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有病
院長室內。-www.-
「你說,這有可能是投毒?」林國章抿了口茶,雄鷹般的雙目左右顧盼,好像這裡的隔音很差似的。
「是的,而且是利用食物相剋的原理來投毒,正常方式根本檢查不出。」方毅敲了敲桌面,說道:「我本來也不確定,但是看到嘔吐物之後我更加確定了。」
當時,方毅一邊刺激小男孩的命門穴時,一邊留意著嘔吐物,發現血之中夾帶著黑色,而那不是中毒的黑血,更像是食物殘渣,那種半黑半褐的色澤,有點像甲魚。
在食物相剋譜裡面,如果甲魚跟莧菜糅合在一起,將會產生毒性,如果分量控制得好,不會立即斃命,但會慢性中毒,當毒素積存得夠多,就會死。
至於方毅會判定為投毒,是因為他絕對不認為,一個首長家裡的人,會笨到連這種常識都不知道,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蓄意投毒。
剛剛方毅使用火雷神針加氣功,就是以極為霸道的方式將毒給逼出來,小男孩才逃過了一劫。
林國章看著方毅凝重的臉色,思考片刻,說道:「這事不能外傳,牽連太廣了。」
燕京水深,首長獨苗遭投毒,這得翻起多少風雨,他們只是一家醫院,不可能也不願意躋身到這種鬥爭之中。
方毅雖然年輕,卻也知道林國章的意思,而且他因為某些原因,確實不大想跟政界的人打交道。
政界的人,之後見一次就夠了。
想到這裡,方毅嘆了口氣,說道:「化驗結果出來了嗎?」
在林國章帶離方毅之前,他曾提議要拿那些東西化驗,直到現在,也快過了兩個小時了。
林國章知道方毅一旦治起病,就有全情投入到患者身上的習慣,於是他笑了笑,播通了內線,說道:「如霜,化驗出來了嗎?」
「出來了,現在拿過來。」那邊傳出極為冰冷但是又很清脆的聲音。
聽聲辨人,直覺告訴方毅,這是個美女。
約莫十分鐘后。
院長室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林國章說了聲「進來」,門就吱呀一聲被推開。
進來的是一個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的長腿美人,就連爛大街的鉛筆西褲掩飾不住她筆直好看的腿形。
視線隨著長腿往上移……美,確實美!
白大褂裡面的淺綠色襯衫整潔好看,雖然她保守地扣全了紐扣,但是仍遮不住她那渾圓高聳的胸部,她皮膚白皙吹彈可破,櫻桃小嘴與靈動的雙眼襯托得天衣無縫,一頭烏黑長發隨意飄散在肩上。
不難看出,這個女人或許沒有什麼時尚感,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坯,特別是舉手投足間,清冷如霜,給人一種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冰山美人感,一切都那麼渾然天成,毫不做作。
方毅一直看著這個女人,心裡有種撲通撲通跳的感覺……這,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嗎?
美麗卻不花哨,絕對賢妻良母型啊,最重要的是,她還是一個醫生,這多好啊,有共同愛好和共同職業。
想著想著,方毅的臉,居然有點微紅了。
林國章饒有深意地瞄了瞄方毅,然後笑道:「方毅,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孫女,夏如霜。」
方毅咚的一聲站了起來,傻乎乎地伸出手,微笑著說道:「原來你是林爺爺孫女,久仰了。」
夏如霜瞟了方毅一眼,蜻蜓點水式地握了握手,冷冷道:「你好。」
方毅撓了撓頭,眼睛不知道放哪裡,只好放到她手上的化驗表上,問道:「能檢驗出嗎,是不是甲魚?」
夏如霜眼裡的詫異一閃而過,輕輕坐到椅子上,說道:「是的,但是檢驗不出莧菜,因為蔬菜容易消化。」
簡單,直接,冷淡,不帶一點廢話,這就是夏如霜的性情,或者說,是作風。
至於她會閃過一絲詫異,是因為從未想到,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小几歲的男人居然有這樣的眼力,能夠從嘔吐物之中猜測出食物殘渣的原型。
方毅哦了一聲,接著眼睛一直在夏如霜臉上掃,說道:「你覺得,這個男孩的後續調養應該怎樣?」
夏如霜冰冷的臉終於有了些變化,她嘴角不著痕迹的挑了挑,說道:「我能認為你這是在挑戰嗎?」
「不是,只是探討一下而已,我喜歡跟同行切磋交流。」方毅似是抓住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調侃道:「難道你只會化驗?」
林國章看勢頭有些不對,這方毅怎麼今日一反常態,平日他可很謙遜的啊?
