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我都活不下去了
秋天，註定是分手的季節，樹葉和樹枝的分手。
韓九美拜別了鵬爸鵬媽，吟著「秋風秋雨愁煞人」的詩句踩在沙沙作響地黃葉上，邁出了那棟別墅。她不敢回頭張望，生怕自己會停住遠行的腳步。
「一航，你註定是孩子的爸爸。」路上，秋風瑟瑟中，韓九美對著話筒，淡然地說著。
「發生什麼事情嗎？」卓一航急切地問道。
「沒什麼。」韓九美輕聲的回應著，彎腰撿起地上一片樹葉放在鼻子尖聞了聞，離別的味道。她嘴角抹上一層苦笑，繼續道：「一航，你願意嗎？」
「徐小青也懷孕，是嗎？」卓一航聽出了她的無奈和傷感，直言不諱地問道。
韓九美「嗯」了一聲，只覺得胸口一陣窒息般的難受，舌尖舔了舔已經到嘴角的淚水，原來分享愛情如此苦。她抹去眼淚，輕嘆一聲，「只有我結婚了，他才會死心，只是……只是……」
不等韓九妹說完，聽筒那邊傳來一絲暖人的安慰，「美美，我不委屈，能和你結成夫妻，哪怕不是真的，我也很幸福。」
「一航。」
「……」聽筒里只有淡淡的呼吸聲。
「一航。」韓九美詫異地又喊了一聲，卻聽見對方半天說了一句，「學會叫老公吧。」她渾身彷彿被什麼震懾住了，當即愣在了原地。
「傻丫頭，做戲做全套，回家好好練習。」卓一航在電話那邊解釋道，「什麼時候住進我的小窩，開口說話，老婆，我去接你。」
「等我三天。」韓九美把到嘴邊的「明天」換成了「三天」，目光中透露出茫然和擔憂。
三天，夠了嗎？譚鵬，你能進行角色互換嗎？
………
韓九美坐在公寓的床邊，她摸出著床單，想起那一夜的纏綿，摸了摸小腹，心中悲喜交加。
一旁正在幫助她整理衣櫃的表姐劉慧看了看她，停下了手中的活，擁住他的肩頭嘆了口氣，道：「美美啊，你從小就是這個倔強的性子，這樣會害了你，你是不是……」
劉慧還是忍住了呼之欲出的「拿掉孩子」的話，她也是母親，能理解九妹的心情。
韓九美趴在她的肩膀上，眼淚在眼眶轉啊轉，卻咬緊牙關不讓它掉下來，「姐，這是我唯一能給他留下的，哪怕沒命，我也要堅持下去。」
清理完一切，在離開公寓的那一剎那，她站在門邊，久久地把我手放在門把上。
「竟然決定了，就走吧！」她被劉慧拉住了公寓，「怦」地一聲門關了，淚如雨下。
下午，譚鵬陪完徐小青做完檢查，坐在床邊靜靜地陪著她，待她睡著，他才悄然離開房間。
他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撥出那個熟悉的電話，卻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可能累了，休息了，他如是解釋這個關機現象，頓時心裡不那麼慌張了。
「怎麼樣了，鵬鵬？」鵬媽朝房間內瞥了一眼，壓低聲音問跟前的譚鵬。
譚鵬收起電話，看著緊張兮兮的母親，「照了B超，胎兒正常。」
他能理解父輩們抱孫心切的想法，尤其是父親的病情，聽海叔說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孕婦就是要多休息。」鵬媽說著，拉著譚鵬的手臂望樓下走，「兒子，你爸找你，一起去一起去。」她語氣中帶著幾分興奮，一邊走還一邊朝房間的徐小青瞄了幾眼，好似能看到孫子一樣。
別墅頂樓一側的書房內，滿滿一牆面書櫃下，鵬爸唉聲嘆氣地端坐在軟性靠背椅上，見譚鵬和老伴攜手進來，目光也變得柔和不少。
「來了。」他掃了一眼低頭沉默不語的譚鵬，心碎不已，他輕輕說了一句。
自己的兒子也要為人父了，可是他似乎沒有做好準備，一如當年的自己。
「你怎麼想的？」他收起了以往的嚴肅，見到在他面前一直喜歡沉默以對的譚鵬，他又輕輕問道：「兒子啊，你怎麼想的，你就說說，這次啊，我和你媽媽不做決定。我們只想聽聽你的打算。」
「……」譚鵬微微一愣，頹喪的眼神頓時閃過一抹亮光，這一絲溫暖來得雖然有點遲，卻在自己最彷徨的時候來了，只是自己在嚴厲的父親面前，一向不喜言語。
「兒子，你要是不想結婚，我們也不逼你，只是想聽聽你的想法。」鵬媽疼惜地拉著他坐在沙發邊，輕言承若著。
譚鵬還是為之一震，面露驚訝的神色，問：「不結婚？不逼我？」他抬眸見到雙親的支持的目光，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苦笑，明亮的眼眸里透出迷惘，「不結婚，對不起小青，徐叔叔也饒不了我。」
「你要是打定主意，徐叔叔那，由爸去說。」鵬爸看著彷徨迷茫中的譚鵬，說道。
譚鵬的眼神忽明忽暗，嘴角一彎把心中的不解說了出來，「你不是一直想抱孫子嗎？而且你的病……」
