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話一點不假,如今的柯一誠連走路都帶風。只是比起曾經,他身上終究少了一絲清洌,多了幾分城府。
邵欣欣尚未回過神,他已近身。
柯一誠略帶審視的目光滑過她驚詫的臉,轉而落在聶左臉上,他不客氣地說:「這位先生,請你靠邊站,我有話跟欣欣說。」話落,他伸手欲拉走邵欣欣。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以至於邵欣欣的大腦出現一片刻的空白,她本能地後退一步,生硬回道:「柯一誠,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聶左高大挺拔的身軀就這樣像一堵牆似的橫亘在一對男女中間了。他本來不願意管這等閑事,但急著從邵欣欣嘴裡套話,他只能硬著頭皮幫她一把。
聶左嗽了嗽嗓子,冷聲對柯一誠說:「你沒看見欣欣不想跟你走么?我勸你還是別糾纏她了。」事實上,聶左連新鄰居的尊姓大名都不知道,「欣欣」這個稱呼還是他剛從柯一誠嘴裡聽來的。
柯一誠到底是被這個親昵的稱呼刺激到了,他突然瞅准聶左的肩頭就狠推一把,沉著臉怒喝道:「你誰啊?!少在這兒裝逼!告訴你,我可是欣欣的男朋友!」
「錯,是前男友!」邵欣欣神拆台。
聶左練過跆拳道,而且是黑帶。所以柯一誠那一推,明明下手不輕,卻愣是沒撼動對方。聶左依舊如雕塑般紋絲不動地立在原地,對於柯一誠的來意與身手他心裡已有譜。
他波瀾不驚地聳了聳肩,哂笑一聲,「你難道沒聽說過,男朋友加個『前』字就等於路人甲么?我看你還是省省吧。」
……怒贊!
原本僵持的氣氛一下子墜入冰點。
柯一誠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瞬黯光,他陰惻惻地說:「用不了多久我就會把那個『前』字去掉的!」言畢,他憤憤地拂袖離開。
然而,不過走出三兩步的距離——
柯一誠陡然返身。
幾乎是電光火石間,他重揮出一記側勾拳。
直中聶左的面門!
這是赤/裸裸的偷襲!
「啊——」邵欣欣嚇得驚叫出聲,顧不上搭理柯一誠,她趕緊仰頭查看聶左的傷勢。
這一看,她當即倒吸口涼氣,「糟了,你嘴角流血了!」
不知是被女人焦灼的眼神瞅得不自在,還是邵欣欣的臉靠得過近,就連兩人的鼻息都若即若離地交纏在一起,以至於聶左條件反射地偏了偏頭。
「你咋呼什麼,皮外傷而已。」他不以為意地用手背抹了抹唇角的血跡。
「……」果真是命硬!
等邵欣欣再想起柯一誠這茬兒時,男人早已開著車絕塵而去了。
**
臉上挂彩的聶左和邵欣欣最終沒吃成大排檔,而是在附近一間環境雅緻的西餐廳里落了座。吃西餐是聶左的提議,受傷最大,邵欣欣現在全依他。
因為方才「路人甲」的一拳,倒是把兩人原本生疏的關係瞬間拉近不少。
聶左淺啜一口玻璃杯里的檸檬汁,扯了扯嘴角說:「看來我那間房真的是風水不好。」住進去沒幾天,先是車被砸,今天又莫名其妙的挨了打,他一輩子遇到的倒霉事兒全加起來也沒這兩天多!
「呵呵……都是巧合。」反正邵欣欣是不會主動承認自己是掃把星的。
她攪了攪寬邊白瓷盤裡的奶油湯,及時跳轉了話題:「哦對,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邵欣欣,在教育中心工作。你呢?」
怪不得她會出入趙宗生的別墅,原來是家教老師。聶左英挺的眉宇間泛起一抹瞭然之色,他隨口回道:「我目前還在找工作。」
「原來你是待業男青年啊!」邵欣欣無情地揭穿他。
「……」
邵欣欣是個直腸子,一語道破后才驚覺不妥,她忙不迭補救道:「B市是國際化大都市,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年輕人來此逐夢,尋求紮根落戶。就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他們肯拼搏肯吃苦,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上演著一場場diao絲逆襲的勵志故事……」
……小姐,你說書呢?!
真是夠了!聶左聽得頭皮發麻,抽了抽嘴角。
……誒?可是不對啊!
邵欣欣忽然面泛疑惑,「嚯」一下抬眸瞅著他,問:「你沒工作還開車啊?」他那輛SUV少說也得三十來萬呢!
