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酒醉人
她還說了什麼呢?似乎很多很多,他聽了很久很久,卻覺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了,他開始聽不到她的聲音,因為在她眼裡,他已經看不清自己的影子了,因為圍繞了太多層層疊疊的淚水。
他俯身,吻著她的眼睛,將她咸澀的眼淚吻干,停留在她唇邊,不捨得離開,他暗啞的嗓音:「別說了。」
她側開頭,只是看著江綿憶的眼睛,眼角淚水不停,她伸手擦掉,然後嘴角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她說:「我怕不說會沒有機會。」她頓了頓,她需要時間來調整,將嘴裡那些翻湧的酸澀都咽回去,所以隔了很長時間,她才繼續開口,眼睛已經乾乾的,所有眼淚都留在了她自己手心了,她不動聲色當做面無波瀾,平靜地像暴風雨前來時:「綿憶,明天你走的時候,千萬不要讓我知道。」
久久,他點頭,琉璃版的眸光像細碎的星子,難以拼湊齊全,一片一片折射出來的都是她的倒影。
他還是不說話,她便不停地碎碎念著。
「綿憶。」
找不到話來說,這樣的沉默,她很不喜歡,就好像臨別時,所以,她喊他。
不停地喊他,他的名字,都成了一種習慣,一種戒不掉的蠱。
「綿憶。」
「……」
一遍一遍,她叫著她的名字,嘴角是笑著的,只是乾澀的眸子又濕潤了。
林淺清的聲音寂寥蕭瑟,像秋天涼涼的風,垂在心尖上,似乎帶去了微微寒顫,他不禁將她抱在懷裡,輕聲哄著:「我在,我在這裡。」將她耳邊的頭髮撥開,他親了親她的耳垂,喊她的名字,「清清。」
淡淡的嗓音,沒有誘惑,確實致命的蠱,讓她心臟顫抖地疼痛。
「嗯。」濃濃的鼻音,她猛地吸吸鼻子,佯裝沒事。
頓了頓,他眸子很亮很亮,像凌晨時分的微光,嗓音染了絲絲暗啞:「謝謝你,讓我遇上了這樣一個你。」
林淺清紅著眼,罵道:「傻瓜。」心裡軟軟的,吸吸鼻子,鼻尖全是江綿憶淡淡的薄荷氣息,熟悉,安心,她蹭了蹭,說,「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江綿憶是林淺清的狐狸,一直都是,從過去的六年開始,到不知路程的將來。
他們相依相偎著,彼此細語呢喃,在夕陽西下的時候,在油桐樹下的木椅上。
他說:「清清,花開的時候,我會在另一個地方,陪你一起看油桐。」
伸出白皙的小指,她笑靨如花:「好,我們拉鉤。」
手指相饒,在梧桐樹下,約定。
荒涼的墓地,男人半跪在墓碑前,手拂著墓碑,一遍一遍。
他最愛的人,他心裡的未亡人,長埋這冰涼的地下,他甚至不敢來看她一眼。
他看著墓碑很久很久,眼睛都乾澀無光了,才開口,千言萬語,他不知道怎麼開口,說了一句:「宛如,我來看你了。」
這墓碑里躺著的女人等了那麼多年,這墓碑前跪著的男人找了那麼多年,終究是錯過了,等到他時,她已不再,註定錯過。
滄桑的眼睛,糾雜這混亂的脈絡,那裡面藏著多少不為人知,不為人言的故事,都化作一汪熱淚,那個威風凜凜,叱吒的江海西,這樣蒼老,容顏暗淡,對著墓碑說:「對不起,宛如,我來晚了。」跪在石板上,卻感覺不到一點冰冷。手腳已經麻木一般,動作都變得遲緩了。
他跪著向前挪了幾步,很緩慢,似乎每一步都在遲疑,都在思考,帶著小心翼翼地試探:「宛如,我見過我們的兒子了,你把他教的很好,他很像你,真好,很像你。」頓了頓,皺紋縱橫的手擦去臉上的熱淚,嘴角全是苦澀,「明天我就會帶綿憶會江家了,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江海西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這也是你希望的對不對。謝謝你,讓綿憶等了我這麼久。」
