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赴死
陳留王雖然不知道,但還是安慰光熹帝道:「皇上但請放心,這些人應該不會。」
只不過這些話,陳留王說了出來,他自己也沒有把握。
陳留王雙目梭巡之下,看到來人之中竟然有一張熟悉的面孔,心裡立時一寬,隨即低低對光熹帝道:「皇上,這些人應該是自己人。」
那光熹帝早已被嚇得六神無主,顫聲道:「何以見得?」
陳留王低低道:「這些人裡面有下軍校尉方陣。」
光熹帝哦了一聲,臉上神色還是怔忡不定。
我此時也已躍下馬來。邁步走到光熹帝身前,躬身行禮道:「皇上,卑職下軍校尉方陣和河南中部掾閔貢前來迎駕。」
那閔貢帶著三四名士兵邁步來到光熹帝身前,也是躬身施了一禮,向光熹帝恭恭敬敬的道:「卑職河南中部掾閔貢接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光熹帝聽得這些人真的是迎接自己而來的,這才一寬。抬起頭,目光看著閔貢,顫聲道:「免禮平身,閔大人,朕要回去,可是又累又餓,雙腳無力行走,這可如何是好?」
閔貢環顧四周,見這四下里只有荒野風聲呼呼,那裡有半個人家?別說是吃的了,這裡面除了這些人之外,便是一個陌生人都沒有。
苦思無計之下,雙目望到身旁的馬匹之上,隨即伸手牽過一匹馬來,右手提劍,一劍將那馬頭斬了下來。
那匹馬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一陣,這才不動了。
閔貢沉聲道:「皇上,暫且喝幾口馬血止渴,待會,卑職就帶皇上回去洛陽。」
那匹馬汩汩流出鮮血。血腥之氣瀰漫開來,十常侍等人都是心驚膽戰。
光熹帝看著那馬頸上的傷口之中汩汩流出鮮血,不由得大吃一驚,顫聲道:「這,這能喝嗎?閔大人。」
閔貢嘿嘿一笑,隨即俯身將一顆頭湊到那馬頸之上,咕嘟咕嘟的喝了幾大口鮮血,然後這才站起身來,咧嘴一笑道道:「皇上,你嘗嘗,這馬血味道很好。」
光熹帝看著閔貢的嘴角邊,在那月光之下帶著一絲殷紅的馬血,更是不敢喝了,雙手連連搖動道:「朕可不敢喝,喝這馬血。」
陳留王遲疑一下,邁步走了過去,也是學著那閔貢的樣子,然後在那馬頸傷口上張口喝了幾大口鮮血。然後咕嘟咕嘟的咽了下去。
喝完這些馬血之後,陳留王站起身,舔了舔嘴唇,然後點了點頭道:「閔大人所言極是,這馬血果然很好喝。皇兄,你嘗一下--」
我和閔貢看向陳留王的眼光之中都是多了幾分敬佩之意。
光熹帝連連搖頭,臉上帶著厭惡之色,道:「朕可喝不了這馬血,打死朕,朕也不喝--」然後光熹帝可憐巴巴的看著那閔貢,哀求道:「閔大人,你還是趕緊帶著朕離開這裡吧。」
閔貢無可奈哈之下,只有點頭答應。對這個懦弱膽小的光熹帝大起輕視之意。
閔貢轉過頭,面對著張讓,趙忠,夏惲,郭勝等人。冷冷道:「十常侍,你們知罪嗎?」
張讓雖然心裡害怕,但是臉上卻還是做出一副鎮定的神情,冷聲道:「姓閔的,我們十常侍何罪之有?」
閔貢哈哈一笑,笑聲之中卻是殊無半點笑意。跟著笑聲一收,森然道:「原來你們十常侍還以為自己乃是天下間的正義忠良之輩,是也不是?」
張讓雙眼眯起,哼了一聲的,道:「張某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也沒有妄殺過一個好人。」
閔貢哈哈一笑,大聲道:「真的沒有嗎?」
閔貢雙目逼視著張讓,竟然將張讓逼視的不敢和閔貢雙目對視,而是目光轉而望向一邊。
閔貢冷笑道:「怎麼張大人這是心裡有愧嗎?是不是覺得自己說出的這一句話,就是連自己也都不敢相信?」
張讓一時無語。
那夏惲怒道:「你一個小小的河南中部掾竟然也敢這麼跟本常侍說話,不要命了嗎?」
閔貢哈哈一笑,笑罷之後,目光冷冷的望著那夏惲,道:「夏常侍,就在你離開後宮的那一刻,你就已經不是什麼常侍了,你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劫持皇帝,大逆不道的反賊而已,人人得而誅之。閔某也不用跟你們說什麼廢話了。大家動手,將這些謀反的逆賊一一殺了。」
十餘名士兵手持長槍一槍一個,立時將那跟隨十常侍出來的十來名宦官刺死,一眾士兵包圍之中只剩下了那十二名中常侍。
血淋淋的槍尖指著十二名十常侍。
張讓嘆了口氣,知道今日大勢已去,這十二人終究畢命於斯。
那趙忠臉色慘白,忽然越眾而出,向閔貢顫聲道:「閔大人,趙某是受了這些人的蠱惑,這才誤入歧途,趙某洗心革面,今後一心一意效忠皇上,還望閔大人和皇上給趙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說罷,趙忠滿臉哀懇的看著光熹帝。
光熹帝則轉過頭,不敢和他的目光相接。
