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寧死不屈張瓊自盡 徹查究辦范質判案
前回說到杜太后之死,又說到後來趙匡胤之死,趙德昭之死,趙德芳之死,趙廷美之死等等,這些原本都是后話,在本書大部份都不會涉及的,如今說出,只是論證他年趙光義弒兄奪位的史實罷了。
且說太祖雖然平息了李筠,李重進兩處叛亂之後,天下略已安定,放下了心頭一塊大石,繼續又對一些領兵在外的節度使陸續進行了調動,把安國節度使李繼勛調任昭義節度使,保義節度使袁彥調任彰信軍節度使,雄武節度使王景調任鳳翔節度使,忠正節度使楊承信任護**節度使,建雄節度使楊廷璋任靜難節度使,他們都是遵命而行,並無抗逆。
又撤去殿前都檢點一職,把原任殿前都檢點的慕容彥釗調任山南西道節度使,原任侍衛親軍都指揮使的韓令坤調任成德節度使,這樣一來,前朝留下的帶兵將領也都調離了京師。
接著,更對禁軍進行了一次整頓,命殿前侍衛二司的石守信,王審琦二人各檢閱所掌之兵,重新簡選士卒,驍勇者升為上軍,更在驍勇中選其高手作為教習,而命天下諸州把部下精壯士兵選送入京,補入禁軍,經過一番篩選,於是,各州鎮精兵盡都集中到禁軍中來了。
又鑒於自唐代以來藩鎮擁兵自重的弊病,接著又立了「更戍法」,派遣禁軍參與到邊關節度的部隊中,輪換戍守邊城,令他們常常來往於道路,經受磨練,不致疲塌懶怠。
這樣一來,朝廷集中了天下的精兵,各地方守將的士兵經常輪換,朝廷的禁軍經常插入地方軍隊里值勤,這無異是朝廷派來的耳目,監視著地方部隊和官員的行動,這樣,太祖就放心得多了。
可是,五代以來政權頻繁的更迭,緣由都起自將領擁軍,怎樣能夠根治這一弊端?太祖正不斷地動腦筋,想辦法。
趙普看出了太祖的心思,正好趙普也對這些皇帝身邊的將領們十分反感,他們雖然對皇上畢恭畢敬,可對這位身居兵部侍郎兼副相的趙普卻從不賣賬,因而十分惱火,趁著這個機會,常勸太祖把仍舊統領禁軍的石守信,王審琦等人也一併調離京師。
太祖笑道:「卿可休矣,二人與朕乃聰角之交,現正委以心腹,拱衛京畿,豈可使之離去?」
過了些時候,趙普看到一些宋帝昔日舊將,多已位列朝堂,往往時有爭功傲上,桀傲不羈,輕視文臣的行為,心中常懷耿介,屢屢向皇上進言,但太祖卻殊不以為意。
正在這時,朝廷卻出了一件不愉快的事。這事發生在張瓊的身上。
張瓊是誰?他是當年砸樊樓的時候就跟著太祖出來闖蕩江湖的一員小將,後來一直跟著太祖南征北戰,勇猛善戰,屢立戰功,現任殿前都虞候,嘉州防禦使。但張瓊性情急躁,率直魯莽,由於現任殿前都虞候,常在太祖身邊,由於口不擇言,致招太祖生厭。
太祖身邊有兩個內監,一個名喚史圭,一個叫做石漢卿,不但機靈狡詐,且又極會阿諛奉承,深得太祖寵信。張瓊見了,十分鄙賤,往往當眾對之輕侮羞辱,石,史二人亦對張瓊切恨入骨,雙方結下讎隙。
這一日,正逢三月初三上巳辰,朝廷向百官頒賞新釀,二人趁著太祖酒後,譖告張瓊在家中私養了敢死勇士數百名,又私下說了二王爺(趙光義)的壞話,這時太祖已喝了個###分的醉,聽了這話,勃然大怒,立即召了張瓊前來對質。這時張瓊也是醉了,大罵石漢卿,史圭兩個都是小人,一把把他楸了過來。揮拳便打。太祖見了,更是怒不可遏,喝道:「大膽張瓊,朕現在是叫你與他們對質,你竟敢開口就罵,動手就打,你眼裡有朕沒有?有王法沒有?」
張瓊聽了,無話對答,只好俯伏在地。太祖仍是怒氣難消,回頭向石漢卿道:「他既打得你,你也打得他,你儘管狠狠打他一頓,看他敢怎麼樣?」
