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終是妥協
師與匠之間的爭論，其實自古以來就絡繹不絕。
在煉兵師的眼中，師並非是傳道解惑的師，而是器師！
換句話說，他們是一群按部就班打造武器的器師，或許巔峰的器師如三大宗師尚有推陳出新的創造力。
但比照真正的匠卻是遠遠不如！
匠為何物？匠心獨具，匠氣橫溢！
僅從這些形容詞就能看出匠的地位何等之高！當然，匠之上還有法！
只不過到了法之一境，煉兵師已不再是純粹的煉兵師，而是真真正正的天地間的超級強者。
當今天下，即便是最強大的三大宗師，也僅僅只局限於師的境界而已，想要達到匠這個境界，不僅僅要將煉兵之術理解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更要匠心獨具，開闢煉兵新河。
這樣的境界，固有的傳承已無法支撐，只有對煉兵之術有著獨到的理解，才有可能達到這一步。
煉兵師如是，武道也如是！
真武聖地的陳峰之所以強大，便因為他早在踏入王道境界之前，便已擁有匠心！
所以，他才能開創不工真意，創造出強大的拙拳！
但凡能夠踏入這個境界的武者或是煉兵師，其前程早已註定了光輝似錦。
這就是匠的威力！
余德龍一生痴迷於煉兵，對於煉兵之術可謂是深入到了骨子裡。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過才身處於大宗師的境界而已，距離生出匠心雖然只有一步之遙，但這一步，卻絕對是不可跨越的天塹。
不止是他，丁海龍和雲錚二人亦是如此，對於醉心於煉兵之術刻苦鑽研的他們來說，生出匠心是一生中最大的願望。
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雖說伴隨著年紀和閱歷乃至於經驗的積累，讓他們跨越普通煉兵師的水準，成就大宗師地位。
但也正因為年紀越大，創造力已逐漸被消磨一空，當所有潛力完全釋放出來之後，他們此生的成就也只能到此為止。
培養出身具匠心的弟子？
余德龍看似短短几句話，但卻無疑道出了丁雲二人的心聲。
無論丁海龍還是雲錚，均陷入沉思之中！
他們在反思，收徒授業，究竟是為了自己的傳承不至於斷絕，還是為了培養出一個真正的煉兵強者，為天下武者造福！
凌道然此時也變得沉默下來。
倒不是余德龍那番話打動了他，而是他看出自家這位師弟在收取曹歡為徒這件事上的堅持！
自從他擔任宗主以來，這位品性純良的師弟雖然悶頭鑽研煉兵之術，不理外事，但只要是自己出聲，無論他情願或是不情願，均會全力配合自己。
正是因為有這位天資橫溢的師弟配合，凌道然在東臨宗的威望才會與日俱增。
凌道然有生以來唯一見過師弟如此堅持固執的一次，便是上任宗主卸任之前要求他接任宗主一職，被他斷然拒絕的情景。
也正是因為那一次他固執的堅持，才有了凌道然如今的風光！
一念及此，凌道然望向余德龍那張蒼老的面容時，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軟。
這麼些年過去了，師弟依然是那位倔強無比，堅持己見的師弟。
可自己，卻是當真有些變了啊！
凌道然心中感慨，察覺到被他喚來的弟子正手足無措的望向自己，目光中滿是徵詢的意味。
似乎在問要不要帶曹歡前往兵庫！
凌道然苦笑了一下，不動聲色的搖搖頭示意那名弟子先出去。
大殿中一下子陷入到沉靜之中，曹歡站在大殿出口，神情也頗為複雜。
他沒想到，這位余德龍大宗師對自己的評價如此之高，更想不到，為了收自己入門，這位余大師竟然不惜和身為宗主的師兄翻臉。
再聯想到丁海龍大宗師將珍貴無匹的聖丹給自己服用下去——
曹歡的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
同樣都是武者，同樣都是為了夢想不斷拼搏的一群人。
可葉楚雪乃至於真武聖地聖主蒙白，與眼前這些人相較，卻充滿了天壤之別。
神魂中，四相王幽幽道：「曹歡，若有可能，拜在他們門下吧，雖然這幾個人煉兵技術不怎麼樣，但這品性，卻著實讓人心生佩服！」
曹歡默然點頭，此時也不再提出離去之事，目光在眾人之間尋梭，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此時能不能拜入到三大宗師門下，對曹歡來說已然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他對這些強者擁有如此品性，感到欽佩。
余德龍說完話，神情中仍帶著激昂，目光逼視凌道然，彷彿只要凌道然敢說一句不同意，他立刻就會分道揚鑣似得。
凌道然沉默良久，仰天長嘆道：「這麼多年，正是師弟全力輔助，道然才有今日之風光！如今師弟卻要背我而去，道然心中傷痛著實難以掩飾！」
余德龍依然不說話，目光中的銳利略略漸弱，神情中多了幾分歉意。
凌道然苦笑道：「東臨宗可以沒有我凌道然，但卻不能沒有你余德龍！事已至此，道然還有什麼好說的？」
余德龍聽出凌道然言語中的蕭瑟之意，心中歉然愈發濃烈。
他深深地作了一揖。
凌道然說到這個地步，顯然是同意了他收取曹歡為徒的要求。
余德龍直起身，感激道：「多謝師兄容忍余某的任性！這一生之中，余某隻怕也只有這麼一次任性了！從此以後，東臨宗中，師弟唯師兄馬首是瞻！」
這句承諾不可謂不重！
如果說先前凌道然但凡勞用余德龍之處，都難免要帶上幾分客氣請求的姿態的話，那麼在余德龍說出這句話之後，凌道然再使喚起余德龍時，便會變得理直氣壯。
曹歡在一旁冷眼旁觀，心中感慨不已。
凌道然做出這樣的姿態，若是真心為此感到黯然，便是真性情重感情。
可若僅僅只是為了施恩於余德龍，此人的心機就未免顯得太可怕了一些。
於不知不覺間把人賣了，被賣的人還幫著數錢，這種境界簡直令人恐懼。
葉楚雪那以美人感情為手段的做法，與凌道然相比，無疑就是個小兒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