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拜師
利小順擦拭著額角上的汗珠,他應該想不清楚為什麼二愣子會出現在這。||
二愣子的死相很恐怖,兩眼圓整,口吐白沫。
利小順轉過身,準備從墓地中爬出來,我趕緊在躲了起來。
利小順剛在墳墓上站穩腳,一個聲音從遠處傳來。
「啊。」
是唐山人,他手裡拿著菜刀從遠處跑來,利小順扭過頭,「你他媽是人是鬼?」
唐山人不說話,利小順一腳踹在了唐山人的肚子上,這腳的份量很大,唐山人趴在了地上,無法動彈。
利小順現在可以確信,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肉體凡胎。
「他媽的。」利小順露出了笑容。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黝黑的臉,然後開始快步朝著唐山人走去。
唐山人勉強地從地面上爬起來,他揮刀砍著利小順,但是利小順扼住了他的手腕,之後,利小順將唐山人絆倒,整個身體都坐在了唐山人的肚子上。
利小順將刀刃壓在了唐山人的臉上,唐山人雖然用力掙脫,但是他的力氣畢竟沒有利小順大,鮮紅的血液順著唐山人的臉,流了下來。
利小順嘿嘿地笑著,「真有意思。」
我從大樹後面走出來,撿起了一塊不遠處的小石頭,然後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扔在了利小順的頭上。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大概潛意識的善惡之分,不希望邪將壓正的結局。
利小順扭過了頭,他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小子,你真他媽是找死。」
我嚇得一動不動,利小順從唐山人的手中將菜刀奪下,舉在空中,朝我的臉上甩來。
我條件反射,迅速地用胳膊擋在自己的面前,而那把刀並沒有割到我,我將手臂放下,一隻蒼老的手拽住了刀柄。
「嘿嘿,來的早不如來得巧啊。」
是四方道長。
「你怎麼在這?」我意外地問。
「當然是為了救你。」四方道長回答。
就在這時,唐山人忽然用拳頭猛地攻擊利小順的下體,利小順疼痛難忍,身下的唐山人抓住機會,和利小順滾在了墓地中。
我忙跑到墓穴邊,向里望去。
利小順的後腦,恰恰摔在了撬棍的尖端,地面上一大攤血,恐怕他是活不下去了。
唐山人躺在了棺材上,他咧開了嘴,沖我露出了一個慘白的微笑,「小哥,真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那瓢水,我可能早就的變成了鬼。」
我剛想回話,四方道長拍拍我的肩膀,「趕緊去找村長啊。」
我哦了一聲,就往回跑去。
村長跑來之後,先和四方道長打了招呼,「您回來了?」
四方道長笑而不語。
之後,村長急匆匆地走到了墓穴旁,看到了利小順的屍體,他怔了一下,隨即噴出了一口吐沫,射在了利小順的臉上,「你,就他媽是該死的命。」
繼而,村長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四方道長讓我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訴一遍,我望了父親一眼,就支支吾吾地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四方道長感嘆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
唐山人的事情徹底平靜了,他,利小順和二愣子都埋在原來選定的墓地。利小順生前耀武揚威,但死後,只是草席裹身,命運和《紅樓夢》中的王熙鳳無二。
四方道長說唐山人是因為在掉落的過程中,扭斷了脖子,所以才會死的。
不過,我明明看到唐山人躺在棺材上和我說話,莫非扭斷了脖子,還能發聲?這是我想不通的事。
當時的我畢竟只是個孩子,即使有疑惑,過了幾天之後,也便完全地拋之腦後。直到多年後,我才知道四方道長的良苦用心。
母親見到四方道長,立即將他請到了我的家中,給妹妹蕭黎汐看病。
「是被嚇到了吧?」四方道長問。
母親急忙點頭,「對、對。」
四方道長從身上取出了兩個藥丸,塞進了妹妹的嘴中,而後,又拿出一沓類似符咒的東西,交到了母親的手中。
「這是收魂碼,午夜十二點的時候,你到十字路口,左轉七圈,右轉七圈,然後將收魂碼在圈的中心燒掉,同時念叨你女兒的名字七聲,明天一早,她就能好了。」
四方道長說得很神,當時我並不相信,但到了第二天,妹妹果然恢復了正常。
因為四方道長對妹妹的救治,父親對於他的態度也略有改觀。即使四方道長登門,父親也不會露出難看的臉色。
而且,他們偶爾也會有言語上的交流。有一次,我不經意地聽到四方道長對父親憂慮地說:「啟明,關於詛咒的事情,我愛莫能助。」
