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
張月從一輛中巴上跳下來迅衝進火車站。一路上還連續撞了兩個人也只顧得上說聲「對不起」甚至都沒看清對方的臉。她趴到窗口等著票從裡面遞出來忍不住又想跺腳。
晚班汽車已經走了半個多小時她等不及明早再去胡亂收拾了一下就趕到火車站。所幸的是晚間火車還有她順利買到了一張票。
她走到第2候車室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一面焦急不安地等待時間過去一面又不禁再次回想那個電話。
當時她正跟韓工商量新找到的一個地點兩個人都感到相當滿意。位置不算偏而且租金合理至少沒有貴得嚇人他們一起鬆了口氣談笑著約定看店鋪的時間。這時有個電話插進來張月並不想接她不想在跟韓工通話的時候隨便把電話中斷。雖然他們已算合伙人但她私下裡還是很敬重他的。但插撥電話響個不停她心裡莫名地一驚像是有感應似的突然想到這可能是韓茵而且情況不對。
果然她先聽到的是哭聲隔著電話都令她想到了「泣不成聲」這種程度她小心地喊了一聲「茵」就不敢多說了。
「我太傻了……我以為一切都是真的我以為……我所以為的幸福是真的我以為他跟我一樣真誠我太傻了……全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我太傻了---
此時此刻張月不會比韓茵更鎮定因為她了解她。韓茵不是一個總是把情感坦露給旁人的人她多半時候會選擇自己思考然後慢慢消化。更重要的是。韓茵感情潰泄到這種可怕的程度連張月也只碰到過兩次。一次是高考後她考完地當晚就知道考砸了。支撐不住巨大壓力哭得天昏地暗。而另一次就是現在。她只在電話另一頭哭張月就已經擔心得站不住腳了!
她馬上問韓茵人在哪裡韓茵不回答拿著電話一直哭聲音嘶啞得刺耳。張月當即告訴韓茵她要馬上趕過去。
「你去接我!聽到沒有?去接我!」她沖著電話大喊。她要安排事情給韓茵做。在她趕過去之前分散她的注意力。
「天哪怎麼辦!」她雙手絞住包帶擔憂、煩躁、自責糾結在一起把她的胃都絞痛了。「本來沒事地一切都好好的!過不了多久就可以過去----全都是我!都是我硬把她推出去挑明才給了宋錦潮這個機會!怎麼辦?」她仰起頭痛苦地閉起眼睛腦中一片混亂。
五個半小時后張月撥通了韓峰地手機。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哥我是月月……啊!她和我在一起我們在外面。她同事的聚會上……嗯嗯我知道我明白!我們沒喝多。hTtp://再過一會我們就回去。你讓阿姨他們別擔心啊……嘻嘻好好好。哥再見!」
唯恐韓峰覺察到她迅掛斷電話然後陷進沙里不說話。
「我不能回去……這個樣子。」
「再想辦法……」月月煩躁地抓抓頭又一次問韓茵「你說他怎麼……這麼複雜?!」
韓茵不想再說話該說的她都已經說完。她縮在沙的一角腦子裡不斷重複這期間收到的兩條簡訊。一條來自宋錦潮內容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只有三個字----對不起。這個簡訊如同一場冰雹砸下來將她直接打進冰冷黑暗地地窖。
她心灰意冷連哭的力氣都被抽幹了。對不起這是句最殘忍的道歉。它在你還能放聲大哭還能泄不滿委屈憤怒種種平常的情感甚至還可能存有一絲僥倖心理時硬是逼你站到最令你心寒的事實面前活生生地告訴你一切都別妄想了。它沒有將全部的事實一點一滴地說給你聽卻遠比事實更狡猾而且兇狠像一把有魔力的利刃迫使你必須伸出手握住它然後親自斬斷最後一絲希望。韓茵全身無力只能倒下去。另一條簡訊則解釋了陳佳靈為何對宋錦潮心有不忍卻一直無法釋懷。當初陳芝慧和宋錦潮分手時宋錦潮拿出了一筆巨大的分手費。這讓一切看起來像一場交易教人不想再說第二遍。
「他拿出這筆分手費幹什麼?讓陳芝慧去墮胎還是安撫人家?不管怎麼樣兩個人都很噁心。」
一片沉寂后月月氣不過又開始說。韓茵動了下眼睛看向她。
「出錢的人噁心拿錢地人也噁心。」她分析著。「陳芝慧幹嘛要接過去?這明明是在侮辱人她還懷了他的孩子。她在賭氣?唉----我不知道實在想不明白。只能說明他們都是複雜的人跟我們不一樣。」
「既然她那麼愛他……當初為什麼不用孩子留住他讓他以為自由了又出來禍害無辜?」
這個疑問讓韓茵無奈之極卻忍不住想笑想嘲笑自己。
這一夜註定是個無眠夜。韓茵毫無睡意地躺在老哥地房子里一動不動說著時間。月月向韓峰撒了謊稱韓茵被同事灌多了不想回家被二老看見必須借用他的房子。韓峰還想問個徹底卻現人已被莫名其妙關在門外了!
