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66./文/學/城獨發
大半夜的,邵欣欣手上沾滿了黏糊糊的液體。
至於沾上這堆黏/液的全過程,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羞憤,還要驚心動魄許多。她緋紅著臉,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覺五根蔥段般的手指根本不是自己的了。
……她到底做了什麼啊!
女人這副羞赧嬌俏的模樣,落在聶左愉悅猶存的眼裡,不覺令他彎了彎唇。他從床頭柜上的紙巾盒裡抽出幾張紙巾,把邵欣欣的手拽了過來,嗓音低柔:「我給你擦擦。」
「……嗯。」她乖乖地把手伸平。
聶左斜靠在床頭,一根一根地給她擦手指頭,他的動作十分溫柔,跟先前豺狼虎豹的架勢簡直判若兩人。床頭燈散發出淡黃色的光暈,朦朦朧朧的,襯得男人稜角鮮明的臉部輪廓格外清朗、柔和,尤其是他的眼底浮現起的隱隱笑意,看得邵欣欣有點挪不開眼。這笑意,彷彿是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了厚重的雲層,一下子照進她的心裡,她連心窩都暖暖的。
雖然拿紙巾擦了手,可邵欣欣還是覺得手上黏拽拽的,跟塗了半干不幹的漿糊差不多,「我還是再去洗洗吧。」
聶左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好,我跟你一起洗。」
「……」他倆清洗的部位貌似不一樣吧。
既然最私密、最歡/愉的時光已經一起分享過,聶左也不拘泥細節了,他直接掀開被子,翻身下床。邵欣欣的動作卻是頓了頓,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始作俑者……他的小兄弟。
只見它在經歷完一番銷/魂/蝕/骨的激烈運動后,已經不再處於雄糾糾氣昂昂的狀態了,而是滿足地垂下了頭,看樣子是真打算洗洗睡了。
邵欣欣的腦海里不由浮現出方才激情纏綿的一幕,她忍不住抿嘴一樂。
大概是察覺到她羞澀的目光,剛剛偃旗息鼓的小兄弟竟然又出現了蓬勃的跡象……聶左欺身向她靠過來,似笑非笑地問:「你這麼喜歡它?」
「去你的!」邵欣欣慌亂地撇開了頭,只覺自己要臊死了。
**
邵欣欣枕在聶左的臂彎里,一夜好夢。直到天光大亮,她被兩聲清脆的簡訊提示音吵醒。她慵懶地挪了挪軟綿綿的身子,摸索著拿起床頭柜上手機,看了看。
這一看,邵欣欣那點尚未消散的困意,登時被眼前這條簡訊殺了個落花流水。
信息是沈雯發的,只有一句話:下午三點,CafeFree,你一個人來。
邵欣欣攥著手機的手隱隱一抖,沈雯這是要見她呢。聶左果然沒猜錯,這才過了一晚上,沈雯就沉不住氣主動聯繫了她。可邵欣欣怔怔地盯著手機屏幕,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時間、地點都不重要,關鍵是沈雯為什麼讓她一個人去呢?這女人在防誰呢?
