哭笑不得的,還是巴西寧,
巴西寧當初說的兩個事關重大的資金問題,一個是來源於海外的資金,一個是來源於政府的資金,就是這麼兩筆資金,到了后來,都漸漸成了泡影,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何志成覺得,那個創意文化專項資金申報事宜,因這裡面涉及到的因素比較多,所以,此事弄砸了,何志成並沒有怪罪巴西寧,他認為,並不是巴西寧一個人的責任,
然而,巴西寧所說的海外資金問題,在何志成看來,則是一件更複雜,更離奇的事,據巴西寧自己說,他當初在北京認識了東南亞的華裔富婆方心如,這個方心如,,美滿之中也有缺憾,一是離異了,前夫分給了她一大筆財產；二是她得了絕症,,,巴西寧曾經與方心如達成過默契,,巴西寧負責守護著方心如,伴隨著她走過人世間最後的旅程；方心如死後將其所有的遺產饋贈給巴西寧,由巴西寧來繼承,為此,方心如還寫了遺書,立了遺囑,據說,方心如這筆遺產數量大得驚人,,,為了辦理這一大筆資金,曾經有好長一段時間,巴西寧總是一會兒飛往深圳香港去辦理遺產的相關手續,一會兒又回到北京找國家外匯管理局的頭兒,協調相關調匯手續和資金額度,,,
那個時候,巴西寧天天唱高調,說是大筆海外資金很快要到了,從而驚動了方方面面許多人,
在巴西寧的邀約和陪同下,那時,不斷有一些頭頭腦腦來視察北京世紀公司,說一些夸夸其談的恭維話,還有,就是一些空話、套話、大話,,,等等,給人的感覺是,,好像北京世紀公司馬上就要放衛星了,就要抱一個大金娃娃了,就要去美國納斯達克上市了,就是進入五百強了,,,類似這樣一些話說完之後,緊接著,便是花天酒地地招待,鶯歌燕舞地應酬,還有就是,大包小包地送禮,關鍵的重要人物,那待遇就更高了,,,何志成至今還記得,有一次酒宴舉行的地方,連何志成以前都沒見過那座酒店,巴西寧說是最近為了奧運會才建的,花了不少銀子,那個酒店的富麗堂皇自然是不言而喻,巴西寧的高調張羅引來了不少達宮高人參加,連一些大機關的人也被巴西寧請來不少,,,
買單的時候,何志成咬緊了牙關,而李香的臉色更是難看,布滿了驟降的霜雪和絮叨的埋怨,
不僅如此,一次在單位開會的時候,巴西寧還慷慨激昂地當眾宣布了：買個四合院,那些日子,巴西寧在三環內外看了不少四合院,在巴西寧看來,四合院這種中國傳統文化的符號,甚至有著某種護身符的意義和價值,所以,巴西寧當時堅持要將世紀公司安置在四合院里辦公,那個時候,巴西寧自己開車跑了好幾天,還讓何志成也去看過四合院,,,
如今,這些統統都已經是昨日的舊夢了,
這一天,按照前台劉穎的話來說,天氣很舒服,如果說,只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爽,
恰恰是這麼很爽的一天,久未露面的巴西寧居然是匆匆忙忙地回到了世紀公司,一跨進了何志成的辦公室,巴西寧就臉色慘白地對何志成說：
「,,,何總,不好了,不好了,方心如娘家人來大陸了,特別是方心如的那個母親簡直是太厲害了,這老太婆居然帶來了東南亞黑社會的頭目,要來強奪方心如的遺產了,,,」
巴西寧如此這般地說著,說得何志成身上直冒冷汗,巴西寧走後,何志成還愣在那兒,長長久久地發獃,
在巴西寧的講述和何志成的印象里,那東南亞的黑社會頭目,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他們為了稱王稱霸,往往會蠻橫地削平異己,剿滅對手,使自己成為東南亞地區真正的霸主,,,而如果一旦搏殺起來,對手會死得悲慘無比,刺殺是家常便飯,有時候甚至還會危及子女和其他家人的性命,,,趕盡殺絕,慘絕人寰,這就是黑社會的真面目,,,
所有這一切,讓有著敏銳嗅覺的何志成清醒地意識到,巴西寧目前已經非常危險了,