「咳咳!」聶左輕咳兩聲,手上切牛扒的優雅動作隨之頓了頓,他淡聲說:「車是租的,充門面而已。」
邵欣欣將信將疑。她不自覺地下移視線,眯起眼仔細瞅了瞅聶左身上的淡紋襯衫,最終將欲語還休的眼神落在男人胸側那個精緻的Logo上。
不用她開腔,聶左已似笑非笑地替她解了惑:「別看了,高仿的!」
「……」好吧,她不較真了。
餐桌上的氛圍轉瞬清靜下來,唯有刀叉碰觸發出輕微的聲響。
邵欣欣沒化妝,柔和的燈光灑在她的臉頰上,襯得她眉目如畫,膚若凝脂。她的膚色偏白,咀嚼食物時就連脖頸上淺淺的毛細血管亦清晰可見,用吹彈可破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這女人安靜下來倒是挺耐看的。
可惜,犯起衝來活像只母老虎。
聶左淡淡的收回眸光,昧著良心拈來個話頭:「既然你是做家教的,你應該很喜歡小朋友吧。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很有耐心和愛心……」
……請容聶先生先吐一吐。
邵欣欣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不禁誇,聶左此番話簡直爽到她的骨頭裡。她立馬咽下嘴裡的鵝肝,嗽了嗽嗓子就準備接話。
不料,張嘴的一剎那——
她的嘴型突然僵了僵。
邵欣欣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餐廳一隅的大電視吸去了。
循著她專註的目光,聶左疑惑地轉過頭。
電視里正在播放晚間財經新聞,而新聞的焦點是——趙氏破產案。
邵欣欣咧著嘴角嗤笑兩聲,「趙宗生白手起家,要不是坑了那麼多人他根本富不起來,今天還指不定在哪兒吃盒飯呢。所以他這次栽了,純屬人賤自有天收。」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聶左輕叩兩下桌角,順勢問:「你跟趙宗生很熟嗎?」他的口吻明明漫不經心,深邃的瞳仁里卻是掠過一絲探尋的光。
邵欣欣應聲斂去眉目間的異色,大喇喇地說:「咱們還是別討論別人家的八卦了。」話落,她放下手裡的叉子,一本正經地問:「剛才你誇我什麼來著?」
「……」母老虎不要臉!!!
買單的時候,兩人發生了一場小小的爭執。
邵欣欣手裡晃著幾張票子,霸氣地說:「這頓我請吧!你沒工作,又因為我挨了一拳,說什麼也不能讓你破費了……」
殊不知她的話音尚未落下——
聶左已經把卡遞到服務生手上了。
「我不花女人的錢。」他說。
「……」死要面子活受罪!
**
住對門是有好處的。比如,兩人吃完飯,聶左不用刻意送邵欣欣回家。他們溜達著回到水榭佳苑,一起乘電梯上樓,然後在各自家門口對彼此說「bye」!
那種感覺……很奇妙。
聶左進門時,何東正在冰箱里翻啤酒。
聽到玄關處傳來動靜,他嬉皮笑臉地調侃道:「你馴服母老虎了沒有?」說著,他從冰箱門後頭朝聶左扔過去一聽啤酒。
聶左身手矯健地接住啤酒,「哧」一聲打開易拉罐,「咕咚咕咚」灌下兩口冰啤。
走過來的何東登時一愣,他驚訝地指了指聶左嘴角的傷疤,幸災樂禍道:「嘖嘖,你不是被母老虎咬了吧?!」
「我就是被咬破相了,也比你帥!」聶左向他飛去柄眼刀,語帶不滿:「別一口一個『母老虎』的,人家叫邵欣欣!」
「哎呦,這是你被馴服的節奏啊?!才一頓飯的功夫,你的胳膊肘就開始向外拐啦?」何東坐在沙發里翹著二郎腿賊笑。
聶左踹他一腳,挨著他坐下,把話題轉回正事兒:「邵欣欣肯定跟趙家有點關係,不過具體的我還得再查清楚。對了,沈雯那邊有什麼消息?」
何東嘆口氣,搖搖頭,「沈雯嫁給趙宗生之前的全部資料都沒有了,我懷疑是被人為銷毀了。不過我跟了她這麼多天,愣是沒發現任何異常,她就是逛街、做美容,看樣子狐狸尾巴夾得夠緊的!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人嫁個老頭子,肯定有問題……」
「沒確定的事兒先別下定論。」聶左沉聲提醒他。
何東點頭如搗蒜,轉而,他諂媚地笑了笑,哈巴狗似的問:「星期天你替我跟一天沈雯行不?」
聶左眉一皺,奚落道:「才來B市幾天啊,你這臭小子就不安生了!你又要到哪瘋去?」
何東不敢騙聶左,抱著腦袋老實交代:「我最近認識了個美女,周末答應了陪她去看電影。」生怕聶左不答應,他聲淚俱下地補充說:「你好歹有隻母老虎了,也算陰陽調和了!你總得考慮一下兄弟我的處境吧,我每天對著你,都快要發霉了啊!」
……原來是兄弟蛋癢了!
聶左拍了拍他的肩膀,仗義地點點頭。
**
星期天,碧空萬里,清風逐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邵欣欣穿了件及膝的亞麻連衣裙,踩上高跟鞋,出門給趙宗生的兒子小乖上課。
計程車不疾不徐地駛向趙家位於半山的別墅,坐在後座的邵欣欣歪頭睨著窗外掠過的大片楓林,化了淡妝的臉上流露出淺淡的愜意。
不料,付完車費,邵欣欣正準備下車,卻意外接到一通電話。
緊緊地攥著手機,她的臉色一陣煞白,整個人儼如被雷劈了般僵在座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