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章
「小茶,陸韜在外面等你。」季薄川耐著性子對傅小茶說,眼神卻極其不好了,盯著病床上的顧綰寧。
「誰、誰想要見他?」傅小茶同志還想嘴硬兩句,可看到眼前男人慾吃人般的臉色,實在是招架不住,又想到陸韜那個混蛋,她眼一紅,哇哇哭著跑出去了。
門口的季薄川一抬腳踹關了門,那聲響恐怖而暴力,嚇得剛出門的傅小茶一聲大叫,病床上的顧綰寧驚恐地縮了縮身體。
季薄川一步一步靠近病床,他腳下皮鞋與地面每接觸一次,顧綰寧心臟就狠狠收縮一下,最後知道躲不過,她乾脆破罐子破摔地將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整個人縮在被子里不聽不看!
小到幾乎聽不見的啜泣與抽噎聲,裹在被子中的顧綰寧一動不動,但季薄川知道她在哭,不哭別的,她哭她自己——他不知道今天過後她又會在心裡妄想出他怎樣慘無人道地折磨過她,想到她多少天都會用那種驚懼又委屈的眼神看著自己,季薄川恨不得狠狠給自己一刀。
他無意嚇著她的,他也想像陸韜說的那樣『對她好點』,但他高估了自己的的隱忍力,當得到她離開醫院的信息時,當得知她跟唯則孤男寡女共赴別墅時,滔天而來的怒焰幾乎將他所有的理智澆滅。
她不知道他在那棟別墅下等了多久,她甚至不知道,當接到她電話的瞬間,他心中的狂喜令他幾乎連手機都握不住。
可她卻說跟他沒共同語言?那她跟誰有共同語言?唯則?
「綰寧,」季薄川在床頭坐下來,輕輕牽了牽顧綰寧裹著的被子。
顧綰寧沒應聲,可也不敢跟他頂著鬧,任由他將被子掀開一個角來,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
季薄川看到她通紅的眼睛,心口處酸疼得不像話,聲音都刻意壓低了很多,「抱歉,剛剛嚇到了你。」
不論心裡承認不承認是自己的錯,只要他一放緩了語氣,顧綰寧總是會順著台階下的,她哽咽了一聲,紅紅的眼睛望著他,小聲說,「是我不對。」
委屈得讓人心疼。
季薄川傾身將她從床上抱起來,拿了個枕頭給她靠坐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髮絲,嗓子啞的發澀,「當你覺得自己沒有錯的時候,就沒必要勉強道歉,至少對我沒必要。」
顧綰寧微微抬著腦袋盯著他,彷彿沒明白他懷中的意思,最後仍然執拗地開口,「是我不對,這次是我不對。」
「那你倒是說說,你哪裡不對了?」季薄川無奈地欠了欠唇角,大掌挨了挨她冰涼的臉蛋,覺得這幾天她清瘦了不少。
顧綰寧局促,下意識就開始揪手指,喃喃,「我不該,不該說跟你沒共同語言……」
「這樣啊,那你認為你很了解我?跟我有很多話題來談?」他板著臉,聲音不快不慢,眼神就這樣靜靜地盯著她清秀的臉龐。
顧綰寧搖頭,「不是這樣,」
她都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生意的,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幹些什麼,這是多麼恐怖的現實:五年,整整五年,一個與自己共枕而眠的男人,她竟然一無所知——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不知道他的穿衣習慣,不知道他幾點鐘起床離開,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身體不舒服過,不知道他名利場上的半點交際往來。
季薄川看著她這樣震驚又彷彿羞愧的表情,眉頭狠狠一皺,覺得自己簡直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才問了她這樣一個自取其辱的問題,他臉上一閃而過難得的狼狽,顧綰寧卻只顧著低頭絞手指而沒看到。
