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舊事

譚立旋出來的時候，一隻手摁在眉心那裡揉著，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警服的女警，女警手裡拿著白色的托盤離開了，我晃了一眼沒看清托盤裡都是什麼。

我從長椅上站起來，譚立旋看見我就苦笑了一下，他的目光從我爸身上閃過，我聽見老爸又咳嗽了幾聲。

剛想問譚立旋跟趙隊都說了什麼，那個女警是幹嘛的，我爸拉了我的胳膊一下，我回頭看他。

老爸看著我，「之前那個坐著輪椅的人呢？你知道他是誰嗎？」

我還沒回答，譚立旋已經走到了面前。

老爸又看了看譚立旋，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譚立旋聲音溫和的開口，「蔣老師，那個人是唐峰的弟弟，我跟令令昨天還收到奇怪的快遞呢，寄件的地址是明廊公墓，加上現在阿姨這事，我覺得……有人針對我們。」

老爸聽了譚立旋的話，垂下頭不再說話。

「針對我們，難道快遞和老媽失蹤有關係嗎，是不是趙隊跟你說了什麼，你告訴我。」我著急的讓譚立旋趕緊說，可是他看了老爸一眼也不說話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老爸抬起頭，「我以為那孩子不會回來了，前一段我去看他媽了，那裡除了我就沒人去過吧。」

「爸，你去看她了，那次回來就是去看她吧，我在老媽那裡看見一張你的動車票，我媽也知道？」我無奈的問我爸，我爸點點頭。

我在垃圾桶里看見的那張動車票，原來是老爸買了回來去看唐峰他媽的。

唐峰媽媽去世的時候，我只知道她的骨灰存在了明廊公墓那裡，後來我老爸在奉市的另一處公墓給她買了墓地安葬了。

唐峰為什麼沒跟他媽葬在一處，我一直有疑問，可是沒去問過我老爸，那時候爸媽剛離婚，我對老爸的埋怨和不滿正是厲害的時候，後來時間久了也就想不起來問了。

我更奇怪的是，唐峰他媽死了之後，唐峰的爸爸沒出現，我知道他們沒離婚只是兩地分居，妻子死了難道不應該是由丈夫來料理後事嗎，可最後替唐峰媽媽送最後一程的人是我老爸。

至於唐嶺，唐峰的葬禮媽媽的葬禮，他都沒出現過。

我們都不會想到，當年那個只存在於唐峰口中的弟弟，會在十年後出現在我們面前。

唐峰總跟我說他弟弟很聰明，他弟弟畫畫很有天賦的，唐峰最希望看見他這個弟弟將來能成為有名氣的大畫家。

可是出現在我面前的唐嶺，卻是一個刑警學院的老師。

唐峰難得一笑，可是跟我提起唐嶺的時候，他臉上一定會有淡淡的笑容，搞得年少時的我很嫉妒這個從沒見過面的弟弟，我覺得唐峰對我笑的次數沒有提起他弟弟的時候多，唐嶺這個弟弟一度成為我心中的假想敵。

如今想起這些，說不好心裡頭是什麼滋味，尤其是當著譚立旋的面，我不好太表露對於唐峰的任何情感情緒，雖然這麼多年譚立旋從來不干涉我對唐峰的紀念，可我知道他心裡一定不會很好受。

就像唐嶺第一次見譚立旋時說過的，當年的兩個少年都喜歡同一個女孩，女孩喜歡的那個男孩不在了，這才給了另一個男孩機會。

我和譚立旋都無法迴避這個問題，我跟他的感情里總會夾雜著少年唐峰的影子，儘管我們都想當他不存在，可是怎麼能當他不存在呢。

我想把當年的疑問解開，就問老爸，「爸，為什麼當年不把阿姨跟唐峰葬在一起呢？」

老爸聽了我的問話，笑得很苦澀，「那是唐峰媽媽的遺願，她去的時候給我留了信。」

「爸，你覺得對不起我媽嗎？」我突然就想這麼問老爸，問出口的時候我自己心裡很難受。

不知道老媽看見老爸回來，久別的老爸卻是為了祭奠死去的老情人才回來時會是什麼心情，我想著老媽床上那些衣服還有垃圾桶里的動車票，一瞬間似乎第一次感覺到些什麼。

也許，在老媽的一生里，她一直都在圍著老爸跟我打轉，可是我們都不願被她圍著，直到有一天她真的沒辦法圍著我們了，我們才意識到失去老媽的滋味是什麼。

老爸用紅紅的眼眶回答了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