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26第 26 章

秦月明怔了,蹙著眉,凝視著魏東流不語,心裡千迴百轉,思潮翻湧。

他說我對他漠不關心?他說我對他沒有愛?

要是在六年前聽到這樣的指責,秦月明會直接一拳揍上去,然後怒吼:「老子就差把心窩子掏給你了,你還敢說我不關心你,不愛你?」

遙想起六年前的自己,秦月明都不知道是怎麼捱過來的,身為男子而懷上孩子,父親暴跳如雷,母親哭泣哀求,哥哥冷嘲熱諷,可是,他還是掙扎求生,生下了昊昊,權做是對逝去的青春的祭奠,對已經放手的愛情的永遠的懷念。

所有的愛情中可能的忍耐、退讓乃至犧牲和奉獻,他都做到了!

如果這都不是愛,那麼,秦月明不知道什麼是愛,愛的意義何在。

可是,現在面對魏東流的質問,秦月明卻無話可說。

因為,至少在表象上,秦月明是那麼做的。

他要東流一個人就為昊昊捐血八百毫升!他忙得暈頭轉向,沒有好好地照顧和體諒才獻血的東流!他不許東流給G市的家裡人打電話報平安,不許東流去外面住酒店,蠻不講理!最後,他為了懷上胎兒,廝磨著東流,一再索要……

這一切都是不可否認的!

可是……情情愛愛那一套,他現在實在是沒精力、也沒心情去搞。

還有過去發生的事,他和東流之間的牽絆,愛別離,豈是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楚?而東流喪失了記憶,更需要長篇累牘的解釋說明乃至幫助記憶,就秦月明目前的煩亂心境,根本做不到。

昊昊的病就好比是頭頂上懸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掉落下來,把他一劈兩半!

還有,廝磨著東流的真實原因是為了懷上胎兒,不對,不是胎兒,是治療昊昊的一劑「葯」!

可是,這個能說嗎?

如果可能,秦月明永希望永遠不想向東流提及這件事,永遠把他蒙在鼓裡。

因為,秦月明很清楚地知道,東流在內心深處是很喜歡小孩的,記得初初定情之時,他曾經滿懷憧憬地說起,他理想的生活,就是他愛的人也愛他,然後,買一所大房子,收養一個或者幾個孩子,不追求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浪漫,但求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實實在在的幸福。

而現在,雖然是迫不得已,但是,東流一定不能接受為了救一個孩子而殺死另一個孩子的做法,他絕對會去尋求兩全的辦法。

但是,時間不等人。

開始的時候聽到朱醫生的提議,秦月明的內心還有掙扎,覺得自己太殘忍,可是,到了現在,他的想法已經完全變了。

他刻意地麻痹自己不去想肚子里可能會有的骨肉,擯棄掉一切動搖遊離,一心只為昊昊好。

因為,昊昊的這一場漫長而磨人的病痛,不僅折磨著昊昊,也折磨著他,凌遲著他的神經。

「久病床前無孝子」不是一句輕飄飄的的話,而是身處其境的人的內心的抉擇。

有誰會願意時時刻刻面對著死亡和病痛的威脅呢?

如果一直這樣的話,秦月明寧可抱著昊昊一起死了算了。

之所以還能堅持,是因為心裡還有希望。

昊昊會好。

而希望是如此渺茫。

而終止這一場非人的折磨的利器,就是秦月明正在策劃產出的胎兒,不對,那不是孩子,也不是人,因為「他」註定生不下來!

秦月明指尖幾乎掐入手掌心,身體微微顫抖,卻一句話也不說。

兩人就這麼對峙著,雖然談不上劍拔弩張,卻也是暗潮湧動。

魏東流以為自己捅破窗戶紙,借著泄憤的時機說出了這一番話,對方至少應該有一兩句話的解釋,可是,等了很久,什麼也沒有。

魏東流敗下陣來,氣餒地說:「我以為,你為我生下昊昊,你應該是愛我的,可是,我真的感覺不到你對我有什麼愛意的表現……」

魏東流垂下眼帘,心灰意冷,終究說了出來:「既然這樣,我回去了。不過,」他頓了頓,說:「既然昊昊也是我的孩子,我會負起一半的責任,這個你儘管放心。我知道,昊昊的病是肯定需要很多錢的,我現在手頭上所有的錢集中起來有一百多萬,全部留給你們,嗯,你先用著,以後有需要的話,儘管開口,無論多少,我都能籌辦。此外,我很快會回美國,會在那邊尋找適合昊昊移植的骨髓,所以,等會兒你陪我去一趟醫院,我想去昊昊的主治醫生那裡複印下所有的病歷,然後在那邊設法尋求援助。還有,之後,我預計八月底碩士畢業回國,以後可以每月一次來探望昊昊,勉盡父親之責。」

