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感恩的琴音
走進深山老林,還是向外求救,兩個選擇里,安小萱選擇的是後者。
她想到了仇蘆笙在雪山上的時候,他寧願自己那麼一步一步走下來,也不想打電話給別人。安小萱想,他這樣的人,是不是身邊根本就沒有信任的人呢?
也許是這樣。
安小萱體力實在是有限,就在她累到精疲力竭自己也摔倒在地的時候,有一輛皮卡車從並不好走的山道上開了上來。
她過去攔了車,然後在打量著那皮卡後面拉的全是日用品和大量的食物的時候,她相信這個中年女人只是住在山裡的人的時候,才開口求救,那女人見她一個小姑娘背著一個摔斷了胳膊的大男人,又看出他們是東方面孔時,就生了同情心和親切。
他們被人帶到了山裡,然後是幾天幾夜的大雪封山。
值得慶幸的是,仇蘆笙的胳膊只是輕微的骨頭錯位,在那個老中醫的手下只一會兒,就被接回了原位。
那個拉他們上來的是中年女人的丈夫竟然是一個天朝人,但他在國外多年,和安小萱講了幾句國語分外的生硬。
仇蘆笙的手機不能充電,所以安小萱把他手機放在他的床邊。他高燒了一天一夜,就在老中醫眉宇間都出現了一抹憂色的時候,他才醒了過來。
目光冷冷掃過這裡的環境時,他的眼裡竟然閃過一抹狐疑,身旁的老中醫見他恢復了清明,便有些高興的問他:「小夥子,你怎麼樣?」
他那樣的天朝話,倒挺像是拗口的外國人初學這話時似的,舌頭都有些打不了彎的樣子。
仇蘆笙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待看清坐在自己身邊的老人慈眉善目時,他才張口問道:「這是哪兒?」他一天兩夜沒有喝水,嗓子眼裡還有一種冒火的難受感,所以說出來的話也是沙沙啞啞的。
但整個人卻是說不出的溫潤如玉。
安小萱正要進門的腳步就那樣停在了外面,透過門縫往裡面看著,原來人都有自己另外的一面。
善良的一面,邪惡的一面。
仇蘆笙這樣的人原來也有。
她想,大概是他感覺到了這個老中醫的親善,所以才能沒有露出他以往的那種陰柔笑臉來。
那樣皮笑肉不笑笑裡藏刀的樣子,真的讓人膽寒。
本能的就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
可是現在她透過門縫,完全看不出他是自己以前認知的那個惡魔一樣的人。
老中醫告訴了他這裡哪裡,然後扭頭沖門外的人說:「小姑娘,你手裡的葯要涼掉了,藥性會不好的。」
他一句話,成功將仇蘆笙的目光引到了門口的位置。
他剛才根本沒有注意到門外有人,而且,他以為是這個老人把他從山下救上來的。
所以,當安小萱穿著一身中年女人的肥大毛衣,一條寬鬆的能再往裡塞一個人的形象映入他眼底的時候,仇蘆笙的眼角很是不自覺的抽動了兩下。
所謂人靠衣裝,真是至理名言。
安小萱此時此刻完全就一要多村姑就多村姑的女人。
老中醫見她見過,再給仇蘆笙把了會兒脈后,有些放心的點頭說道:「再喝幾天葯,應該就可以生龍活虎了。」說著,他還挺慈和的看了看仇蘆笙,又看了看安小萱,才出了房間。
安小萱雖然自己挺不在意什麼形象問題的,但被仇蘆笙那麼盯著,頭皮還是有些發麻,有些訕訕地把那黑呼呼的湯藥給他放在桌上,說:「葯要趁熱喝。」說完,幾乎臉上沒什麼表情的站在那兒,看著房間里簡單的傢具。
仇蘆笙從床上坐起來,看到左臂上被纏繞了幾圈白色的紗布時,聲音仍是有幾分啞的問:「你帶我來的這裡?」他目光如炬的盯在她的那張乾淨柔和的側臉上。
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些什麼異樣來。
但無果。
安小萱坦坦蕩蕩的給他看了半天,才轉頭說:「不管你信不信,那晚的電話和我們遇到的事,沒有半分關係。」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她也曾質疑過。
艾倫讓她約仇蘆笙去登山,怎麼事情就這麼巧的發生了呢?
而且還是連環車禍,大油車爆炸卻無人問津,連警車都沒有來過。
這幾天大雪封山,外面是個什麼樣子,她更是不知道。
而老中醫家是自家發電機,因為這場大雪,他們的通訊設備也不能再用。
現在這裡唯一的與外面有聯繫的,只是一台七十年代老式的收音機而已。
仇蘆笙抬眼看了看她由於受到委屈而倔強地瞪大的眼睛,那裡清澈明亮如萊茵湖一般,他也不確定起來,難道真的不是她和阮凌凡聯手做的嗎?