這墓地的風總是刺骨冰涼的,風乾了離人眼角的眼淚,留下一道一道紅色噬骨的痕迹。
墓碑前的男人便在這夏天的風中,瑟瑟發抖,手顫抖地不像話,流連在墓碑上,一寸一寸拂過,被烈日炙烤過,不灼人,卻灼心,他大口呼吸,將那些堵在喉間的苦澀咽回去,聲音像被煙熏般干啞撕碎:「宛如,你一定要怪我,在怨我,所以才沒有等到我來找你是嗎?因為不肯原諒我,所以就這樣走了,也最後一面也不肯見見我。宛如,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我等了這麼多年,你就讓我見你的墓碑嗎?」手停在墓碑的名字上。
那個他唯一愛過,至今還愛著的女人,只留在了這墓碑的字上,再也回不來了,他心如刀割,第一次這樣恨自己的無能,甚至開始怪罪歲月無情。
夕陽緩緩下落,風有些涼涼的,像這離人涼透的眼淚,空氣里都瀰漫了一種叫做悲傷的東西。
似乎被抽去了力氣,他僵直的背脊漸漸彎下,緩緩靠在墓碑上,將自己的臉貼在冰涼的墓碑上,眼淚便順著上面留下:「宛如,對不對,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自私,我不是怪你怨你,我只是難過,我心裡很痛,甚至不敢來見你,我怕你會怪我,因為你都不肯來我夢裡,我怕你是不願意見我。」
如果那個最愛的人,不在生活里,不在夢裡,該要怎麼辦?他看著這墓碑,覺得像有千千萬萬的冰凌扎進去,疼到淚流不止。
他平生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流眼淚,大概是大半輩子不流淚,所以才會這樣肆意到不能控制的地步,他渾身顫抖抽搐,臉上淺淺的皺紋那樣明顯,聲音都開始不成調:「你不要怪我,宛如,你一個人躺在這裡很怕吧,我記得你最怕黑,怕髒了了,再等等,等到我可以放下江家,可以真真正正只為了自己而活的時候,我就來找你,你再等等。」
他那樣眷戀地貼著墓碑,是不是這樣就能離他愛的人更近一點,是不是這樣就能感覺到他的氣息,他那樣貪戀,還不夠,什麼也沒有,除卻冰冷從腳底蔓延之外,什麼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冷,大概是因為寂寞吧,這個世上沒有了那個牽挂一輩子的人,便沒有意義了。
所以,他說,再等等。
哭到沒有眼淚,一生一世就這樣乾澀到失去了顏色。
他起身,佝僂著背:「宛如,我想你,雖然遲了遲了十一年,還是想告訴你。」
我想你……在每時每刻,在你的墓前,你知道否?
轉身,背著夕陽,那個男人彎了腰,蒼老了容顏,越走越遠,背影模糊,什麼都不剩。
墓碑前,兩行眼淚已經風乾,墓碑涼了。
初夏的季節,天黑地很緩慢,林淺清偎著江綿憶都樹下做到了天完全暗下去,期間林淺清睡了大概一個小時,她懊惱極了,這時間就是金錢啊,居然這樣被睡眠佔去了,醒的時候天都黑了,為此還好好埋怨了江綿憶一番,江綿憶好心驢肝肺了。
林淺清肚子也鬧得厲害,纏著要吃蛋糕,江綿憶便把冰箱里做好的蛋糕拿出來,熄了燈,點上蠟燭。
林淺清在一邊『虎視眈眈』地對著蛋糕『垂涎三尺』。
「許願吧。」
沒有燈光,暗淡的燭光,顯得江綿憶的眼睛更亮,像天上細碎晶亮的星子。林淺清沒有閉上眼睛,就那樣看著江綿憶的眼睛,許下誓言:「希望我能一直等下下去,等到等到綿憶。」
有太多太多無法預知,她都不能阻止,不能預料,她沒有期待,只是擔心害怕,歲月這個東西,未來這個東西,她沒有辦法支使。
許完願,她一口氣吹了蠟燭,然後在黑暗裡尋著江綿憶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