「呵呵,你行醫幾年了?」夏如霜扭過頭與方毅對視,她是第一次有同輩人在醫術上想跟自己較長短,平日那些男人,都是對自己有著別的念想的。
不知道為什麼,夏如霜不僅沒有生氣,沒有覺得這個男人狂妄,反而覺得這個男人……有點意思。
方毅擺了擺手,說道:「行醫幾年跟怎麼治療根本沒有確切上的聯繫,一個庸醫不思進取,不管過了多少年都是庸醫。」
方毅這話就有些挑起戰爭的意味了,在醫學界裡面,這個詞是挺忌諱的,很容易會鬧起矛盾。
林國章忽然有些發毛了,他本來是想這兩個年輕人多走近一些,畢竟這兩人郎才女貌的也般配呀,而且如霜都快27歲了,按現在的話來說,都快成剩女了,現在不嫁還更待何時?
不過,林國章覺得自己有點弄巧成拙了,所謂文人相輕同行相忌,將這兩個同輩擺在一起,很容易就產生摩擦,他現在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就等時機成熟再介紹。
果然,夏如霜有點不愉快了,她好看的柳眉輕輕一皺,說道:「方醫生,你到底想說什麼?」
方毅盯著夏如霜的眼睛,一臉認真的說道:「我想說……你有病。」
咣當。
林國章手中的茶杯被他碰倒,剩餘的小半杯茶水濕了一地。
這下子,他頭疼了。這兩個小傢伙怎麼一見面就開罵呢?
尤其這方毅,他到底怎麼了,平日他如果不是碰到像王德全那樣的人,不會展示出這樣強橫的一面的啊,這傢伙是怎麼了?怎麼了?
林國章有些抓狂了,他想勸,但又不知從何入手。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一個是自己的外孫女,一個是恩人之孫,手心手背都是肉,這可要咋辦?
似是感受到林國章的緊張,方毅擺了擺手,說道:「林爺爺我沒開玩笑,如霜她真有病。」
夏如霜冷冷一笑,說道:「方醫生,我也是中醫,我自己有事我會不清楚?難道你要說什麼能醫不自醫?」
方毅搖了搖頭,認真道:「你是不知道自己有病,你是脾和肺都有病。」
林國章這下子急了,那雙枯老的手都被自己揉得要發紅了,他知道方毅從不拿這個來開玩笑,他這麼說,就是真的了。
夏如霜來了興緻了,這個小男人真是有意思,原來他一直盯著自己不是跟那些男人一樣的意圖,是在進行著望診。
她微微一笑,把頭髮撩到耳後,說道:「那你說說,怎麼個病法?」
方毅正襟危坐,正對著夏如霜,正色道:「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如霜你是思慮過度和憂傷過度了。」
夏如霜微笑的臉突然凝固了下來。
方毅繼續在夏如霜的臉色以及瞳孔之中掃視,又說道:「你平靜冷淡,是因為物極必反,情緒壓得太多而造成的,這是最有害的,你需要釋放。」
見著夏如霜繼續不回話,方毅皺起眉頭,急聲道:「我是認真的,你這樣下去,精神會垮掉,一個人精氣神垮掉,肉體也會跟著垮掉,非同小可!」
夏如霜凝視著方毅這一本正經又有些羞澀的模樣,嘴角突然微微一彎,說道:「你是學心理學的吧?」
「是看過幾本。」
方毅愣了愣,又極為認真的說道:「我剛剛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刺激一下你,正常醫者都會生氣的,但你的表現太冷淡了,這就是臨床表現了,你確實病了。」
方毅眼神清澈,神態誠懇,語氣平穩有力帶有濃厚的自信。
夏如霜微微一愣,神態有一秒鐘的變化,然後恢復如常,站起身子,說道:「我沒有病,你看錯了。」
方毅眉頭一皺,走前幾步,說道:「不可能,我把把脈!」
對於治病,方毅極為認真,認真得近乎固執,在說話間,他的手就往夏如霜的手腕抓去。
夏如霜臉上閃過一絲詭異之色,身子後退拉開了門,說道:「我很正常,我沒有病,謝謝了。」
嘭咚!
說完,夏如霜一關門,就迅速離去。
方毅很糾結,糾結的不是夏如霜的態度,但恰恰也是她的態度。
病人最忌諱什麼?諱疾忌醫。
很明顯,夏如霜就是這個狀態。
方毅是不可能放棄夏如霜的,不說自己對她印象頗好,就算不好,他也要治,因為醫生沒有放棄患者的權利。
但是,要取得患者的信任,卻是一個難題啊。
方毅嘆了一口氣,坐在了原位,喝了口茶,但並沒有吞咽,任由茶的甘澀來為他提神醒腦。
這時候,林國章食指敲了敲桌子,說道:「小方,聽你這麼說,如霜近幾年的變化也確實有些怪,你們年輕人好說話,她就交給你了。」
方毅點了點頭。
林國章笑了笑,說道:「這就行了,首長孫子那裡我去親自處理,從今天開始,你就住我家,如霜那邊,你就放開手腳地干!」
噗!
方毅一口茶噴在林國章臉上,幾乎沒有被噎死。
什麼叫「放開手腳地干」?你能不能說「放開手腳地治」?
林國章一臉錯愕,他也沒有反應出,自己的話裡面有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