在這光熹帝的心中,這十常侍畢竟是比那袁紹袁本初和自己近一些。只不過今夜這一場變亂,乃是這後宮之中的宦官和御林軍之爭,不死不休。勢必要以一方覆滅為代價。
自己身處在這宦官和御林軍之中,可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有順其自然,讓這兩方自己去斗個你死我活算了。
光熹帝打定主意,只有不聞不問。
趙忠見光熹帝不理不睬自己,也就轉過頭來,可憐巴巴的看著閔貢。
閔貢冷笑一聲道:「趙大人,機會已經給過你了,只不過你沒有珍惜,這個可怪不得我們了。」
趙忠隨即將目光望向我,哀求道:「方大人,你給說兩句好話,拜託你啦。」
我也是冷笑一聲道:「趙大人,方某在那南宮嘉德殿的時候,一群人追殺於我,那個時候,你怎麼沒有放我一條生路呢?」
趙忠被我說的啞口無言。
站在一旁的張讓向著趙忠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大聲道:「趙忠,大丈夫死則死爾,何饒舌也。」竟是再也不看眾人,邁步走到那河邊,縱身向那黃河之中躍了下去。
一眨眼的功夫,張讓就被那漆黑的河水吞沒。
十常侍的其他幾人,一個個俱都沉默不語。
誰都知道這張讓的下場,就是眾人的下場,只不過面對著這麼悲慘的結局,眾人都是心頭茫然失落,誰也沒有想到,只一夜之間,眾人竟然都走到了絕路。
我和閔貢對這中常侍張讓都是心頭佩服。
我之前對於這張讓的一絲輕視,也是一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便是一絲敬佩之意。畢竟面對著生死大關,如同這張讓這般淡然赴死,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笑看生死,那是要極大的勇氣。
在這一點之上,這張讓已經勝過了太多太多人。
趙忠哆里哆嗦的看著那漆黑的河面,耳中傳來河水濤濤滾滾的聲音,越來越是膽寒。
閔貢看著十常侍,冷冷道:「張大人已經跳下去了,你們幾個人呢?難道還要閔某一個個的將你們殺死?」
中常侍郭勝大聲喝道:「趙忠,死就死了,怕什麼?老子第二個去閻王爺那裡報到。」說罷,邁步奔到河邊,口中大聲道:「張大人,郭某陪你來了。」隨即涌身躍入河中。頃刻間消失無蹤。
那中常侍夏惲,畢嵐,高望等人也都紛紛走到河邊,縱身躍入河中。頃刻之間,這十一名中常侍便俱都被河水吞沒,消失無蹤。
河邊之上,只剩下一個臉如土色的趙忠孤零零的站在那裡。
閔貢冷笑道:「趙大人,你的那些同伴都下去了,怎麼你還站在這裡?是捨不得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閔貢的語聲之中滿是譏諷之意。
趙忠咬了咬牙,顫聲道:「閔大人,你給我一個痛快吧。」原來這趙忠竟是見水即怕,竟是不敢跳入河水之中。
閔貢向站在趙忠面前的一名士兵一使眼色,那一名士兵立即會意,手中長槍一送,那一桿長槍立時刺入趙忠的胸口。
趙忠啊的一聲慘呼,慢慢軟倒在地。雙目看著閔貢,口中低低道:「多--多--多謝--」一個謝字剛剛說完,趙忠的身子一軟,立即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一陣,立時死去。
閔貢冷笑一聲,隨即邁步走到光熹帝的身前,沉聲道:「還請皇上,皇后,王爺上馬,咱們即時回宮,此刻想必那袁大人已經平定叛亂。」
光熹帝連連點頭。
皇後唐姬只是跟隨光熹帝左右,並無一絲主意。
陳留王沉吟片刻,這才沉聲道:「就依閔大人的辦法。咱們這就回宮。」
閔貢隨即吩咐手下牽來三匹馬,分別讓光熹帝,皇後唐姬,還有陳留王坐了上去。
陳留王飛身上馬,坐到馬背之上,身子晃了一晃,隨即穩住。
唐皇后飛身上馬之後,便即使勁握著馬韁,一動不動。
光熹帝卻是自己上不去馬,只好由那閔貢攙扶著坐了上去。
閔貢剛一鬆手,光熹帝便欲掉了下去。
無可奈何之下,那閔貢只好和光熹帝共騎一馬,上馬之後,閔貢吩咐那三名沒有馬的手下和其他士兵共騎一馬。
我見眾人收拾停當之後,這才撥轉馬頭,緩緩向來時的方向馳了回去。
我身後,閔貢和光熹帝騎著一馬,其後便是唐皇后,陳留王還有十餘名士兵慢慢跟隨其後。
眾人緩緩向南而去。
行出里許,只見四周黑暗之中流螢四處飛舞。只是圍著這光熹帝和陳留王身旁打轉。
眾人看了都是一奇。更為奇異的是,那漫天飛舞的流螢其中一大半還是聚攏在那陳留王的身邊。
陳留王眉頭微微皺起,伸袖揮了揮,那些流螢卻是揮之不去。
陳留王無計可施,也就只有任由那流螢在自己身前不住飛舞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