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劉大人忍不住細細打量了一下弄雪，心裡暗自為自己以貌取人感到汗顏。

宮御月不著痕迹地瞟了劉大人一眼，看出他已然對弄雪大大改觀。

清了清喉嚨，然後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之下，宮御月終於開了尊口。

「這個嘛，雖說是有俗話上樑不正下樑歪，但是也有一人做事一人當之說，這位舉止雖然唐突了姑娘，那也只是他自己心懷不軌，我相信大人並沒有刻意唆使他這麼做，而且，剛剛大家也看到了，大人由始至終都沒有發話，這應該只是這位官爺自己自作主張犯下的錯。」

「你（你）……」兩道岔忿的女聲同時響起。

弄雪是氣得說不出話，為他的胳膊往外拐。

而舞媚則是被宮御月暗中彈出一道氣給點住了啞穴再說不出話來，只能對著他乾瞪眼。

劉大人悄然地拭了拭額角的冷汗，暗暗對宮御月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直起腰桿端坐，擺出公正不阿的表情。

「阿光，還不快對這位姑娘道歉！」

「大人，我……」阿光不服氣地咬著牙，不肯對區區一個犯人認錯，那多丟臉。

「你什麼？犯人也是人，也有尊嚴，豈容隨意糟蹋，若本官繼續縱容此種不良作風，日後百姓還將如何信服衙門辦案，快道歉！」

「……是。」看著劉大人嚴肅的表情，阿光自己再多說也無益。

咬咬牙，只能不甘不願地向弄雪微微鞠躬道：「姑娘，對不起，剛剛是在下冒犯了。」

「哼！」弄雪撇開臉，不想接受這樣的結果。

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劉大人沒整到，真可惜。

都是宮御月這個吃裡爬外的臭男人！

她怨懟地用眼角餘光瞪他一下，正好跟他看過來的目光相碰，對上他那雙含笑的黑眸，她竟有種自己像個孩子耍脾氣的幼稚感。

喵喵的，她做什麼要覺得自己幼稚啊！

明明就是他有錯！

看著她高高撅起的嘴兒，宮御月有股衝動想一親芳澤。

奈何時間地點不對，只能將渴望壓抑在心。

強迫自己的目光從她迷人的唇瓣上移開，他深深地看著她冒火的眼睛，意味深長地道：「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以後的日子才會越過越舒心。」

嗯？他什麼意思？

弄雪眼眸微微眯了眯，若有所感地細細端詳著他的表情。

好一會兒，她終於確定他的確是想在叫她稍安毋躁。

好吧，就再相信他一次。

見她的神情有所鬆動，宮御月便知道她已經意會自己的意思了。

這種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讓他心情莫名愉快，眸底蘊笑地對她眨了眨眼。

拋什麼媚眼，好好給我看著點！

弄雪威脅地瞪他一眼，然後才悻悻然地回首，看向仍在鞠著躬等待她原諒的阿光。

好吧，看在他還算認錯到底的誠懇姿勢，她就暫且放過他。

「行了行了，本姑娘原諒你就是了。」

「謝謝姑娘。」阿光咬牙切齒地說著誠懇的話。

高座上，劉大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為了避免什麼意外的麻煩，於是他又趕緊出聲將阿光支開：「好了，阿光，你退下吧。」