深深凝望,好一會兒,江綿憶才開了燈,淡黃色的燈光便那樣緩緩落在了她的臉上,美得像個不能觸及的夢境。
「為什麼要說出來,不是說生日願望不能說出來嗎?」江綿憶心裡有些不安,總是希望毫無瑕疵,即便是一個願望,也那樣幾乎膜拜地不敢大意。
林淺清邪邪淺笑:「我故意的,就是要讓你聽到,因為我的願望要你來實現。」臉上的笑意僵硬了,她覺得笑容很難,嘴角僵硬極了,抿唇,她艱澀地開口,「我很多年不許生日願望了,因為總是不實現。」
所以這一次,她用上了那麼多年的真誠,那麼多年的心愿,只希望這一次不要在是一場空,這一次她輸不起。
那年,母親卧病在床,她生日的時候也許願,但是母親還是沒有活過那個冬天,然後她再也不過生日,不許願。
因為江綿憶,她重新相信這虛浮的願望,用了所有信任,賭這一次。
江綿憶拂了拂她的臉:「這次不會的。」
因為是她的心愿,所以,他一定不辜負。
林淺清笑笑,說:「我信你。」看著蛋糕上的字,眼睛有些氤氳,她微微閃開眼睛,說,「我要吃蛋糕,多點奶油。」
「少吃點,等會還要吃長壽麵呢。」江綿憶一邊說,一邊給林淺清切蛋糕,還專挑那種全是奶油的地方。
小小的蛋糕幾乎被林淺清一掃而空,對著長壽麵就吃不下了,江綿憶哄著她吃了幾口,剩下的連面帶湯進了江綿憶肚子。
林淺清撐著肚子,靠在江綿憶身上,大抵是吃多了,她肚子漲得難受,一直哼哼唧唧的,江綿憶既心疼,又無奈。
也就安生了片刻,應該是肚子不漲了,林淺清便從沙發上跳下來,拉著江綿憶的手:「綿憶,我們去閣樓看星星吧。」她眨巴著大眼睛,正像那天際最亮的星子。
最美的星星也比不過她的眸子。
江綿憶寵溺地點頭:「好。」
江綿憶給林淺清披了一件外套,牽著她的手往閣樓去。
閣樓樓頂上開了個天窗,林淺清拉著江綿憶躺在閣樓的木板上,正好可以從樓頂的天窗上看到外面。
林淺清大咧咧地躺下,身邊是江綿憶,她拉過江綿憶的手當枕頭,舒服地哼哼唧唧,看著天空的星子,像融在了眸子里一般,她笑眯眯地吁了一口氣,大嘆:「好美的星星。」
漫天星空融在了那離人的眸子里。讓人不忍去看,卻耐不住心酸眷戀。
她綿密的睫毛微顫,像蝴蝶的羽翼,起起落落的,他看的出神,視線編織成了一張網,籠著她剔透絕美的容顏,那樣繾綣,他只回了一句:「很美。」
那星光灑在那人臉龐上,很美,不知是那人,還是那星子,傾醉了人眼。
她望著天,嘆了一口氣,白皙的臉頰被星子照得如瓷剔透,聲音乾澀暗啞,像磨砂過後:「只是天亮了就看不到了。」轉頭,對上江綿憶的側臉,四目相接,彼此望進彼此眼底深處,她可以在他眼裡看見自己的影子,那樣清晰,她都分不清看見的是自己的影子,還是他的眸子,她問他,「你會遺憾嗎?」
因為太過美好,總是短暫即逝。
江綿憶搖搖頭,眼神如寒波籠霧:「不會。」
她眸子墨靄深深,笑著搖頭,摟著江綿憶的脖子說:「我也不會。」
因為短暫也會永恆,會美好。
她沒有說出來的話,他懂,從她的眼睛可以讀出,應許真有叫做心心相印的那種抽象的東西吧,不然他怎麼會說出她心裡的話:「因為星星落了,還會在有,周而復始才是永恆。」眼黑沉如墨,眸中起起落落地翻滾著驚心動魄的情緒。
她笑著點頭,瞳子如靜波,如鏡的好看,她說:「我們也會這樣的。」她吸吸鼻子,蹭了蹭江綿憶的脖子,好看的眸子像堵了一層琥珀,幾乎透明的清澈靈動里還帶著一絲不可忽視的深邃,她說,「綿憶,我們其實很像對不對?有著一樣的想法,一樣的執著,一樣的堅持。」
「嗯,很像。」他低頭,將林淺清摟在懷裡,緊緊貼著。眸光像是密密的的網,鎖著她的有淚盈於睫的眸子。
兩人相擁,看著星子,看著彼此眼中星光圍繞的自己。很久很久,多想如此地老天荒,那便就如此結束了,不會再有分別了。
星子正是明亮時,卻隴上了大片大片的烏雲,漫天星空一下子便隕落得乾淨了。
這夜深了,那這天明還會遠嗎?