秦月明聽得點頭如雞啄米,眼中卻有不知名的情緒在狂亂,笑著回答說:「安排得真好啊,方方面面都替我們想到了,真是體貼的情人,負責任的好父親。我秦月明遇上你,還真是三生有幸……」

魏東流聽著這話含著譏諷,心裡有些不虞,自己跟著跑來這裡被他安排做了這樣那樣的,他還這種態度,真是……魏東流忽然覺得不對勁,秦月明的聲音一貫清潤好聽,怎麼現在忽然變得像鐵刀磨砂紙一樣粗糲難聽?

魏東流猛然抬頭,看見秦月明正瞪著自己,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唯有眼底的悲愴像旋風中的海浪滔天,洶湧。

可是,就是這一個眼神,就像是一根細細的絲線,卻勒住了魏東流的心臟一般,一下子將他之前的理智決定徹底推翻,他一個健步衝上前,將秦月明抱在懷裡,慌不擇言地安慰說:「月明,你別這樣,剛才是我說錯話了,我……」魏東流迅速地理了一下思緒,似乎秦月明是因為聽到自己要走才變得這麼難過的,那麼,就暫時不走了吧,先穩住他的情緒。

同時,魏東流似乎也意識到了一點,月明一聽見我說要走,就這樣難過,這是不是也說明,他其實是愛我的?

秦月明並不抗拒他的擁抱,反而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像跑了十萬米馬拉松終於到達終點的人一樣脫盡了氣力一般,好半天,才幽幽地說:「你覺得我不愛你,是嗎?的確,我現在確實是不愛你。不是不愛,是沒有精力愛。但是,以前,呵呵,我當然是愛你的,愛得幾乎忘記了自己。不過,現在不能了。因為,即便我忘了自己,也不能忘了昊昊,把他不管不顧。因為,是我選擇了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所以,我要負起完全的責任來,所以,我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為愛痴狂,奮不顧身,」他自嘲地一笑,說:「現在呢,反而是索求得更多,我都覺著簡直不像我自己了。抱歉!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魏東流攬著他瘦瘦的腰背,心裡五味雜陳,半日後啞聲說:「我不喜歡聽『抱歉』,『對不起』這樣的話,我自己也不喜歡那樣說。我一般會說,我會盡量去做,我會努力,因為,我覺得說的不如做的。」

秦月明搖了搖頭,說:「我還是只能說『抱歉』。一顆心太小,容不下太多的情情愛愛,對於我和昊昊來說,目前生存問題很緊迫,壓倒其他一切。」

魏東流皺眉,說:「我不覺得昊昊的病和我們之間的感情存在什麼對立,而且,昊昊不僅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為什麼不把壓力轉移一半到我的肩上,然後,你不是就有精力和空間來關注我,愛我了嗎?」

秦月明注視著魏東流,目光複雜,魏東流辨別出來其中有著動搖和懷疑,便回之以更加誠摯而堅定的眼神,說:「月明,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感覺,你不太信任我,你覺得我靠不住,是這樣的嗎?」

秦月明定定地看了他許久,最後報之以一聲嘆息,說:「你是什麼都不記得了,才會這樣說。我們……」秦月明覺得嘴裡苦苦的,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魏東流疑惑不解,卻還是堅定地說:「所以,你告訴我啊。只要是你真心實意說的,我就信。」

秦月明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放棄,他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遞給魏東流,說:「過去的事情,我真不知道從何說起。要不然,這樣吧,你自己去看,去發掘。我卧室的書桌抽屜里有一本藍皮面的本子,用了好幾年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寫過一些日記,我們分開了之後,我也斷斷續續寫過一點感想。你看看吧,看了,你大概能知道一些我的想法,當然,現在看起來,當時的我,簡直蠢透了,我就不應該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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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來橫「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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