心神一晃,邵欣欣若有所思地往枕邊看了一眼。
聶左已經醒了,他也是被簡訊聲吵醒的,此刻,他正微眯著眼睛,看著邵欣欣舉在手裡的手機。
「下午我陪你去。」他淡淡地說,聲音里還帶著晨醒時的喑啞。
邵欣欣果斷地搖了搖頭,拒絕道:「不用了,你沒看沈雯讓我一人去么?」
瞅著她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聶左不以為意地扯了扯嘴角,然後他長臂一伸,就把她撈進了懷裡,「她讓你一個人去,你就一個人去啊?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呢。」
說得也是,她幹嘛要聽沈雯的話呢,更何況,她根本不知道沈雯的立場和態度如何,有聶左撐腰,她終歸安心一些,「那好,咱倆一塊去。」
邵欣欣的話音尚未落下,聶左的唇已經湊上來了,手也開始不老實了,肆無忌憚地探進她的睡衣里好一陣揉/捏,「欣欣……」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明顯多了種情/欲的味道,再配上此般到處點火的手法,頓時暈得邵欣欣頭皮發麻、渾身發燙。她趕緊撥開他的大手,聲音卻是軟軟的:「你別鬧了,趕緊起床,我還得上班呢。」
聶左不滿地咬了咬她的嘴唇,然後才不情不願地鬆開她,「我送你去。」
「好。」
一整天,邵欣欣感覺度日如年,整個人神思恍惚,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她連午飯都沒心思吃了,一直僵僵地坐在辦公室里,單手托腮,皺眉思忖著沈雯會跟她說些什麼。不過,不管怎樣,有一點邵欣欣十分堅持,她是絕對不會把萱萱還給沈雯的。
她和萱萱六年的感情,就算敵不過血緣,也不相上下了。這不是一句養育之恩就可以形容的。萱萱初來邵家時,邵欣欣看著襁褓里的小嬰兒,她是那麼的茫然無措,那麼的心慌意亂,因為那時的她還只是個大學生啊。但這六年來,她還是趕鴨子上架一般學會了當一個母親,其中一點一滴的感觸,現在回味起來,都足以在邵欣欣心裡激發出了一種叫做「母性」的情感。至於沈雯,無論她當初出於什麼原因拋棄了萱萱,在邵欣欣看來,都是不值得原諒,更不配做母親的。
距離和沈雯見面的時間只差半小時了,邵欣欣懷著這般百感交集的心情離開了辦公室。聶左準時在樓下等她,一路上,坐在駕駛座上的他沒多說什麼,他的目光靜漠,面容堅毅。總之,只要有他在,就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把萱萱從邵欣欣身邊搶走。
CafeFree,正是沈雯之前和聶左去過的那間咖啡館,就在萱萱的學校附近,她之所以把地點定在這裡,是為了方便自己先去一趟實驗小學。
下午的操場上鋪灑著金燦燦的陽光,幾個班的小學生在上體育課,個頭最小的一班學生是一年級的,正在操場一角跳繩。萱萱也在其中。她的頭上扎著兩條羊角辮,身上穿著一套HelloKity的運動服,兩條小短腿一蹦躂,彩色的跳繩便從她腳下順利地掠過去了。
沈雯帶著墨鏡,靜靜地站在操場外的鐵網下,看著這一幕。萱萱一跳一跳的,明明每一下都輕盈靈動,卻彷彿重重地跳進她的心裡,震得她的心臟鈍痛,就連耳畔都回蕩著沉悶的「咚咚」聲。沈雯不是第一次偷看萱萱上體育課了,事實上,萱萱的課程表她背得比誰都熟,她不能進學校,不能走近這個小丫頭,她只能一周三次,默默地站在這裡,遠遠地看著……
看著,看著,沈雯那雙隱在墨鏡后的眼睛里泛起了潮氣,萱萱的身影在她的視線里模糊起來,心神恍然,她似乎在萱萱身上看到了一副重疊的幻影,那是她自己,七年前的沈曉清。
那時的她,心高氣傲,卻偏偏沒個好家境,父母早逝不說,也沒給她留下什麼,一直是表哥王國強在供她讀書。沈曉清很節儉,亦很努力,她沒有幻想過愛情,只想著趕緊畢業賺錢。但在這不該出現愛情的時光里,她卻愛上了一個男人,一個不該愛的男人,一個毀掉她一生的男人。
在大學里未婚先孕,後果可想而知,尤其是那個男人還讓她把孩子打掉。沈曉清不敢聲張,更不敢把懷孕的事兒告訴表哥,偷偷請了幾天假,去醫院墮胎。那一天,她一輩子也忘不掉,天是陰的,黑的,沉的,厚重的雲團逼仄著天際,像是要把天壓塌了一般。她坐在婦科手術室外的椅子上等那個男人,可直到外面下起傾盆大雨,他一直沒有出現。
