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褻瀆(一)
從上午九點到夜晚九點謝小樓陪秦芳出去玩了一整天。
秦芳在花錢方面的闊氣和豪爽簡直令人咋舌不管娛樂、消遣還是吃飯、購物她都不讓謝小樓破費半分。
傍晚時分兩人在奉陽大酒店裡吃飽喝足之後就去了逛街。秦芳把謝小樓帶進一個大型商場一口氣買了兩件皮衣三套西裝三條高級領帶和兩雙名牌皮鞋送給他這才駕著新買來的那輛銀色雪佛蘭轎車打道回府盡興而歸。
一天之內秦芳已經用信用卡刷卡消費九千八百多塊錢加上遊玩途中以現金支付的加油費她總共花了不下萬元其中大半都花在了謝小樓的身上。
所以這一切讓謝小樓感到受寵若驚同時又感到困惑不已。
莫非金錢真的可以買到歡樂換來開心?
他不敢確定。
他只能夠確定一件事情……他對白靈的思念並沒有因此而生改變。
一路上他沉默不語一邊聽著音樂一邊抬頭仰望汽車頂篷的茶色玻璃。
寒風簌簌月冷星稀窗外的天空一片明凈。
謝小樓的心底卻不知為何忽然亂成了一團糟。
他搞不清楚他弄不明白他真的很想再問秦芳一次為什麼她要對他這麼好。
然而當他一轉過臉立刻就能看見秦芳正對著他笑。
那是一種少女般純真無邪的笑。
只不過這笑容只會讓謝小樓更加糊塗更加懵懂。
已經到了嘴邊、就快要問出口的話難免會對他們之間的關係和感情造成一定的傷害。
作為一個男人心胸必須開闊一些。女人很敏感任何擔憂和顧慮都可能引起她們的猜疑。
所以謝小樓又將那句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此刻車裡正放著一很好聽的國語歌歌名叫做《攜手同遊人間》。從環繞立體聲音響內釋放出來的音色純凈清新曲調婉轉流暢那感人肺腑的歌詞緩緩地鑽進了謝小樓的耳朵里悄然滌盪著他內心深處沉澱已久的感情雜質。他用心聆聽了一會兒幾乎忍不住要跟隨著節拍輕聲哼唱了起來:
「……你我相隔遙遠人世偷偷改變歷盡萬水千山心意是否相連?不管分分合合也許聚聚散散但求平平安安攜手同遊人間。
「誰說兩地眷眷最是擾人心田;誰說人海浮沉難有恆久情緣?不願生生世世不要朝朝暮暮但求平平安安攜手同遊人間!」
謝小樓聽著聽著心中不免泛起一絲傷感。
白靈的身影又開始在他腦海里打轉。
他忽然默默地嘆了口氣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汽車在環城高公路上風馳電掣兩旁花草樹木和路牌欄杆飛快掠過。華燈初上田野茫茫遠方一片黑暗。
快到長龍鎮了。秦芳減緩車一轉方向盤將車開上一條高架橋同時伸手按動一下車內數碼影音配置遙控器上的灰色鍵盤換了一歌來聽。
這也是一旋律十分優美的國語歌曲。謝小樓曾聽秦芳說過這歌是她的至愛。但謝小樓早已忘掉它叫什麼歌名當中的歌詞也只記得這麼一兩句:
「你知道這一生我只為你守候。我對你情那麼深意那麼真愛那麼濃……」
秦芳看見謝小樓正在閉目養神便將音量調小自己卻膩著嗓子悠然哼唱道:「你知道這一生我只為你執著……」忽向謝小樓瞥了一眼忍不住道:「小樓一陣回到歌舞廳我要你唱歌給我聽。」
謝小樓點頭道:「好。你想聽什麼歌?」
秦芳道:「我想聽現在咱們正聽著的這歌另外還有一《我願意》和《我只在乎你》。」
謝小樓道:「這三都是女人唱的。「
秦芳笑道:「誰規定女人唱的歌男人就不準唱了?我偏要你唱。「
謝小樓慢慢睜開眼睛轉過臉望著秦芳。只見秦芳臉上不知幾時又換了一副笑容目光狡黠鼻翼翕張嘴唇微微上翹嫵媚而自信的外表偏偏隱藏著一種成熟女人的味道。
謝小樓這一見之下竟已有些怦然心動起來痴痴地笑了笑道:「好吧我唱……我唱就是了。」
秦芳臉上隨即流露出勝利的表情神氣地「哼」了一聲道:「這還差不多。」
要下橋了汽車車身在轉彎處輕晃一路往下俯衝沿途景物猶如浮光掠影一閃而過。
謝小樓在黑暗中禁不住一陣顫抖但不知為何伴隨而來的卻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淋漓盡致的刺激與快感就好像在荒野里做*愛一樣。
