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謀划
老太太雖然沒有再追究,卻也沒有簡單地就將事情揭過。即便沒有明說,輕雲卻是被禁足了。連晨昏定省都免了,說是要讓她好好歇著。
上頭的意思十分明白,穆府眾人的態度便連著有些改變。
因著輕雲,眾人到底不敢太過分。雖然沒有前些日子那般殷勤,相對於最開始的時候卻好了不少。
輕雲也沒有在意。被禁了足,她樂得輕鬆,每日看看書,賞賞花,倒也自在。
不過,人一閑下來,以前忽略的是事情便都涌了出來。之前讓青煙打探的兩個僕婦,到了現在也沒有收到消息,輕雲心中便有些著急。
這些天,她有些想法已經有了雛形,卻苦於沒有人手。想要和方氏斗,她現在還太過弱小,什麼力量都沒有。
不過,著急卻也於事無補。輕雲又等了幾天,到底說服自己放鬆下來。
這一日,輕雲正依靠在床頭看書,倚翠卻突然來報,「姑娘,青煙來回,說是您之前交代她辦的事兒已經做完了。」
「她人呢?」輕雲眼也不抬,問了一聲。
倚翠頓了一下,回道,「帶著兩個人正候在偏廳呢。」
輕雲這才合上手中的書,又問了一句,「桃紅人呢?」
一邊說,輕雲一邊站起身來,朝著書桌走去。
倚翠沒有出聲。
輕雲腳步不停,臉上卻露出一絲笑容來,「怎麼,又找不見了?」
倚翠沉默。
桃紅最近又有些死灰復燃,一大早兒就不見人影兒,日頭落下才堪堪回來。見著了她,一副眼睛長在頭頂的模樣。和她說話,聲音也是從鼻孔出來的。
輕雲一看倚翠的樣子,心中便清楚了。她啜了一口熱茶,轉了話頭,「青煙帶人進來,可有其他人看到了?」
倚翠就搖了搖頭,「青煙說沒有。奴婢剛剛瞧了一圈,小丫頭們都在做自己的事兒,好像真的沒有發現。」
輕雲點了點頭,這才吩咐,「讓青煙帶了那兩個人去大廳,我馬上就出來。」
倚翠應了一聲,快步退了下去。
輕雲卻是反身在床頭的盒子中尋了一個東西,攥在手裡,這才慢慢朝著前廳走去。
青煙和兩個僕婦已經候在了大廳中。此刻見輕雲走出來,紛紛俯身行禮。「五姑娘。」
輕雲應了一聲,坐在主位上,看了兩個僕婦一眼,「你們是我母親的陪嫁?」
母親去的時候,她還太小,又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她們兩個長年不在她身邊伺候,輕雲實在有些不大記得了。
兩人看著輕雲和曾經的夫人七分相似的面容,忍不住就落下淚來,「姑娘長大了,模樣和夫人年輕的時候也像。若是夫人見了,只怕也會高興的。」
說著,兩人又跪下朝著輕雲重重地磕了兩個頭,「夫人去的時候,曾經將姑娘交給奴婢們。只是奴婢們不爭氣,看著姑娘受苦也沒有法子……」
輕雲看了她們半晌,搖了搖手,「也不礙事兒。」畢竟她們也只是奴婢。主子發了話,她們就是有心幫忙,卻也無力辦事。
「你們也不用太過自責。」輕雲說得真心實意。她們兩個雖然沒有看著她們姐弟成長,比起那些母親一走,便變節投奔方氏的人要好多了。
至少,她們對母親還是忠心耿耿的。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堅持,這些年她們在穆府的日子也不好過。
兩人又抹了一會兒淚,這才收拾好心情。「不知姑娘派人將奴婢們喚來,有什麼事情交代?」
都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了,姑娘突然派人尋了她們來,只怕是有事要吩咐。兩個僕婦好歹都曾經是夫人身邊伺候過的,自然伶俐著。
輕雲臉上就露出笑容來。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她看了倚翠和青煙一眼,讓她們小心去外間候著,這才輕輕開口,「我母親的嫁妝,你們可還記得?」
沒有想到姑娘竟然會問這個,兩個僕婦聞言便是一愣。隨即卻又反應過來,「夫人當年的嫁妝,是老夫人親自挑選的,奴婢們倒是還記得。」頓了頓,才又開口道,「可是,那些嫁妝現在都在……」
僕婦們的話雖然沒有說完,意思卻是十分明了。
方氏是斷然不敢將前頭夫人的嫁妝攥在手裡的。老爺又是個不管事兒的。那麼嫁妝,便只有落在老太太的手裡。
輕雲沉吟起來。
在老太太手裡雖然比在方氏手裡要好,然而若是想要將那些嫁妝要回來,卻也十分困難。
只要老太太咬定,姐弟母親的嫁妝是要存著以後姐弟兩人分別成親的時候再分給兩人的,輕雲便也沒有法子將嫁妝硬搶過來。畢竟,老太太護著,也算是占著理兒。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另外一個僕婦欲言又止。猶豫半晌,到底開了口,「雖然大部分嫁妝現在沒有法子拿回來,夫人的一些小鋪子和莊子卻還沒有被老太太收走。」
僕婦說著,聲音中就有些憤懣,「他們以為那些鋪子和莊子都是賠錢的,便放任著,沒有理會。現在,莊子和鋪子中的都還是夫人以前的人。您放心,這些年,奴婢也沒有和他們斷了聯繫。他們呀,依然是夫人的人。」
這便是說,那些人信得過了。
輕雲沉思了一會兒,「那些鋪子和莊子現在是做什麼的?」
一個僕婦顯然對鋪子更了解。輕雲話音一落,她便笑著接道,「夫人留下的鋪子現在還有三個在咱們手中。兩個做著玉石布匹的生意,每年也還有些盈餘。只是那做著胭脂水粉的鋪子……」
「虧了?」
僕婦便羞赧地點了點頭,「已經連著賠了好幾年了,若不是有莊子和那兩家鋪子撐著,只怕……」
雖然胭脂水粉的進價有些貴,但也不至於賠成這樣吧?