更令人驚訝和擔憂的是,如果龐大的家族勢力一旦又與**瓜葛上了,那麼,這在混亂的東南亞來說,將會是更加可怕的事情,「這樣一個家族,再加上黑社會的頭目,要來強奪遺產,找上了巴西寧,這將意味什麼呢,」何志成在心裡靜靜地思量著,他隱隱感覺到,巴西寧這次遭受的麻煩,恐怕不會小,,,
何志成如此思量著,到了后來,何志成不再發獃了,他站了起來,拉開了窗帘,窗外,是一片賞心悅目的陽光,而窗檯邊的蝴蝶蘭,開得還是那麼風姿綽約,開得還是那麼耐人尋味,
再后來,不好的消息源源不斷,通過巴西寧的嘴巴接踵而至,什麼遺產的爭奪到了白熱化的地步,什麼家族紛爭你死我活,什麼黑社會火拚秧及池魚,,,等等,
直到有那麼一天,太陽漸漸偏西、但仍是十分明亮的時候,巴西寧鬍子拉碴、頭髮凌亂地來到何志成的辦公室,一句話都還沒開口說哩,就卟通一聲跪在了何志成的面前,
何志成蒙了,也結巴了：
「西,,,寧,,,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時候,巴西寧聲淚俱下地說了,大意是,他求何志成救救他,借給他三十萬塊錢,幫他渡過眼前的難關,他解釋說,方心如那一大筆遺產沒弄到手不說,他還搭進去不少錢,因為他多次跑深圳跑香港,,,跑了不少地方,花了相當多的錢,如今看來是雞飛蛋打了,如果能保住一條性命也就算是萬幸了,在他花銷的那些錢裡面,相當多的錢是找別人借的,現在,人家在追債逼債,,,為今之計,他只能來求何志成救他一命,借給他三十萬塊錢,不然,事情就麻煩了,會鬧出人命來,,,
面對巴西寧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特別是他的下跪行為,何志成只覺得天昏地暗,連窗外的大太陽都頓時黑了臉膛,何志成此時一方面是心軟,,昔日曾經那麼趾高氣揚的巴西寧如今竟癱軟成了一團稀泥,另一方面,他則是有些鄙視巴西寧,男兒膝下有黃金,天大的事也不能下跪呀,砍頭不過碗大個疤,何志成於是迅猛俯下身來,伸出一雙有些微微顫抖的手,將跪在那兒的巴西寧攙扶了起來,然後,深深嘆息了一聲說：
「唉,,西寧,你要借三十萬元錢是嗎,我目前手上沒那麼多現金,我先給你拿十萬吧,你也知道,我們目前正在籌辦核心競爭力論壇,眼下正是往裡投錢的時候,已經投了不少錢了,這你也知道,要想收回投資、賺點小錢,只能等到論壇報到那天,全國各地的參會代表來北京了,在報到現場交了會務費,我們才能見到錢,,,」
何志成說了一通苦衷,
巴西寧頻頻點著頭說：
「何總,你說的這些情況,我都知道,如今論壇是越來越不好做了,錢也越來越不好收了,我知道,我這是給你添了大麻煩,我這實在是過不了這個坎了,不然,我也不會這樣,,」說著,巴西寧膝蓋一軟,兩腿一打彎,又要給何志成下跪,
此刻,何志成胸中「騰」地燃燒起一團衝天的怒火,連眼睛都燒得通紅,像那噴射著熱氣的鐵水似的：
「西寧,你給我站好了,你還是男人嗎,你的褲襠里還有卵子嗎,如果說,你還是男人的話,要死,卵子也要朝上,,,頂天立地的男人,不能下跪,你要是再下跪的話,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跟你這種沒有骨氣的人打交道了,你給老子滾蛋,,,」
看何志成那個暴跳如雷的瘋狂樣子,如同是要一口將巴西寧生生地活吞了下去,連皮都不剝,連毛都不褪,,,這麼多年來,巴西寧這是第一次見到何志成發如此巨大的怒火,看著何志成那種怒髮衝冠的可怕模樣,巴西寧當真是被鎮唬著了,再也不敢給何志成下跪了,
「何總,我錯了,我再也不跪了,」