「是！」阿光猶如得到特赦令一樣腳步飛快地離開公堂，事實上他是覺得在同僚面前顏面盡失而趕緊躲起來遮羞。

剛好這時候另一位官差領著證人與之擦肩而過，好奇地看了滿臉羞惱離去的同伴一眼，不明所以。

「大人，證人齊大帶到。」

所有人都轉頭看向被帶來的證人。

宮御月眸光暗凜地審視著齊大，看他衣衫襤褸，獐頭鼠目，有點尖嘴猴腮的模樣。

看他一進公堂，便似有怯意一般有些卑躬彎腰，認真留意，會發現他細小的眼睛卻是到處亂瞟。

此人，心術不正，絕非良善百姓。

一番認真觀察之後，宮御月在心裡暗自運籌帷幄起來。

事情變得有趣了，他該好好想想，既可以圓滿解決此事，又可以好好教訓一下喬弄雪這不知死活的小女人……

「草民齊大拜見大人。」

畏畏縮縮的聲音在旁邊傳來，弄雪側眼看去，齊大就跪在旁邊，在他叩地之時，她明顯感覺到他也側眼看她。

兩人的視線對上，她也不閃躲地直接看進他皺紋巴巴的小眼睛里，腦子裡不斷搜索關於這個人的記憶。

這人賊頭賊腦的，她確定自己並沒有見過他。

對著她清澈美麗的眼睛，齊大的目光閃爍了一下，眼底掠過驚艷，一時間看呆了，眼裡還不覺漸漸流露出垂涎的淫光。

宮御月黑眸銳利地眯起，怒氣在胸口集結膨脹。

齊大這個登徒子，竟敢這樣盯著他的女人看，活得不耐煩了嗎！

他俊臉罩上一層厚厚的冰霜，目光陰忖地凌遲向齊大。

而原本看美人看得有些出神的齊大，忽然感覺頸背一陣寒慄竄起，他驚顫地往後側眼，登時看到一位俊美絕倫的男子正在陰沉沉地盯著他看。

他那雙如刀似的眼睛上有一塊看起來及其邪氣的烏紫色胎記，讓他陰森森的目光看起來非常兇狠暴戾，好像要將他大卸八塊凌遲宰殺似的，恐怖得讓他心裡直發毛。

齊大激靈靈地瑟縮了一下，嚇得匆匆回眼，腦袋更加匍匐在地以求避開那可怕的目光。

高坐在官位上的劉大人絲毫不知底下早已經敵我波濤暗涌了好幾個來回，只道齊大磕頭那麼久是因為震懾於他的官威，於是很仁慈地緩著語氣道——

「齊大，你抬起頭好好看看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你所看見的那個殺人兇手？」

「是，大人。」

齊大畏顫顫地又往後偷看了一下，見那位陰邪的美男子猶在用可怕的目光瞪他，他抖了抖趕緊又收回目光，行為舉止像是做了虧心事的小偷一般。

「齊大？」劉大人見他沒有動作，於是嗓音略帶威嚴地再一次出聲提醒。

「啊，是！」

齊大恍然清醒般地猛抬起頭來。

「你確定你見到的兇手是我？」弄雪可憐巴巴地瞅著他，如秋水般的翦曈蘊著盈盈淚光。

那楚楚可憐的荏弱，只消伊人淚眼一瞥，男人都難以抵擋直想當呵護她的英雄，更何況是猥瑣的齊大。

僅是被她這麼瞅著，他的身子都酥了，哪裡還記得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你真的看見我殺人了嗎？」弄雪見他眼神迷茫地直盯著自己出神，再接再厲，泫然若泣地又追問了一下。

儘管表面上柔弱可憐，實則心底在氣瘋了。

這猥瑣的老大叔也忒噁心了，沒見過女人不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宮御月氣結地看著她，雙拳暗暗握緊。

喬弄雪，你敢給我到處賣弄風騷！

要不是礙於其他人，他真想……真想將她抓起來狠狠地打一頓屁股。

弄雪似是感覺到不善的氣流洶湧著逼過來，她下意識地循跡瞄去，看到宮御月一臉怒氣地不贊同地瞪著自己。

她一點也不覺有錯地給他瞪回去。

——哼！你袖手旁觀見死不救，我只能自救了，瞪個球啊你！

——我沒有不救，你就不能稍安勿躁靜待我的佳音嗎！

——不能，命是自己的，靠山山倒，靠人人會跑，靠自己最好！

——你……你再不安分點，我保證親自掐死你算了！

——來啊，我等著！

——……

兩人在一陣眼神廝殺之後，宮御月氣餒地敗陣下來，無力地將臉撇向別處，不想再繼續看到那些會讓自己氣得吐血的畫面。

「齊大，本官在問你話，你發什麼呆！」劉大人沒好氣地拔高聲音，目光冷肅地看著齊大正一臉垂涎著迷地盯著喬弄雪看。

「啊……草民在……在……在認殺人兇手。」齊大緩過神來之後，結結巴巴地為自己剛才的恍神解釋。

「那你看清楚了沒有？」劉大人態度嚴謹地追問。

然而，他的心裡卻暗暗感到懷疑起來。

這齊大看起來不似善類，而喬弄雪也不似表面看起來不正經，反而越看，越是感覺到她目光清澈，看人時也是直接又坦然，不像是作姦犯科之人，她真的是殺人兇手嗎？還是有什麼其他內情？

「看……看清楚了，就是她！」齊大這會兒終於完全清醒了，也記起了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於是毫不猶豫地一口咬定。

「你確定？」劉大人皺了皺眉。

「千真萬確！」齊大斬釘截鐵地點了點頭。

「大人，可否容在下問他幾句話？」宮御月淡淡地開口，俊臉平靜無波，讓人看不出他是否真對案件有興趣抑或是只是隨興一問而已。

一般情況下，公堂之上是不允許平民百姓或者旁觀者發言，以免妨礙公務。

然而，在劉大人眼裡，宮御月卻不是一般人，而是抓了豺狼妖的高人。

於是，他欣然點頭同意：「當然可以，無名大俠有何高見隨時可以提出來，本官也想聽聽大俠的見地。」

「那在下便獻醜了。」宮御月含蓄地表示一下客氣。

隨之，他起身，優雅地輕拂衣服上的摺子，然後腳步無聲地來到齊大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