「你看,你的反應告訴我,你並沒有說錯。」他握住她的手,一根根擺弄著她軟軟的手指,看著她低聲道,「綰寧,你說我們沒有共同語言,我可以慢慢找,找到能與你有共同語言的地方,但前提是你在,你必須要在。」
只有你在我身邊,我們才會有明天。
顧綰寧怔怔地看著他深邃的眼睛,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她隱約害怕地感覺到:我可能病了,很嚴重的斯德哥爾摩症,否則絕對不會對一個動不動就折磨自己的人心跳加速。
他用刀割過我的動脈,他將我按在水槽里想淹死我,他還灌我喝毒藥,他在床上也特別凶。
顧綰寧在心中一項一項羅列著季薄川的「罪行」,總算讓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平靜了很多,臉蛋卻仍然沒有褪去紅暈。
可是他「正常」的時候,對我卻是極盡溫柔,譬如此刻。
顧綰寧明顯開始心慌,緊蹙著的眉頭昭示著她的煩躁,她眼睛慌亂而茫然地四處挪動,看起來像只受到驚嚇的小動物,這讓季薄川突然就想到了兩人真正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他伸手將她抱進懷裡,大掌輕輕順著她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安撫著她躁動的情緒。
季薄川騙了顧綰寧,他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不是在倫敦黑暗齷齪的二十九街,他第一眼就愛上的,也不是那個毒癮纏身的顧綰寧。
「你今天只做錯了兩件事,」季薄川故意沉著臉盯著她。
果然她就乖乖望著他就差沒屏住呼吸了,像只接受上級訓話的小倉鼠,季薄川用臉蹭了蹭她的臉蛋,一板一眼道,「第一件,你不該一聲不吭地跑出醫院,去那麼遠的地方做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我給你留了信息的,是小鄴他——」顧綰寧想解釋,卻被他一根手指輕輕擋住了唇瓣。
他繼續道,「第二件,你不該跟別的男人單獨去那種偏遠的地方。」
「是你弟弟硬要載我去的,」顧綰寧皺了眉,這下是真煩躁,「我說回醫院,是他開車載我去的那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莫名其妙的地方……這句話不知怎麼的就愉悅到了季薄川。
猝不及防的,季薄川突然抬起她的下顎,低下腦袋就狠狠地吻向她,顧綰寧思緒混亂,本就亂糟糟成漿糊的腦袋中,不知道又被她自己強行灌輸進了什麼扭曲的記憶,當他的舌頭竄進她口中,她下意識地輕微一抽氣,雙手本能地環住了他的腰,左手還疼,所以她不敢用大力,就這樣輕輕地搭著。
當他吮吻的動作慢下來,她還開始不依不饒地纏上去,一緊張手上用力猛了,又疼得她一瑟縮,小小地輕叫一聲。
一場脖子以下不可言說部分的歡愉。
事後,顧綰寧伏在季薄川的胸口,累到不想說話,季薄川湊近親親她水汪汪的眼睛,「你不是跟小茶抱怨說,我高興的時候沒什麼表現……」他火熱的唇順著她的臉頰蹭下來,停留在她唇角輕輕啄,出口的聲音低沉而性感,「剛才,那就是我高興時的表現。」
顧綰寧臉燒得滾燙,整個人羞成了蝦卷,縮在他的懷裡再也不敢吭聲。
男人低沉的笑聲回蕩在她的頭頂,顧綰寧心中的防護牆嘩啦啦地倒塌,她絕望地想著:完了完了,我被這樣欺負還能感覺到興奮,真的斯德哥爾摩了。
後來過了好久,顧綰寧才從季薄川的胸膛抬起頭來,瞧著他戲謔的眼神,她為難地咬咬唇,小聲地說了一句,「小茶說,陸醫生老是欺負她,她都想跟陸醫生離婚了。」
季薄川握著她的手指,曖昧地輕輕咬,「所以呢?」
「所以,所以……」顧綰寧支支吾吾半天,在他飽含深意的眼神注視下,終於還是沒有勇氣說出那種潑辣話,焉頭耷腦地趴回了他的懷裡。
她在心中哀嚎一聲:所以你別再欺負我了,否則分分鐘就要跟你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