下了橋前方的路便不再陰冷凄清眼前豁然開朗一片燈火輝煌。
原來兩人已然身處長龍鎮的商業區中央。透過擋風玻璃抬頭便可望見不遠處那四個彩燈環繞、熠熠生輝的招牌大字:平安旅館。
然而秦芳卻徑自把車開到她所住的那幢公寓樓下停車場。
謝小樓凝視著車子所拐的方向一臉茫然:「芳姐你這是……」
秦芳截口道:「走到我屋裡坐坐順便上去洗個澡。」
謝小樓咬了一下嘴唇道:「這樣恐怕不大方便吧。」
秦芳嫣然笑道:「有啥方不方便的……上邊就住我一個人。」
謝小樓道:「那我這身衣服咋辦?」
秦芳道:「扔進洗衣機里洗等明兒晾乾之後我叫人給你送去。」
謝小樓道:「我怕趕不及上班。」
秦芳道:「還沒到點唱時間遲些沒有關係。」
謝小樓猶豫半晌終於微笑著點了點頭。
秦芳的住所相當豪華寬敞光是客廳的面積就有將近七十平方米加上卧室、廚房、洗手間和前後兩個陽台總面積已過兩百平方米。
「好氣派的房子。」謝小樓緩緩步放客廳情不自禁地說道「這麼大的地方真的就住你一個人么芳姐?」
「本來是住兩個人的。」秦芳淡淡回答「自從玉娘走了之後我就從來沒有帶過別人來這裡所以一直都是我一個人住。」
「那你可真稱得上是單身貴族了。難道……你不覺得寂寞嗎?」
「覺得我一直都覺得很寂寞很空虛。」秦芳凄然笑道「所以這段時間我真的非常非常想你。」
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客廳北面牆角伸手啟動了擺放在那裡的激光唱機和電子擴音器。
環繞立體聲鐳射組合音響頓時傳出了一段極其優美動聽的音樂那是電影《人鬼情末了》裡邊的主題曲。那纏綿緋惻的抒情調子緩緩地擴散配合著隱藏在天花板和牆壁周圍的小射燈里釋放出來的柔和燈光使整個客廳的氣氛突然之間變得無比浪漫。
謝小樓好奇地環目四顧很快就現那些小射燈不但會隨著音樂節奏自動旋轉調換角度而且光芒絢麗多彩顏色變幻無窮它們在鋪著淺棕色高級玫瑰木板的地面上交織出來的各種異彩紛呈、奇怪有趣的幾何圖案容易令人眼前繚亂更容易令人產生各種美妙而神奇的浪漫幻想。
謝小樓不由從心底出一聲讚歎。
有錢真爽有錢人的心思真的很多種多樣!他心想。
他神思恍惚想到此處不禁暗暗自慚形穢起來。
只要一念及自己孤苦伶仃的身世漂泊不定的生活艱難坎坷、充滿挫折的成長道路他就會立刻覺得自己是那麼渺小那麼卑微。
這樣的心態常常使他消沉、自閉、倍感失落和孤獨。
他長這麼大見過不少豪宅但真正進去過的只有兩套一套是白家居住的白公館另一套就是他現在身處的這個地方。
在白公館里他受盡了冷落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而在這地方他的遭遇卻截然相反。
或許是因為謝小樓太過單純又或許是因為秦芳天生就有種透視的本領她一眼就看穿了謝小樓的心思。
她忽然從背後一把抱住了謝小樓在他耳邊輕輕地吹氣吐出一串柔情似水的溫言軟語:「小樓想通了嗎做我的男人吧。只要你做了我的男人你的身份和地位就會立刻變的跟以前不同了。」
謝小樓木雕泥塑般站在那裡微笑著道:「我聽不太懂你說的話芳姐做你的男人……意思是不是要我和你結婚?」
秦芳溫柔地「嗯」了一聲:「不錯。只要你和我結了婚那麼我的旅館我的小車還有我的這層樓房你也全都有份……。到時你擁有百萬身家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有錢人。這豈非正是你所夢寐以求的事情么?」
謝小樓點了點頭道:「是的芳姐你所說的這一切正是我所夢寐以求的。但有一點我必須重申——我之所以會選擇跟你在一起並不是因為你有錢而是因為一直以來你對我有情有義;即使在我最困難、最落魄的日子裡你也沒有把我放棄。老實說我心裡真的很感動你對我的真心付出我誓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
秦芳痴笑道:「那你還等什麼馬上娶我就是了!」
謝小樓道:「我們這樣不是很好么何必一定要結婚呢?