想到這裡,他心底又是自嘲一笑,他們這樣的人,只要離開自己的地盤不帶保鏢的話,就是給很多人下手的機會。
只是,他這麼多年小心謹慎慣了,這回卻突然地想要任性一回。
因為他相信一句話,禍害遺千年。
仇蘆笙承認,他自己並不是什麼好人。
他從桌上拿起那黑如墨還帶著濃烈的嗆鼻的味道的湯藥,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就一口氣喝完,然後臉色不變的把碗放在了桌上,淡淡的說:「我想休息一會兒。」
這無疑就是在趕人了。
安小萱要出門的時候,回頭看著床上那個背影,咬了咬唇又澄清自己和給她打電話的人:「那晚去約你登山,我並不知道會遇到這樣的事,而且,我就是心血來潮,因為很久沒有登過阿爾卑斯雪山了。而且,我看你養尊處優慣了,所以,我只是想報復你一下。」
這樣的說法,或許仇蘆笙不信,但確實是她想過的。
她說完,就輕斥手輕腳步的出了門。
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在樓下,床上的人才緩慢的翻轉了身子,目光冷冷的看向了那扇門。
「果然是女人……」他的話里充滿了鄙夷與輕蔑,只是,他的眼底有著連他自己也意識不到的溫柔一閃而逝。
他曾對她做過那麼多的事……
幾天後,大雪停下,整個世界入眼是滿目的潔白寧靜。
仇蘆笙的胳膊恢復得很快,等他下床的時候,紗布也已經取掉了。
安小萱與那個中年女人在廚房學做菜,可是,連著三天都把廚房弄得慘不忍睹。
最後只能沮喪萬分的放棄,看來,她是真的不適合做菜,從很早之前開始似乎她就沒有這方面的天分。
只要她一進廚房,廚房裡的人都會一副欲哭無淚糾結的表情。
這裡的房子是那種最老舊的兩層樓房,很結實,但並不美觀,可是住起來卻有一種令人久違的溫馨。
而且在二樓最裡面的儲物間還有一架老舊的鋼琴,安小萱見過,但她從小對鋼琴沒什麼興趣,學會的曲子,也只有那首連路人甲都會彈的《致愛麗絲》。
所以當儲物間里響起優美動聽的音樂時,安小萱首先楞了下,緊接著是回頭去看廚房裡的中醫太太,然後是那個正在擺弄藥材的老中醫。
這個房間里只有四個人,安小萱自己,中醫夫妻,還有……躺了床上已經幾天沒有下床的仇蘆笙。
樂曲開始,左手的分解和弦描繪小船在水面上盪槳的情景;右手則奏出一段義大利式的旋律,彷彿把聽者帶到了威尼斯那座水上名城,樂曲的中段充滿幸福感,一個波光粼粼的顫音進一步描繪了迷人的景色。
老中醫夫妻也聽到了那音符,他甚至還很愜意的閉上眼睛哼了起來,隔了一會兒,才對安小萱說:「威尼斯船歌。不錯,很好。」
安小萱只覺詫異,她是有些難以置信的,仇蘆笙那樣的人,竟然能彈奏出給人幸福感的音樂來嗎?
可她知道,樓上現在除了仇蘆笙,沒有別人。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幾乎每天可以聽到不同的音樂,但無一不是幸福而令人心曠神怡的輕快的曲子。有時會有極難的曲子,但仇蘆笙指尖在琴鍵上跳躍如精靈,從沒有一個錯誤的音節。
安小萱後來有一天靠在了門外聽他的琴音,那時候她在想,都說音樂最懂人心,一個真正的十惡不赦的惡魔能彈奏出這樣的音樂來嗎?那音符里彷彿被注入了靈魂和感恩。
這樣的仇蘆笙,他為什麼會做出那麼多傷害別人的事來呢?
但沒有給她機會詢問。
在第八天的時候,仇蘆笙的傷勢已經完全恢復如初時,小二樓的天空上出現了獵獵風聲,一架直升機降在了這裡。
神情刻板又嚴肅的兩個黑色西裝革履的保鏢先下來,接著是那張讓安小萱不能平靜的面孔。
永遠的冷酷中透著淡漠,眸光流轉間彷彿帶著懾人的氣勢,他整個人都是前所未有的鋒銳如刀般,看見阮凌凡的時候,安小萱手裡正拿著往外面架著的木板上曬甘草的手就那麼僵在了半空。
相對她的震驚,倒是阮凌凡一看見她的時候,面上仍是那麼的平靜無波,波瀾不驚的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緩慢的移了移,就落在了那個正斜靠在門上曬太陽的人身上。
保鏢留在直升機旁邊,而阮凌凡邁步緩緩地往小樓走了過去,在走到台階下的時候,他的目光只是又極淡的從已經回神,正沖他冷著臉的安小萱瞥了一眼,然後就往她身後的仇蘆笙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