巴西寧的眼淚嘩嘩嘩地淌了下來,也不去擦,也不敢擦,怕何志成再生氣,再發火,再罵他,本來,巴西寧還想打自己兩下的,可是,現在看到何志成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兒,他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那個時候,巴西寧老老實實地坐在何志成對面的沙發上,連大氣都不敢出了,只能一任臉上的淚水靜靜地流著,淌著,宛如是那冬天剛剛溶化的雪水,
那天,到了最後,何志成也漸漸平靜下來,肝火不再那麼旺了,臉上也慢慢紅潤了,冉冉浮現出笑容了：
「,,,西寧,我看這樣吧,我先給你弄十萬塊錢,剩餘的二十萬塊錢,我儘快給你籌措,一旦有消息了,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來取錢好嗎,目前,恐怕是也只能這樣了,」
這時,巴西寧不斷地點著頭說：
「好的,好的,何總,我等你好消息,謝謝你了,」
直到這個時候,巴西寧才敢伸手去掏那面巾紙,然後,用來小心翼翼地揩臉上殘餘的淚水,
何志成如此處理了巴西寧的事情,
在送巴西寧出門時,何志成望著巴西寧那灰頭土腦的狼狽樣子,又特意叮嚀了一句：
「西寧,趕快去理個髮,把渾身上下整一整,別弄得像個俘虜似的,」
何志成本來想要說別弄得像個犯人似的,話到嘴邊時,他想起了王京都,便將犯人二字咽了回去,臨時換成了俘虜,
送走了巴西寧,回想起剛才巴西寧下跪時那個楚楚可憐的模樣,再想想當初浩然居酒店開業那天巴西寧的囂張氣焰,何志成心裡不禁感慨萬千,那種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浪頭,是嘩嘩啦啦一浪高過了一浪,
往事歷歷在目,
其實,也就是在不久之前,浩然居酒店開業的那天,剛從香港回來的巴西寧不僅僅是佔了他何志成的座位,不僅僅是咋咋呼呼地吹著牛皮,說他巴西寧很快就將會成為當今這個世界上擁有現金量最多的華人了,不僅僅是他巴西寧從香港一回來了,突然像是變了一個人,那說話的口氣變大了許多,做事的派頭和風格也顯得霸氣十足了,不僅僅是,,,所有這麼一些不僅僅是,當時都並沒讓何志成惱怒,酒店開業的那天,最讓何志成難以承受的是,當時,巴西寧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像浩然居這種規模和檔次的酒店,他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在這種低檔的酒店吃飯了,人們以後在這種低檔的地方,恐怕是再也不會看見他了,他再也不會來這麼一種低檔的地方了,,,當時,聽了他巴西寧說這樣的話,何志成肺都要氣炸了,還有,就是,就在巴西寧說著一些牛皮哄哄的大話的同時,何志成看見張娟娟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了,煞白煞白的,像是吃了什麼毒藥一般,何志成當時心裡非常明白,,是巴西寧的一些話傷到了張娟娟,,什麼低檔次的酒店,什麼低檔次的地方,,
那個時候的巴西寧是多麼得意忘形目空一切呀,可是轉眼之間,巴西寧竟然是卟通一聲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聲淚俱下地求自己救救他,借給他三十萬塊錢,幫他渡過眼前的難關,,,何志成此時此刻就想,這人都是怎麼啦,,錢就那麼厲害嗎,錢是人的脊梁骨嗎,錢是人身上的骨骼嗎,錢是人身上的鈣嗎,有了它,人就可以挺拔了腰杆子,腦袋朝天往前走,,沒了錢,難道說就成了四肢著地的爬行動物了嗎,,
何志成在巴西寧的身上看見了人的進化和演變,
這是一部栩栩如生的活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