秦芳道:「因為如果不結婚的話我這一顆心就會放不下。」
謝小樓道:「什麼意思……你怕我會在外面亂來?」
秦芳道:「天下沒有不偷腥的貓更何況你長得這麼帥。」
謝小樓道:「可是你又怎麼這樣肯定我一旦跟你結了婚就不會在外面亂來?」
秦芳道:「因為我已見總識過你對愛情的認真執著。你只要確定自己愛上一個人就肯不惜為那個人付出任何代價作出任何犧牲。我想我要選擇的終生伴侶就是像你這麼好的男人。」
謝小樓緊閉著雙唇忽然轉過身去把秦芳輕輕摟在懷裡。過了很久他才含著淚柔聲問道:「真的嗎?芳姐這些都是你的真心話嗎?」
秦芳緊緊地擁抱著他沒有說話只知道拚命地點頭。耳邊卻聽見他在向她含淚訴說:
「芳姐不要對我太好不要在我身上投入太多。因為如果有一天當你現我原來並沒有像你想像中那麼好的時候你會大失所望的!」
「小樓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你要相信我。」秦芳輕嘆道「我只不過是想要讓你儘快進入這個角色真心實意地對我罷了。難道這都有錯?」
「不芳姐你沒有錯。」謝小樓咬了一下嘴唇說「錯的是我——我不能同時愛兩個人。」
「好很好……」秦芳激動得連聲音也在抖說話的同時很用力地點著頭「說到底你還是沒有把她給忘記……」
「忘記一個人需要時間培養感情和適應環境也需要時間。芳姐我求求你不要把我逼得太急。」
「那你要我等到何時?」
「芳姐我答應你假如哪天當我現她已不再值得讓我這樣空等下去的時候我是一定會像過去對她那樣全心全意對你的。」
秦芳依偎在謝小樓懷裡眼眶中忽有淚光閃動嘴裡卻出一聲滿意的嘆息:
「既然你肯給我這樣一個承諾那麼我就會一直好好守著。」
「謝謝你芳姐。」謝小樓輕輕吻著秦芳的額頭痴痴地說「我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但此刻我只要你陪著我一分一秒也不準離開我。」秦芳悄然抿嘴一笑「不小樓……我們一塊洗澡好不好?」
「……好。洗完了澡咱們就去三樓歌舞廳我為你唱那三歌你為我唱《人鬼情未了》如何?我還記得這是你唯一會唱的英文歌。」
「才不是呢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在你還沒回來的這三個月裡面我又學會了一英文歌。」
「哦是哪?」
「你聽聽……就是這一!」
話未說完音樂又已緩緩響起在浪漫和諧的氣氛里裊裊上升如煙霧般輕輕繚繞那聲音清脆悅耳悠揚激楊凄美動人謝小樓立即就聽出了它是電影《鐵達尼號》的主題曲。
「喜歡這歌曲嗎?」
「喜歡。」
「喜歡這種氣氛嗎?」
「喜歡。」
兩人對望一眼相視而笑謝小樓突然彎下腰一把抱起秦芳跳著舞旋轉起來。
秦芳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神充滿了歡樂和幸福。
然而卻有一股神秘的火焰燃燒在她內心深處。
事實在上她對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懷著怎樣一種感情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謝小樓又何償不是如此?
他對懷抱中這個女人同樣懷著一種心照不宣卻又莫名其妙的感情。
他知道無論這種感情和關係如何展對已身在異國他鄉的白靈都是一種褻讀。
因為直到目前為止他對白靈的愛仍然根深蒂固。
那樣的愛恐怕連時間也無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