可是心裡的不舍還在疊加,沒完沒了,不知疲倦地與時俱增。
突然,她很怕,很怕,怕留不住這時間,留不住他,像手裡緊握的沙子,不管多用力,還是枉然。
她擁著他,用了多大的力氣,他知道,像要勒緊他的心一般,緊密地蒙上一層厚厚的陰霾,讓他幾乎窒息,他急急喚著她:「清清。」同樣的不安,同樣的凝重。
似乎在刻意調整,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平淡到匪夷所思,她說:「綿憶,都這麼晚了。」
「嗯,今天過得很快。」快樂嗎?那為何他眼裡沒有半分亮度,就像空中那蒙了烏雲的星子。
林淺清眼裡似乎噙著意思剛睡醒時的迷濛,然後逐漸清亮,純黑色的眸子淌過絲絲狡邪,她笑著看江綿憶:「是啊,好像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呢。」眼珠子轉得飛快,她腦中有了算計。
江綿憶並沒有看出來林淺清的心思,有的全是擔憂,心裡壓了一塊大石頭,怎麼都放不下來,他言辭沉沉:「清清,等我」聲音頓了好一會兒,才續上,「等我走後,你要好好學習,沒有多長時間就要高考了,等你去北京我就去找你,所以別再逃課了,也別總是獨來獨往,多交些朋友,不要讓自己孤單,對自己好點,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總吃辣的,你的胃不好,哪裡不舒服的時候要吃藥,不要怕苦知不知道?你不好好的,我會擔心的。」
這才發現快要離開了,可是為什麼感覺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有做完,好多好多事情沒有交代,擔心憂慮太多太多了。
林淺清紅著眼,連連點頭,眸光湛藍,溶出一片藍色的暖意,她嘴角揚起,笑著:「好好好,我都知道,你別這麼羅嗦了。」
他還是一如既往憂心深邃地看著她的眼:「我不放心,清清,我不在你身邊,我不放心。」
林淺清心裡有些悶悶的,難受,似乎有些什麼堵在心頭宣洩不出來一般,時而揪扯,時而膨脹。她刻意將所有心頭情緒掩藏得不動聲色,一如平時那個桀驁潑皮的她:「又不是我一個人,還有爸爸呢。」
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可是他們都不是江綿憶,不是林淺清的江綿憶,她多想告訴他,他無人可以替代,只是不能。
江綿憶抱著她,眸光似是秋潭籠著舞,迷濛里透著深邃,讓人瞧不出一絲雜質,卻又看不透徹,嗓音深沉:「除了我,我誰都不放心。」
林淺清笑,眸光尤其的亮,似乎還有隱約的水光嵌在眼潭深處,不敢看江綿憶的眼睛,她埋首在他頸窩:「要是被我爸聽到,就有你好看。」
「叔叔明天中午才回來。」江綿憶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
林淺清笑著附和:「是哦,那時候你都走了,就算想算賬也找不到你了。」明明在笑,只是那笑,那人,那眉眼如何讓人心酸苦澀,就連眼角不經意間還是有晶瑩的溫熱。
滴答明明無聲,他卻聽到了,眼淚滑落的聲音,落在手背上暈染了一大片的灼熱,讓他無所適從。
她還是哭了……說好不哭的,說好笑著告別的,說好只要幸福的回憶的……
說好?這個詞語讓多少人無奈,多少人罔顧。
她還是哭了,明明那樣可以隱藏,那樣咬牙吞咽,還是有淚。
林淺清低頭,將腦袋擱在他脖頸,眼淚無聲,全數滲進了他的衣領。她久久不肯抬頭,不願被他見到這樣脆弱的自己,不願他留下牽絆。
江綿憶何嘗不是一樣,不敢見到她的眼淚,只是緊緊地抱著她,恨不得將她碎在手掌心,融進心裡了都不夠。