沈曉清顫抖著手指撥通了他的電話,他接了,電話另一端的背影音卻夾雜著女生歡快的話語聲。她說不出一個字,捂著嘴,流著淚,掛斷了電話。
「沈曉清!沈曉清!」護士在喊她的名字了。
沈曉清從冰冷的椅子上站了起來,拖著虛浮又沉重的步子,亦步亦趨地往手術室走去。就在這時,一對年輕的夫婦抱著個嬰兒從對面走過來,看樣子是產後出院的。沈曉清只是不經意地一瞥,就看見了襁褓里那張粉嫩嫩的小臉蛋,那麼可愛,那麼乖巧。
人在漩渦中糾結、掙扎的一瞬間,往往一個極其微小的細節,都有可能改變一切,扭轉一切。就像這一刻的沈曉清,一個素昧平生的嬰兒,卻令她心頭大震。她的步子狠狠地頓住,然後她發了瘋般跑出了充斥著消毒水氣味的走廊。
她要留下這個孩子,她不能親手扼殺一條生命,她做不到。
孩子雖然留下了,可後面的事情遠遠不是沈曉清可以控制的了。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她誰也瞞不住了,只能休學。王國強震怒,指著她破口大罵:「這麼多年你吃我的,喝我的,我供你上學,結果你竟然整出個大肚子,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幫你養孩子?!」
王國強是生意人,不過都是經營小本生意,他的狀況也不太樂觀,家裡還有老婆和兒子要養,供了沈曉清這麼多年,算是仁至義盡。所以他走投無路打起了沈曉清的主意,她也怪不得他,欠別人的,總要還的。王國強先是逼著她把孩子送走,然後借錢給她整了容、改了名,最後他找人牽線,幫沈曉清搭上了富商趙宗生。
人一旦豁出去了,也就無所顧忌了,沈曉清能失去的,已經統統失去了,包括自己的骨肉,她還有什麼捨不得的呢。她很快討得了趙宗生的歡喜,她的命運隨之就這樣徹底改變了,在短短的兩年時間裡,從單親媽媽變成了豪門闊太。從那時開始,她叫沈雯了,而沈曉清,已經死在她心裡了。
一人得勢,雞犬升天,王國強當然沾了表妹不少光,他跟著趙宗生做了幾筆大買賣,開始發家致富了。但王國強並不滿足於此,他的野心越來越大,甚至於他連趙宗生都不放在眼裡了。直到有一天,他那顆覬覦趙宗生多年的野心終於被完全激發出來了。他認識了一個人,那人叫裴東海。狼狽為奸說得大概就是這兩人,裴東海策劃了一套掏空趙氏,轉移資產的方案。王國強對於裴趙兩家的恩怨早有耳聞,經不住巨大的金錢誘惑,他答應鋌而走險,助裴東海一臂之力。
沈雯不僅是趙宗生身邊最近的人,也有參與趙氏的運營,更是可以為王國強所用之人,所以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一開始,沈雯死活不同意,她好不容易有了今天錦衣玉食的生活,何必要犯險呢。王國強卻是鐵了心要做的,他威脅沈雯要抖落出當年的一切。依趙宗生的脾氣,他若是知道沈雯曾有過那麼一段黑歷史,只怕一怒之下便會將她掃地出門了。沈雯終究是怕了,不得不答應了王國強。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趙氏真的破產了,趙宗生也只剩下了一條老命苟延殘喘……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聶左的出現,令一場商業陰謀浮出了水面,亦令她的過去無所遁形。
往事如煙,傷口早已成疤,撕開卻仍會流血,仍會痛。沈雯不敢再多回憶一秒,亦不敢揣測種種可怕的後果。她垂在身側的手,不覺緊緊地攥了起來,只求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抿了抿唇,轉身離開操場,卻又在中途駐足,回頭凝望了一眼那個跳繩的小女孩。她心裡很清楚,她和萱萱之間這道相隔數米的距離,是世上最遙遠的距離,看得到,觸不著。
沈雯比預定的時間提早五分鐘抵達咖啡館,她的屁股尚未坐穩,邵欣欣就來了。
不過,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看清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沈雯的呼吸生生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