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哥殺人了
接下來發生什麼,我完全不知情,除了我哥的那一聲咆哮一直在我的夢裡回蕩,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我只知道,當我懵懵懂懂的睜開雙眼時,看到的是吊在我頭頂的點滴瓶子,我不太清醒的意識告訴我,我這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於是我繼續閉著眼,靜靜的休息了兩分鐘,再睜開眼,我微微轉過頭,發現一個人正撲在我的病床上小憩,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我日思夜想的嫂子。
於是我輕輕的抬了抬手,這一抬手,立馬把嫂子給驚醒了,她看到我醒了,沒有表現的很驚喜,而是一臉憔悴的看著我。我從嫂子的表情中似乎讀出了一點不好的訊息,我努力回想,終於,我隱約想起了那天打架的情形,想起了我哥,於是,我立馬虛弱的問嫂子道:「我哥呢?」
嫂子嘴角扯了扯,想開口,卻欲言又止,我急了,拼盡全力喊道:「我哥呢?」嫂子努力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道:「耗子,別激動,你好好養傷。」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兩個身著警服的警察走了進來,此刻,這身警服顯得如此刺眼,我像是見到鬼一樣,心裡開始波濤翻滾,突然又感覺天旋地轉了,我想吐,我想哭,警察來了,意味著什麼?我不敢往下想,我的胃酸在翻滾,無論如何,我哥是真的被我害了,被我害了......
兩個警察慢悠悠的走到我身邊,一個拿著筆記本電腦,打開,準備記錄我說的話,另一個劈頭就問:「吳昊是吧?」我沒管他問什麼,只是不停的呢喃道:「我哥怎麼了?我哥怎麼了?」問話的警察立馬一聲喝道:「請配合我們的工作,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聽到這,嫂子立馬插話道:「警察同志,麻煩您語氣放緩一點好嗎?他剛剛才醒,身體還很虛弱。」問話的警察面無表情的看了眼嫂子,繼續問我道:「吳昊同學,請你把10月8日那天發生的事,前因後果,詳細過程,都敘述一遍。」我現在哪裡聽的進任何話,我還是只有那一句,『我哥怎麼了』,那個拿筆記本電腦準備做記錄的警察再也忍不住了,他低聲吼道:「你哥怎麼了,你哥殺人了,小子。」
我哥殺人了?一個霹靂彈直擊我的心臟,炸的我神志不清,雖然萬幸我哥還活著,但,他竟然為了我殺人了,殺人了,這讓我比死還難受,我流著眼淚哭笑著搖頭,重複道:「不會的,不會的....」
問話的警察嚴肅道:「吳昊同學,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認真回答我們的問話。這關係到你哥哥服刑的輕重。」
聽到這,我趕緊重重的甩甩頭,盡量讓自己清醒一點,太痛,太難受,但不能繼續因為我的懦弱導致我哥一命償一命,我必須鎮定,必須要說出實情,我試著將那件事發生的前前後後的所有細節,都跟警察慢慢敘說清楚。說完之後,我哀求警察道:「您一定要如實記錄,我哥是正當防衛,是為了保護我才誤殺人的,請您一定要弄清楚。」兩個警察丟下句:「法律自有公正。」就離開了病房.....
警察走後,嫂子軟弱無力的站在我身前,說了一通話,好像是在安慰我,但我完全聽不進去,我想著我哥日後的人生,他也許會被判死刑,也許是把牢底坐穿,不管哪一種結局,他的一生都毀了,毀了,我越想越頭痛,越想越難受,噗,我突然嘔出一股酸水,整個人像飄起來了,一個眩暈,我再次昏迷了過去...