不等譚鵬說完，鵬爸打斷他的話，「孩子啊，你有這孝心，就成了，爸知足了。抱不抱孫子也無所謂，關鍵是不能因為孫子再委屈你，我和你媽已經做錯了這麼多年，尤其是我獨斷專橫，所以這次你想……想這麼做，爸不攔你了。」
望著雙親老淚縱橫，譚鵬心中百感交集，他吸了吸鼻子，「我會結婚的！再苦我也不能苦了我的孩子。」寧願苦死自己。
「兒子。」
「兒子。」
二老不約而同的輕聲喊道，他們雙雙走到譚鵬身邊，心疼地看著這個左右為難的他，篤定這一次無論無如何要站在他這邊。
「爸。」
「媽。」
譚鵬抬眸望著眼前的雙親，小心翼翼的呼出口，眼淚湧泉而出，他就受盡委屈的孩子，一邊撕扯開領口，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沒有了美美，我都活不下去了，我都感覺要窒息了。」壓抑在他心頭許久的話，在此刻，噴薄而出。
「要不，和美美談談，我和你爸在找小青談談，這沒有愛情的婚姻終究是不幸的。」鵬媽蹲下身子，心疼地摟緊自己的兒子，建議道。
「是啊，是啊，孩子，爸豁出老臉也沒有關係，關鍵是不能為了一次錯過，遺憾終生。」鵬爸拍了拍了他的肩膀，細心安慰道。
門口，徐小青的眼淚也啪啦啪啦滴了下來，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幸的。她何嘗不知，可是如果知道，韓九美快要死了，譚鵬你還能動力活著嗎？現在還沒有分手，都或不了，分手了呢？永別了呢？你要怎麼活，難怪韓九美如此不放心，步步為營為他安排。
只有孩子才能讓他活著，韓九美你又對了一次，徐小青如是想著，冷哼一聲，悄悄的溜回來到房間。
第二天，韓九美摸了摸已經關機的手機，還是放了下來，她走到客廳，窩進沙發里，習慣性地打開了財經頻道。
「美美，快來吃飯，姐給你熬了湯。」劉慧把一盅湯放在餐桌上，朝電視機前一聲不吭的韓九美喊道。
韓九美伸了伸懶腰，慵懶地爬起來，「謝謝，姐。」嘴角抹上了一絲笑容走向桌邊，「歐……」一陣乾嘔襲來，頓時眼淚被硬生生的擠了出來。
劉慧急忙上前給她順了順背，「你能抵得住嗎？否則……」
「沒有否則。」韓九妹倔強道，望了望劉慧關切的眼神，自信的笑道：「姐，我只需要鼓勵。這次我一定能贏。」
「那就多吃點，越是嘔，越要吃，才能抵得住，不是光靠嘴巴說，要靠吃。」劉慧傳授著經驗，把一碗筒子骨燉核桃端在她面前，「趁熱喝吧，上面那層油膩我去掉了。」
韓九妹小嘗了一口，心中升騰起無盡的感激，劉慧這兩天忙裡忙外，學著怎麼做孕婦的飯菜，讓她心裡多了一份虧欠，正想說點什麼，卻聽見劉慧說，「你啊，多喝點，就比任何感激的話都強。」
「是，表姐！」韓九美俏皮地敬了一個軍禮，便低頭喝湯。自己健康，讓表姐少擔心，確實是幫了大忙。
叮噹-叮噹-門鈴響了。
「你怎麼來了？」劉慧打開門，問道。
韓九美心裡一喜悅，轉頭一望，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一航，你怎麼來了。」
「就許你來，不許我來。」卓一航瞥了一眼韓九美，打趣地說道，朝桌上一望，呵呵一笑，「喲，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是是，你最有口福了。」劉慧從廚房出來拿了一套碗筷擺在卓一航面前，「你想吃什麼，自己動手。」
「我是有福了。」卓一航不著急拿著碗筷，勾了勾唇，看著正在喝湯的韓九美好一會兒，才說：「你慢點喝，別嗆住我兒子了。」
「什麼？你兒子。」劉慧驚呼道，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流轉，見韓九美一反常態的安靜喝湯，又問：「孩子是一航的？」
「孩子是我的。」韓九美不想糾結這個問題，抬眸看著驚愕的劉慧，淡淡地說。
「吃飯吃飯。我餓扁了。」卓一航的雙眸隱去了一絲憂傷，趕緊轉移話題。
韓九美抬起低垂的眼眸，沉思了一會，掃了一眼身旁的卓一航，目光定在劉慧不解神情上，故作輕鬆道：「孩子也算一航的，所以過幾天，我和一航去拿證。」
「這……那譚鵬……」劉慧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才幾個月不見韓九美，戀愛結婚生子都換了一個人，太不能理解了。
「別這了，祝福我們就成。」卓一航說著，眉宇間有掩蓋不住的幸福。
韓九妹頭也不抬，補充道：「嗯，記得準備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