輕雲微微皺眉,「這些鋪子中的帳,目前誰在管?」
僕婦一愣,臉上就有些僵硬,「姑娘可是懷疑那賬目?」這樣說著,卻到底是回答了輕雲的問題,「是奴婢家的那口子管著。」
怪不得神色那麼僵硬,原來如此。
輕雲笑著擺了擺手,「我也沒有那麼想,只是問問。畢竟店鋪中最重要的便是賬目。」
僕婦顯然也是知事的,聞言臉上就是一紅,雙腿一軟就跪了下去,「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起來吧。」輕雲嘆了一口氣,「雖然相信你們,但是這麼多年,賬目也應該找個時間讓我過過目了。」
僕婦毫不猶豫地點頭,「夫人原本就準備將這些東西留給姑娘……奴婢儘快讓家裡那口子把賬冊整理出來。」
……
等輕雲和那個僕婦說完了,另外一個僕婦才上前兩步,「莊子倒是只剩了一座。雖然大,卻是靠著山頭的,景色也沒有那麼好看……」
所以才沒有被穆府瞧上眼么?
輕雲心中冷笑。
這一次不等輕雲開口問,那僕婦便自己說了出來,「莊子現在靠著奴婢和奴婢那口子看管著。因著靠山,奴婢家那口子又是一個喜歡伺花弄草的,便在莊子里中了一些花草。」這樣說著,僕婦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若是姑娘不喜歡,奴婢回去便讓奴婢那口子將花草都摘了……」
輕雲擺了擺手,心中突然就閃過一絲主意。
「你家那位很擅長種花草嗎?」輕雲看了僕婦一眼。
僕婦不明所以,卻仍然是點了點頭,「奴婢家那口子也就會那麼一門子手藝了。當初老夫人就是看中了奴婢那口子的手藝,才讓奴婢那口子陪嫁的。」
輕雲就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之前的那個僕婦,「那個賠錢的是胭脂水粉鋪子?」
僕婦點頭。
「鋪子和莊子的地契都在你們手裡吧?」
兩個僕婦連忙從衣襟中摸出摺疊得十分齊整的地契,雙手呈上,「奴婢們都帶過來了。」
倒也真是忠僕。地契在手中竟然沒有卷了東西倒賣。看來倒真是能用的。
輕雲心思急轉,將地契收好,這才將之前從床頭盒子中取出來的東西遞給管理莊子的那個僕婦。「這裡是一些我需要的花草。讓你家那口子在莊子里種這些。若是成了,找機會給我送進來一些。」
這樣說著,看了僕婦一眼,「張嬤嬤,這件事情若是辦好了,到時候我便解了你家兒子的奴籍如何?」
僕婦聞言,心中一陣激動,跪下又朝著輕雲磕了三個響頭。
她們被穆府放出去這麼多年,兒子一直都在讀書,因著奴籍,也沒敢考功名。
姑娘這樣做,對他們一家就是再造之恩啊。
輕雲又看向另外一個僕婦,「趙嬤嬤,立刻關掉那個胭脂水粉鋪子,其餘兩家繼續先開著。過幾日,你再過來尋我。」
這樣說著,又瞧見那僕婦眼中閃耀著的羨慕,輕雲微微一笑,「你放心,若是你做的好,我也同樣會放了你家兒子的奴籍。」
趙嬤嬤也立刻跪了下來,「姑娘放心,奴婢一家只忠於姑娘,斷不敢生出二心來。」
輕雲點了點頭,又叮囑道,「慢慢來,動作也不要太大。若是有人問起,敷衍過去就行,別提我的名字。」
張嬤嬤和趙嬤嬤立即點頭,「姑娘放心,奴婢省得的。若是以後有事,奴婢們便去尋了青煙姑娘,將消息傳進來。」
輕雲沒有反對。她並沒有問青煙如何能將消息傳進來。青煙是家生子,能夠用到的人可比她多多了。
「行了,記住我今兒說的話,從今兒便開始做吧。」輕雲揮了揮手,又喚了青煙進來,指著兩個僕婦對她說,「以後你就幫我打量府外的事情。若是她們有事了,你便將消息傳進來給我。若是我有事吩咐,你便將消息傳出去。如何?」
青煙聞言,心知這是姑娘正式承認自己了,連忙跪下去,「青煙多謝姑娘。」
「都下去吧,注意著些,別讓人瞧見了。」輕雲站起身來,朝著內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