石漢卿聽了,正中下懷,平日張瓊對自己諸多挑剔,早已恨之入骨,如今皇上開了金口,正好趁機報復,一把奪過衛兵手中的金瓜錘向張瓊迎頭打去,正中前額,即時頭破血流,昏倒地上。太祖也正余怒未息,酒醉未醒,下令把張瓊押送御史府究辦。
張瓊被押天牢,蘇醒過來后,見自己身處獄中,從獄卒口中得知緣由,回想自隨太祖以來,與一班弟兄們轉戰四方,叱吒風雲,何等風光,何曾受過這等屈辱。如今皇上聽信讒言,竟使自己遭此等小人毒手,一腔忠義無處申訴,一時氣憤難平,趁著夜深人靜,解下腰間絛帶,自縊死了。
次日,太祖酒醒之後,想起昨日張瓊受了重創,隨又押入天牢。也實未料到石漢卿出手竟如此兇狠,不免心生悔意,便命人提訊張瓊,準備略施大戒小懲,訓斥一番,以戒驕縱也就是了。不料御史來報:張瓊昨夜已在獄中自縊身亡了。
太祖聽了,懊惱不已,深悔昨夜醉酒,一時不察,傷害了一員忠心耿耿的勇將,便即下旨厚葬,並厚恤其家屬。
當年跟隨太祖出身的將領們聽了,盡皆驚駭不已,但都不敢造次,只有那受封為唐靜宮主的陶三春不管天高地厚,大叫大嚷道:「這還得了!讓這些閹狗糊弄皇上,濫殺功臣,這大宋江山還保得住么?」於是,邀集了晉平宮主徐銀英,遼安宮主曾秀英,西平宮主王月露,各領數十名女兵,戎裝執械,直奔後宮找太祖論理,高喊要:「殺閹狗,平君側。」
這時,只驚壞了統領禁軍拱衛皇城的石守信,王審琦兩人,聽說自己婆姨與幾位宮主領兵殺入後宮,嚇得手忙腳亂,連忙下令緊閉宮門,不論何人,一律不準進入。正在這時,只見四位宮主已領了一群女兵,來到門外,高叫開門。兩人一面吩咐禁軍不得開門,一面急忙奏稟皇上。
太祖聞奏,深為愧疚,忙登上宮牆城樓,向四位宮主道:「四位宮主所為何事,領人擅入內宮,內宮是不能隨便進的,難到汝等連這個規矩都忘了嗎?」
眾宮主見了皇上,不敢造次,連忙下跪叩拜。陶三春搶著奏道:「聽說石漢卿,史圭兩隻閹狗瞞著皇上,活活打死張瓊,我等特來問個明白。」
曾秀英也搶著說:「又聽說兩隻閹狗把皇上禁閉了起來,所以我等特地前來救駕。」
太祖道:「胡說!朕這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誰吃了豹子膽,敢來禁閉朕?再說,也有石將軍王將軍在寡人身邊護駕,還要等你們前來救駕嗎?」
王審琦見皇上發了話,忙介面斥責道:「爾等無事生非,小題大做,休得在此喧嘩吵鬧,趕快各自回家……」
曾秀英見是王審琦發話,正好借題發揮,高聲嚷道:「咄!好個王審琦,你和石守信整天呆在宮裡,連張瓊讓人活活打死了也不知道,還說是在這裡護駕呢?一但有人傷了皇上,小心咱們先取下你們的人頭。」
徐銀英也趁機發話道:「石守信,你也給我好好的聽著,若不小心侍候皇上,小心你的狗頭。」
眾女將也都一齊鼓噪,齊聲責罵石守信,王審琦,太祖聽了,這弦外之音分明是「指著將軍罵皇帝」,是沖自己來的,就是要追究張瓊的事來的。便說:「張瓊和石漢卿打架是一回事,張瓊死於天牢又是另一回事,四位宮主休得在此鼓噪,作速回家,朕命宰相前去查辦,還你們一個公道便了。」
說罷,隨即命內監宣范質與御史董環進宮,共同處置此事。因見四位宮主雖然不再吵鬧,但卻並無去意,也就不管她們,擺駕回後宮而去。
這范質董環進得宮來,見宮主們領著女兵,正在宮們外大呼小叫,范質忙向前發話道:「宮主娘娘們有話好好說,怎麼領著眾人在此喧嘩,難道你們連規矩都不懂了么?」
陶三春扯住范質道:「你這個宰相來了就好?替咱們評評理,張瓊究竟犯了哪條王法,怎麼要把他弄死的?」
其它幾位宮主見來了宰相,不好造次,便把張瓊之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一遍。