「這丫頭!」他一向拿月月沒辦法每次都氣得很。「什麼時候來地也不知道「你確定你沒問題?」
「沒問題。」
月月想抓緊時間去看店鋪把一切定下來。這種奔走地日子實在不適合帶上一個很有可能會昏倒在街的人。
「茵你這樣太勉強自己了。」她試著柔和一點能哄住韓茵。「我和韓工今天只去看一看不會決定什麼……」
「那我一去三個人到齊了不就可以決定了?」
「你今天腦袋都還在昏暈。走起路來一看就知道恍恍惚惚心也不知道在哪裡我怎麼放心帶你出門!」
「月月。」韓茵幾乎在哀求她。「讓我一起去吧我不想被他們看見。」
張月明白了。她沉思了幾秒然後對韓茵說道:「韓茵你聽著我知道這樣要求有點過分但這是最好地辦法---既然你不想他們整天為你擔心。也不想他們抓著你刨根究底那麼你就給我振作點知不知道!裝也要裝出個樣子來!是誰跟我說的?她長大了幸福傷痛都承受得起!那就說到做到盡全力把心思放到正事上來!」她眼裡閃出一絲淚光但還是繼續說下去。「也許這份傷痛會持續很久會把你折磨得憔悴不堪但你無論如何要戰勝它。因為你沒有選擇。還有----無論你花多長時間我都會陪著你。」
一個星期後韓茵正式辦理了離職手續。開始另一種新的上班生活。月月戲稱這也是在上班只不過感覺會更好。
令人欣喜地是。就像他們極為順利地定下這家店面一樣。店裡的生意也迎來了一個不錯的開頭。
「呃……其實是我朋友介紹地。」其中一個客人這麼回答韓工試探性的提問。韓工笑著點頭對她說:「哦。也許他頭兩天來過。」
「有可能。」她說「他專程推薦我們來看看我想……你們店應該很值得來一趟。」
她地話無意中透露出一個信息:踏進這間店的客人中她不是唯一一個由朋友介紹來的。
他們很好奇誠心誠意接待每一位來光顧的陌生人的同時很用心地留意著想找出一兩個回頭客來也許他就是那位有心地人。
這天傍晚韓茵獨自坐車往家走她有新的訂單要設計。月月和韓工留在店裡商量進貨的問題他們有意尋找一家更近的加工廠作為供貨基地這不僅可以降低成本而且更方便管理。
韓茵低著頭慢步走著腦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宋錦潮陪她一起回家的那些個夜晚。彷彿就在昨天連說話的聲音她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可轉眼間一切都變了消失得不留一絲痕迹。就像頭上這片天空先前還裝滿了絢麗的雲彩可等你再一次抬頭時它已經湛藍得令人嘆息甚至不禁懷疑是否有人趁著你低頭的一刻偷偷將它徹底清掃過。
在韓茵邁進小區大門前一刻她停了下來順著圍牆一直張望到拐角處那裡停了一輛車。她只能看到它的一角但這已足令她全身一顫差點要走過去看個究竟。是車地顏色讓她想到某一輛她很熟悉的。
她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選擇放棄。也許正是那份熟悉感引起了她的注意而不是它地顏色。她邊走邊想。但怎麼可能呢她這不是神經錯亂就是神經錯亂的前兆!
「下面那輛車」晚飯時韓母看似終於確定了某件事很有把握地提醒大家。「你們有沒有注意到?」
韓茵心裡一驚馬上想起她看到地那輛。韓父悠悠地說:「下面地車多了。」今晚不知為何月月老哥同時不回家吃飯所以就剩他們三人安安靜靜地度過這個平常的一晚。
「父女倆一個樣。」韓母很不滿。「這輛車不是我們小區地停在我們後面那個拐彎那裡」她伸手指了指繼續說「好幾天了----我開始留意就好幾天了。就是這種時間有早有晚在那裡停一陣然後才開走。」
「這有什麼奇怪的!」韓父更不滿。「車主經過這裡有事把車停在那兒停一陣事情完了就開走簡簡單單!」
「咦----」韓母很高興是時候推出重點了!「頭兩天我也這麼想也不在意。但這兩天我留了點心思仔細觀察它」
「怎麼了?」韓茵急於聽重點。
「是有人把車停在那但那人就沒出來過停一陣接著開走。這車總要人開的沒人動它它不會自己滾到那裡吧?你們說這人他想幹嘛?」
「嗯!」韓父配合韓母延續她的思路講下去。「可能是小偷!」
韓母朝上翻翻眼很不高興。「等他站到你床頭我看你還悠哉得起來不!」
「那就等他先爬上來再說。」
韓茵此刻心裡早已波濤翻騰了一種難以言語的感覺猛烈撞擊她的心頭讓本來隱隱作痛的心現在變得刺痛不已。她小心地問道:「你看到車主沒有?」
「怎麼看得到?我們只能看見半個車蓋。」
這時韓父建議道:「要不你們母女下去走一趟親自看個究竟?」
「他繼續停下去我哪天還真去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