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乾澀暗啞,聲線像一扣即碎的弦:「清清,不要哭,今天,以後都不要哭,我會擔心,我會心疼,那樣我就沒有辦法走。」她的眼淚果然是最軟化心臟的武器,叫他一籌莫展,潰不成軍。
她不語,好一會兒,將眼淚蹭在江綿憶的衣領,眨巴眨巴眼睛,待到眸光稍微清明,她才抬頭看江綿憶,嘴角淺淺的笑意扯開,聲音還是嘶啞,卻一臉倔強不改:「我才不哭。」江綿憶笑,笑得無奈心疼,林淺清也笑,卻笑得狡邪,「綿憶,我們做點什麼嗎?」
總要做些什麼的,在臨別之際,即便是深信會相遇,還是會總想著留下點什麼。
江綿憶總是拿林淺清的狡邪毫無辦法,亦是猜測不透:「嗯?」
據以往無數經驗所知,她又起什麼心思了。他的女孩啊,總是這樣讓他無措,卻欣喜。
林淺清勾起了江綿憶的好奇心,便開始循循善誘了,眨巴著眼睛看江綿憶,笑著說,音調怎麼聽都有種誘惑的味道:「我知道爸爸有一瓶好酒,藏在書房的抽屜里,他可寶貝了,我們去偷來喝好不好?」
最好喝醉,然後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林淺清心裡邪惡地計算著,想起某天夜裡百度上那些讓人噴血的建議,她就覺得渾身痒痒的,好讓人難為情啊。
江綿憶見林淺清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有些啼笑皆非:「你還小,不能喝酒。」
林淺清不以為然,英氣的遠山眉一挑,撅著嘴就說:「我都十九了,成年了,你比我小,不許教訓我,我就要喝,你等著,我去找鑰匙。」說著,就起身,往閣樓下面跑去了。
「清清。」
某人的行動派讓江綿憶很無奈,一時只是搖頭,眼裡卻慢慢是笑意。
不一會兒林淺清就抱著一瓶看著就價格不菲的洋酒回來了,坐在江綿憶身邊,低頭就搗鼓手上的紅酒,好一會兒,也不見抬起頭來,又是用手,又是磨牙,反正一陣折騰,可是那酒瓶子硬是沒有打開。揪著眉頭,看江綿憶:「我打不開。」
江綿憶接過林淺清手裡的酒,卻並沒有打開,勸說:「清清,別喝了好不好?」
林淺清不依,立馬揪著眉立竿見影地說:「不好。」話鋒一轉,立馬變得溫順,拉著江綿憶的袖子,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綿憶,我想喝,你不覺得今天我們應該喝點酒嗎?有些時候不清醒反而比較好。」她說得頭頭是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慢慢哄著,騙著。
林淺清何時會用這樣軟軟弱弱的聲音與江綿憶說話啊,江綿憶一下子便心軟了,眉頭鬆開,說:「好,就喝一點點。」
每次林淺清用這樣撒嬌的語氣和他說話,江綿憶的萬里城牆就潰不成軍了。
林淺清停了江綿憶的話,先是笑眯眯的,然後眉頭一皺,板著臉立馬回絕:「不行。」小聲在嘴邊嘀咕了一句,「不然我怎麼壯膽。」
江綿憶卻聽到了林淺清小聲的嘀咕,問:「什麼壯膽?」這丫頭又不知道在尋思些什麼。
林淺清腦袋一蒙,對上江綿憶端詳研判的眸子,頓時抽了,好半響才拚命搖頭,笑得有些誇張,擺擺手說:「沒什麼。」江綿憶明顯不信,想了想,林淺清繼續說,「綿憶,你還欠我一件生日禮物,沒忘了吧。」
既然今天是她生日,自然要要個夠本。林淺清眸子上上下下打量著江綿憶,這眼神怎麼看怎麼詭異,倒像在待價而沽。
江綿憶稀里糊塗的,只是順應著林淺清的話回答:「嗯,清清,要什麼?」
林淺清賊兮兮地一笑,眼眸彎彎,像有碧波劃過的井中月,煞是好看:「先把酒開了。」
江綿憶雖是不解,但是還是照做了,將手裡的洋酒開了,閣樓里四處都瀰漫著一股迷醉的味道。