范質道:「下官此來,正是奉了皇上之命,協同御史前來審理此案的,但請諸位宮主稍安無躁,暫且回家靜候,待下官見過皇上,然後與御史大人審理之後,自會與張將軍討個公道的……」說罷,便與董環同進後宮面聖。不一會,二人出來了,四位宮主圍了上來,查根問底。范質道:「下官領了聖諭,立即聯同御史大人前去審理此案,務必查個水落石出,從嚴究辦。你們四位且先回府,皇上說了,自會還張將軍一個公道的。」
四位宮主聽了,這才無話,各自回府去了。
再說這范質、董環領了皇命,先是匯齊大理卿丁長盛一同到天牢查核,證實張瓊之死,實是出於氣憤難平而自縊,並非它殺。致於張瓊頭上之傷,據大理寺記錄是入獄前就有的,是帶傷入獄。據說是石漢卿在御前打傷的。在御前打傷哪就是在皇帝面前打傷的了?又到張瓊家中查核,除妻小外,只有僕婦四人,僮僕三人,並無敢死勇士。
董環向范質道:「這事如何處置?難道我等去問皇上?」
范質笑道:「豈有此理。你忘了剛才皇上說的:……張瓊對國家有功,如今屈死獄中,若不徹查究辦,難平諸將之忿……。這分明是令你我徹查究辦就是了,如今若半途回報,豈不是去找罵么?」
董環道:「依相公之意,如何處置方妥?」
范質道:「皇上既命你我徹查究辦,我等只有奉旨行事就是了。」
於是,二人回到御史府,立即升堂,派出差人傳訊石漢卿,史圭及當時在場的人等。一經審訊,證實了張瓊頭上的傷確是石漢卿用金瓜錘擊打的。
董環道:「好個石漢卿,在朝堂之上,當著皇上面前用金瓜錘打大臣,你可知罪?」
石漢卿大喊道:「微臣無罪!微臣是奉皇上之命打他的,臣無罪!」
范質擊案喝道:「唗!好個石漢卿,皇上命你用金瓜錘打死張瓊的么?」
石漢卿嚷道:「冤枉!微臣並未打死張瓊!」
董環道:「本官並未說你打死張瓊。本官只問你個當廷謀殺大臣之罪。」
石漢卿道:「微臣是奉皇上之命打張瓊的,並無謀殺大臣。」
范質道:「哪張瓊只是用手打你……」
石漢卿嚷道:「不!不!他是拳打腳踢……」
范質道:「對的。他是拳打腳踢你。皇上叫你打他,你也盡可拳打腳踢還他,並沒叫你殺他。你乘他俯伏之機,用金瓜錘猛擊頭顱,使他當時昏絕,分明是要置他於死地,這還不是謀殺大臣?」
石漢卿見辯他不過,便發橫道:「不管你兩個怎麼說,反正我是奉了皇上之命打他的,我要請皇上為我作證。」
又再問:「你誣張瓊養有三百敢死勇士,蓄意謀反,按本官查核,他家除了四個僕婦之外,只有三個僮僕,爾何來三百勇士?」
石漢卿強辯道:「張瓊說他手下的人,個個以一當百,哪不就等於三百了?」
范質聽了,微微一笑道:「好個石漢卿,還在這裡利口辯辭。本官今天在這兒審你,也是奉了皇上聖諭的。」說罷,便命把一干人等暫且收押,寫了一份處置呈文,與董環一同簽署了,即速入宮呈報皇上。
誰知這事鬧的通了天,身居後宮的麗貴妃墜兒得知此事,也向皇上抱怨不已,說他妄聽小人讒言,傷了功臣。太祖被嘮叨不過,正一肚子氣,見二人呈來的文書,看了一看,揮手說道:「還呈報甚麼?你們瞧著辦就是了。」
二人聽了,董環還是心中沒底,問范質。范質道:「你是御史大夫呢,還須問我?這個『當廷謀殺朝廷大臣』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於是,兩人升堂,當堂宣判石漢卿的謀殺朝廷大臣罪,斬立決。判史圭遣發回家,永不錄用,結了此案。
正是:人主妄發雷霆怒,小人便逞虎狼威。若讓讒言來入耳,狐群狗黨任施為。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