父親沉默以對。
「不過,十年前,我認識一位高人,他叫周佳,或許他有改變你命運的辦法。」
本來我以為會對命運這個詞呲之以鼻,但父親的反應卻是冷靜中夾雜著一絲絲喜悅。
「真的?」
四方道長點了點頭,「哎,找到周佳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恐怕要等緣分。」
父親又失落地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我總感覺周佳這個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我猛然記起,周佳就是我夢境中出現那個人。
四方道長離開了,我連忙追著他的身後。
「光頭道士,等等。」
四方道長轉臉露出了笑容,「怎麼了,栩栩。」
他也和姑太姥爺一樣,叫著我的小名。
「你剛剛提到的人,是叫周佳嗎?」我問。
「對。」
「我曾經在夢中見過他。」
四方道長臉上的笑有些僵滯,「真,真的?」
我忙點了點頭。
「他和你說了什麼?」
我將整個事情的發展重複給他聽,四方道長記下了我的最後一句話。
「天地相爭,獨創地獄;封我之眼,赦我之門。」
不過,四方道長似乎也不明白其中的含義,他深思一會兒,「周佳是高人,他的話一定存在著道理。」
我茫然地看著四方道長,他的臉上又浮出了微笑。
「我現在已經八十歲了,還沒有徒弟,你願意做我徒弟嗎?」
「做你徒弟,有什麼好處?」我問。
「我可以教給你奇門遁甲,也就是所謂的法術。」四方道長笑盈盈地說。
我很高興,連忙叫嚷著,「好啊,好啊。」但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又搖了搖頭,因為我頭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余婆婆,她說自己會法術,其實只是個騙子。
「怎麼了?不信。」
四方道長說完,俯下身子,在地面上畫著一個圓圈,然後,他將手臂插入了圓圈之中,那情形就像是普通人手臂插入水中一樣。
我看得驚奇,連忙答應,「好啊,我認你做師父。」
自此,我和師父結下了十年的緣分,而這十年中,我懂得了太多的道理,也為以後的重要抉擇做下了鋪墊。
師父住在了唐山人以前居住的那間破草屋,很多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在村長的號召下,幫著師父完成了草屋的修繕。那面原本已經倒塌的牆壁被重新砌好,屋頂也換上了新鮮的稻草,還有人自願地將破舊的玻璃卸下,從自己家拿來好玻璃,再安裝上。
原本漆黑的小破房,因師父的居住,竟煥然一新。
師父在炕上擺上一副小木桌,桌子上放一瓶酒,一盤花生米,兩隻酒杯。
姑太姥爺幾乎是每天都會到師父這裡來,和師父對飲暢談。
我沒想到師父和姑太姥爺已經熟悉到這種程度。
從理論上講,姑太姥爺是知識分子,師父是封建迷信,他們水火不容。但事實上,兩人的親近感覺就如同兄弟一般。
有時候,姑太姥爺喝高了,會紅著眼睛和師父聊一些古怪的話題。
「那混斗天術墓就那樣毀了,真是天災啊!」
師父嘆了口氣,「哎,是啊。」
「你哥怎麼樣?還躺在那?」
「嗯。」
「轉眼五十年了。」姑太姥爺感慨著。
師父則滿臉笑容,「我們都老了,只有等死了。」
姑太姥爺拍著師父的肩膀,「說到死,多年前,你離開的時候,像荊軻刺秦一樣,揚言一去不復返,怎麼如今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我本有心與那條蟒蛇同歸於盡,但是在激戰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叫周佳的高人,他打傷了蟒蛇,同時勸我放棄同歸於盡的想法。」
「哦。」
「高人還說,我有二十年的壽命,這二十年內,我將完成自己的使命。」
「什麼使命。」
「高人沒有提及,他只是勸我先找到九種稀奇罕見的花,這九種花能讓我哥蘇醒過來。」
「那現在找到幾種?」姑太姥爺忙問。
「十年來,我走遍大江南北,可惜,連一種都沒找到。」師父略有哀傷,「我老了,已經無心再漂泊江湖,只想在這裡安度晚年。至於那九種花,就只能指望這個孩子幫我完成。」
我猛地抬起頭,看著師父,師父沖我咧嘴一笑。
「你如何想到找栩栩做徒弟?」
「這孩子有慧根,假以時日,定然能學會我擅長的所有奇門遁甲,或許,還能比我強得多,成為一代宗師。」
「或許吧。」姑太姥爺對師父的說法也表示同意。之後,他又問。「你既然已經回到了村子里,為什麼又要急忙離開。」
師父的臉色發生了些許變化,他沉默了很久,才皺著眉毛說,「老哥啊,有件古怪的事,我一直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