林淺清找來兩個喝茶的杯子,很大,大概幾百毫升的容量,倒了滿滿兩大杯,自己一杯,遞給江綿憶一杯,說:「喝吧,先喝酒再說。」
江綿憶看了一眼那一大杯紅酒,有點不知所措,因為實在沒有見過人用這麼大的茶杯和洋酒的,而且還是這麼滿滿一杯。
江綿憶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拿起杯子,湊在唇邊抿了幾口,有些微微的辣味,淡淡香甜,喝進胃裡之後,有些灼熱感。又抿了幾口,嘴裡全是淡淡醉意。
林淺清見江綿憶連著喝了兩口,臉上笑得更是歡快了,也舉起茶杯,不想江綿憶那樣優雅地像中古世紀的紳士,她簡直是豪飲,一大口下肚開始覺得有些刺痛,後來就有些暈乎了,心想:這酒真是不好喝。又想:怎麼樣才能讓江綿憶喝多點呢?一邊想著,一邊沒意識地往肚裡送酒,這一番想法下來就已經喝了好幾口了,更暈乎了。
江綿憶連忙阻止林淺清往嘴裡送酒的手:「清清,好了。」
林淺清臉蛋紅紅,笑著拿起旁邊的酒瓶子,眉開眼笑地說:「不,要滿上。」先給江綿憶滿上,然後是自己的,徑自再喝了一口,咂巴了幾下小嘴,滿面紅光地說:「味道不錯,像果汁,這東西能醉人嗎?」
江綿憶無奈搖頭:「後勁很大,你慢點喝。」
後勁大才好……林淺清笑眯眯地舉起杯子,豪爽地說:「綿憶,乾杯。」
江綿憶無奈,卻也只能由得她去,碰了碰杯子,江綿憶喝得很保留,只是小口小口地抿著,像貴賓犬,養尊處優一般的優雅如斯。反觀林淺清,那陣勢,不像喝洋酒,倒像是果汁。
江綿憶蹙了蹙眉頭,抬手去接林淺清手裡的茶杯,哄著她說:「清清,你明天還要去上課,別喝那麼多。」
林淺清頭一偏,拿著杯子的手上揚了幾分,眉毛微挑,對著江綿憶討價還價:「那好,江綿憶,我一口,你喝三口。」就不信灌不醉你……
說完,林淺清大大灌了一口,然後眼巴巴地看著江綿憶喝,那眼神彷彿就在說:我都喝了一口了,趕緊的,三口!
江綿憶十分無奈,有種猝手不及地局促感:「清清,這是香檳,不是那樣喝的。」說著小抿了一口,當做優雅斯文。
林淺清癟癟嘴:「我就要這樣喝。」說著還大灌了一口。
江綿憶實在拿她沒辦法,只得連著抿了幾口,心想,算了,反正今天她生日,又是最後一天相處,都由著她吧。
好一會兒過後,林淺清杯子里的就快要見底了,江綿憶皺眉:「夠了。」
「不行。」林淺清立馬橫眉豎眼的,一點也不好說話,抱著就杯子,生怕別人和她搶似的。
江綿憶只得收回去搶酒杯的手:「到時醉了怎麼辦?」
林淺清回答:「就是要醉啊。」眉眼笑得邪氣,一看就是一肚子陰謀詭計。
沒喝多少的江綿憶有些霧水有些暈了:「為什麼要醉?」
「那樣才能有膽量做壞事。」林淺清回答得正氣泠然,毫不做作,十分有底氣啊。
有些事情只有接著酒膽才能做的,比如少兒不宜的事情,網上是這麼說的,林淺清深信不疑,此刻正引以為信條呢。
江綿憶更是丈二了,雖然林淺清平時總是惹是生非的,但是卻只是對那些看不順眼的人,他不覺疑惑地問:「清清,你要做什麼?」
林淺清邪邪一笑,故作神秘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待會告訴你。」
「清清。」江綿憶軟軟地喚了一句,眼裡都是急切,一圈一圈的亮光,看的人心柔軟。
林淺清差點就被蠱惑,連忙轉開眼,轉移話題說:「你還沒祝我生日快樂呢。」
「生日快樂。」江綿憶照說了。
林淺清笑眯眯地受了,喝了一口味似果汁,後勁十足的洋酒,還催促江綿憶說:「快喝,快喝。」
江綿憶折好捨命陪君子,抿了幾口。
一番軟磨硬泡下來,江綿憶倒也喝了不少,可是林淺清就喝得更多了,雖說她喝一口江綿憶被她灌了三口,可是率先茶杯見底的是林淺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