這次昏睡好像經歷了漫長的幾個世紀,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沒在醫院,而是在我自己家,而我醒來的那一瞬間,第一個映入我眼帘的當然還是嫂子,不知道過了多久沒見,再看到嫂子,她的容顏越發憔悴了,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我很心疼,但我開口的第一句話還是:「我哥呢?」
嫂子聽到這裡,臉上的哀傷更重,沒兩下,我就看到她的眼淚滑下來了。她輕聲勸導著我,叫我別太執著這件事,她說我在昏迷的這將近一個月里,總是喊著哥,總說對不起,說我心裡的結太深了。
我聽不進嫂子說的這些,只是繼續追問道:「我哥最後怎麼樣了?」嫂子這才沉痛道:「被判了無期徒刑,表現好點的話,可能減刑。」我很暈,很難過,我搖著頭悲痛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要去看他。」嫂子輕輕按住我的肩膀認真道:「絕對不行,你哥說了,你沒出息,他不想見你!」
我一隻手緊緊捏住被單,心更痛了,我不僅害了我哥,還讓他對我很失望,我知道,他會怪我,怪我的心慈手軟,怪我的軟弱無能,怪我輕信於人,害了他,也害了自己。我苦悶不堪,抱著腦袋,痛苦的重複著:「我錯了。」
嫂子在旁邊看著這樣的我,她真是又急又氣,我感覺有點耳鳴,但我還是聽清楚了嫂子有力的幾個字:「只要你有個出息樣,你哥就會見你。」
聽到這裡,我才茫然的抬起頭看著我嫂子,她焦慮的看著我,繼續道:「耗子,你哥的事已成定局,你再這樣下去,只會讓他所遭受的一切都白費,你要好好的,好好的生活,這樣你哥才會見你的,不然他是沒一點心情見你。」
我獃獃的看著前方,出息?我這害人精還能有什麼出息?我怎麼才能出息?對了,大學,我哥的意思是讓我好好讀書,再混出個人樣?想到這裡,我問嫂子道:「我怎麼到家來了?」嫂子說:「我已經幫你申請休學了,這也是你哥的意思,他說,你繼續留在那學校,肯定會被打死的,家裡這邊安全,那些人不會輕易找過來,而且你哥的一些兄弟還能護住你...」
聽到這裡,我更無地自容了,他都被我害成這樣了,心裡竟然還想著我,人都不在我身邊了,竟然還找人幫忙護著我,我吳昊何德何能,老天要賜予我這樣一個哥?這個我從小到大的保護傘,突然就這樣被關起來了,遠離我了,我還能好好的過下去嗎?我內心這一關,能過的了嗎?
我抬眼看了看憔悴不堪的嫂子,沉默了許久,我才道:「嫂子,對不起。」嫂子苦笑著搖搖頭:「事情已經發生了,怪你也沒有用,你只要振作起來,就是我們最大的安慰,現在,你是家裡的唯一的男人,一定做好這個頂樑柱,做一個男子漢。而且,我懷孕了,很多事都不方便做,需要你幫襯著。」我怔怔的看著嫂子的肚子,內心的波濤再次翻滾起來,我想,這個孩子,懂事後,會怪我把他父親送去了監獄么?
後來的幾天,我的身體漸漸恢復了,外傷好的差不多了,但心傷卻一直在,抹也抹不去,在這個熟悉的家,再也不見哥哥的影子,我的心,好像缺了一塊,很重要的一塊。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終於意識到,我哥對我是有多麼的重要,他的臂膀又有多結實,原來,我一直都在依賴著他。
沒了他,我就是沒有翅膀的小鳥,飛不動,也走不出。而我哥的那些兄弟,實現了他們對我哥的諾言,在很多方面都會照應我和我嫂子,出錢出力的都有。有人還幫我找工作,但我沒心思去工作,我什麼也不想干,我只是不斷的自責,不斷的想著整件事的前後經過,想著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結果,想著韓欣兒這個女人的心怎麼會那麼毒。那段時間,我學會了抽煙喝酒,那段時間,也是我人生最消沉的時期,我連街頭的小混混都不如,因為他們,起碼比我有種...
兩個月後,我嫂子的肚子明顯凸了出來,她做什麼事都越來越不方便了,但還是得照顧我這個頹廢的大小孩,我一蹶不振,全靠嫂子支撐著這個家,她本寄希望於我,希望我能幫著做點事,希望我能振作,但我給她的只有失望。嫂子還是沒有放棄,她一邊堅強的過好每一天的日子,一邊試著鼓勵我,無論生活多麼艱難,嫂子還是堅強的挺過來了。
有一天,嫂子走到我身前,很認真的對我道:「我這孩子馬上要出世了,家裡就你有文化,你給他取個名字吧。」我抬起頹廢的鬍子拉渣的臉,對著嫂子勉強擠出了點笑容。那段日子,我心裡只有對老天的恨,對老天的不滿,所以,當嫂子問我名字之時,我腦海里第一個浮現的句子是:日他娘的的老天。於是,我看著嫂子,咬牙道:吳日天!我以為嫂子不會同意這不像話的名字,沒想到她不假思索道:「成,就按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