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他的從前

天氣迷霧重重，似是要來一場纏綿的秋雨。

咖啡廳里，滿臉嬉笑的童佳靜盯著心事重重的孟曉楠看了許久，終於開口：「我的大小姐，你究竟有什麼事情，能不能告訴我了？我們這續杯的咖啡已經坐了倆個小時了，等會別等別人把我趕了，我自己的臉面掛不住，自己要跑了。」

孟曉楠這才為難地抬起頭來，淡淡道：「葉秦川跟我求婚了。」

童佳靜一口咖啡沒咽下去，混著聲音道：「這不是好事嗎？你不是說他愛你，你也愛他嗎？」

「可是」孟曉楠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就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我總是會想起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發生的那件事情，雖然最後我知道，那是楊浩明的所為，但是，我就是……每次跟他親密的時候，我都會想起那天晚上不堪的事情，我覺得我自己很臟，我配不上他的愛。」

童佳靜同情地看著她，「曉楠！你千萬別這樣想，你這樣想，我簡直要質疑你的智商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難道你還放不開嗎？」

「不是我放不開，很多時候，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但是，每當面對他，我的腦海里就出現萬麗那次給我看的視頻的畫面，我接受不了自己的浪……盪。」孟曉楠說著，突然變得萬分痛苦，把臉埋在雙手上，不能自已。

童佳靜好半晌沒開口，一直到把杯中的咖啡喝完，才徐徐問道：「葉秦川，有沒有跟你說過他家裡的情況？」

孟曉楠抬起頭來，這個問題，她倒是想過，認識了他這麼久，他好像真的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家裡的情況，也從沒見過他任何的親人過來拜訪他。

「沒有。」

童佳靜嘆了口氣，「可能是沒有找到適當的機會跟你說，當初他跟我說的時候，就說過，哪天找個適當的機會，就跟你把他家裡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你，恐怕是因為你沒問，所以他覺得你對他的事情沒有興趣吧。」

「怎麼會！我對他的事情充滿了興趣，但是他卻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我一直等他跟我說。」

「好吧，只能說，你們倆都是彆扭的奇葩。」

「他的家裡怎麼了？你跟我說說。」孟曉楠瞬間就轉移了注意力，對葉秦川的過去充滿了興趣。

「其實，他媽媽也是」童佳靜一頓，似是說不下去一樣，跟服務員繼續要了一杯咖啡。

「是什麼？」

「是做那一行的。」

「什麼？！」話剛一出口，孟曉楠便知童佳靜心中所指，愕然不已。

「是的，他是個孤兒，她媽媽當年懷上他的時候，簡直找不到他的親生爸爸，急的團團轉，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醫院，但是，她實在是不適合墮胎了，醫生告訴她，再墮胎就有生命危險，所以，她不得不把他生下來，但是她並沒有打算養他，也養不起，甚至想過把他留在醫院裡，他那次跟我說完，哭著跟我說，他是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多餘品。」

童佳靜抿一口咖啡，「幸而後來一對好心的膝下沒子女的老夫婦收養了他，供他上學，一直到大學，你知道有一段時間，他為什麼會消失嗎？大家都說他是因為失戀了，所以出國，其實不是的，而是那對收養他的老夫婦死了，他去辦理後事去了，他們在他大一那年就移民，本來讓他也跟著去的，他不想，一是當初放不下朱曼，而是一直沒有停過調查自己親生父親的工作。」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調查和偵探能力這麼強！

「那他現在找到了嗎？」

童佳靜搖搖頭，「沒有找到，但是已經有了眉目，他上次跟我說的時候，說是已經找到兩個可能性最大的男人。」

「他有沒有跟你說過，他要找回自己的親生父親做什麼？」

「沒說過，我也沒問，但是我能看出，他並不是想報仇之類的，他不是那樣的人，但是，他內心那種深切的痛苦，卻是任何人都無法體會的，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哭，那是唯一的一次，說起自己的身世的時候，我想他不告訴你的原因一是不想讓你跟著他難過，二是想你一直對他有個樂觀向上的好印象，讓你的生活里更多的是歡樂而不是其他。」

原諒，他才是這個世界上充滿仇恨的人，可是他卻把這些仇恨藏在自己的心裡，誰也沒說，只能自己咽。

她有什麼理由沉浸在過去里跑不出來？他都已經這麼努力滴給她愛。

「他曾經跟我說過，剛開始只是想幫你走出那段陰影，你知道他媽媽後來是怎麼死的嗎？」

「怎麼死的？」

「她後來從良了，回家去相親，一個男人看中她，男人在鎮上做點小生意，人雖然年紀大了點，生活還可以，對方一眼就看中她了，她本也是消極的對待這男女間的婚姻，有個人看中自己，她也不再挑剔，準備閃婚，可誰曾想到，不知道這個男人後來在誰的口中聽說了她曾經做過那種工作，一怒之下就跟她取消了婚約，她後來因為承受不了打擊，也自殺了，留下的遺書，簡直是對自己這前半生的工作追悔莫及以及滿心的羞愧，覺得自己一無是處，是個骯髒的人，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是怎麼死的？」

「那對老夫婦幫他調查她的去向，查到的。」

孟曉楠的眼神突然放空了，他從沒說過自己的身世，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凄涼。

他留給她的都是積極向上的情緒，天知道，他自己一個人默默給自己的傷口添了多少遍？

「所以，我這件不過是小事，不是嗎？比起他來……我簡直……」

淚水莫名的滑落。

「不要再沉溺在過去的事情里，那不是你的錯，既然愛他，就應當去面對他的愛，他已經說過了，你的事情不但跟他親生媽媽的性質不一樣，並且，即便你是他媽媽那樣的人，他愛你，就想把最好的給你，就怕你不肯接受。」

孟曉楠的心裡，突然有了主意，猛然站起來，道：「你繼續坐，我回去了。」

當童佳靜反應過來的時候，孟曉楠已經衝過綠燈，跑到馬路對面。

她笑了，「見色忘友的傢伙！」

付了咖啡的錢，她默默地拿出手機，翻出林浩然的照片，沉靜看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