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四十六 章

46第 四十六 章

第四十六章、

轉過一天便是遠珩的股東大會。康宸卻沒有來敲門。他前一晚扶她回房間,風度依然很好,給她關上房門的時候看了她一眼,最後按照慣例,道了一句晚安。

杜若蘅閉著眼,裝作已經睡著。今晚她說的心裡話太多,比過去三年都要多。這讓她很難再回應給他相同的兩個字。

杜若蘅的酒醉真正漫上來,很快就沉沉睡去。再醒來已是中午,她在朦朧里摸到手機,才發覺她委託過的律師給她撥了無數個電話。

杜若蘅頓時清醒。

她在來到T城之後找到一位律師,兩人簽訂了授權委託書。這個律師以杜若蘅全權授權的名義參加股東大會,行使表決權。杜若蘅同意幫忙,卻不想出現在股東大會上。

那裡應該會有不少熟悉面孔,皆是以前的舊人。她不想出現。在昨晚之前她與律師的決定一直沒有變動,昨天晚上她在酒醉之後與康宸挑明,卻將這件事全部忘記。

杜若蘅把電話撥過去,那邊傳達過來的消息果然跟預想的一樣:「杜小姐,我已經按照你的意思給相應的董事投了票。」

「……」

杜若蘅一直不說話,終於令對方覺出不安穩。他試探問:「杜小姐?」

杜若蘅回過神來,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我知道了,沒什麼事,今天麻煩你了。」

她收拾行李去了機場,買了回S市的機票。

杜若蘅在候機樓一邊等待登機,一邊敲著辭職報告。蘇裘在去年得知杜若蘅與康宸開始嘗試交往的時候曾經建議她跳槽,她的理由很直接:「這樣很容易公私不分。上司與下屬,男朋友與女朋友,你當是夫妻小賣部,可以分得那麼清楚的?說句讓人不高興的,萬一哪天因為私事鬧了矛盾,你倆連上司跟下屬都很難做。」

但是康宸當時不同意。他的理由只有一句話:「我就是喜歡公私不分。」

那時候他眼神款款地望著她,裡面全是淡淡笑意。康宸能說出這種話,無疑有情人之間甜言蜜語的意味,除此之外應當也有對未來自信的成分。那時候他們相處很和諧,在處理酒店事務的時候一向步調一致。但最終還是走到這一步。

如果說沒有傷心,那是假話。

再是無關緊要的一個人,朝夕相處四年,也會在心底留下痕迹。更何況杜若蘅曾經是真心實意想要接納一個人。

他們彼此給過安慰,也共同解決過一些困難,還曾經一起在醫院陪護生病發燒的周緹緹。這三年裡康宸給過她很多輕鬆愉悅的感覺。假如沒有一場換屆選舉,也許兩人可以繼續風平浪靜地相處下去。

有時候成年人的感情固執而又世故。經不得試探。再是情意款款,也很難一往而深。並不能說這場分手就全是康宸一人過錯。很多事情都能夠消弭原有的甜蜜的感情,杜若蘅若從一個與己無關的角度來看,她能夠理解康宸的利益在先感情在後,這是很多男人在這種時候都會有的選擇。

也很難因此說康宸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只能說他們不是一路人,也沒有那麼長久的時間可以慢慢磨合成一致。杜若蘅的出現比康宸精心幾十年的謀划要晚,她令他在一定程度上動心,可是對於康宸來說,大概事業才更像是他刻骨銘心的初戀。

飛機抬升進入雲層的時候,杜若蘅看了看舷窗外的雲朵。她揣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覺得很空,同時又比當初與周晏持離婚時來得平靜。

******

遠珩股東大會的投票進入收尾階段。

張雅然跟在周晏持身側,小心翼翼看老闆冷淡而高高在上的臉色。周晏持是個典型的商人,他重利也重諾,深明合作精髓也懂得不留情面地算計。對待合作夥伴與員工他給得慷慨而要求苛刻,討他歡心是千難萬難。這不是周晏持有意為之,是他天生就傲慢得讓人討厭。

遠珩有一半董事肯選他做董事長與執行官,跟周晏持的人格魅力沒什麼關聯。周晏持做老闆是因為他只能做老闆,他的性格決定他不能與人長期共事,他也不屑於共事。與合作夥伴短時間的合作已經是周晏持忍耐的極限,他要求絕對的權力,無人左右得了他的思想,周晏持活了三十幾年一直專斷而肆意妄為,董事會在他眼裡形同擺設,所有讓他看不順眼的地方都必須全部剔除。

連支持他的董事會元老也有因為意見不合被他氣得拂袖而去的時候。年會上周晏持的出現往往就是一場西伯利亞冷氣壓,所到之處眾人簌簌發抖,皆訥訥不敢出聲。擁有這種影響力的人要麼是個領袖,要麼就是罪犯。周晏持顯然屬於前一種。他的眼光極精準,每一年都能讓遠珩交出漂亮的成績單。遠珩一直是本省企業的重點納稅大戶,憑藉這些,周晏持再讓人不痛快,這些年的位子也依然坐得穩固。

假如沒有康宸,周晏持能繼續平順地維持自己的專權統治。

張雅然對康宸第一眼的印象並不算差,畢竟他比遠珩其他大多數董事會成員都多了年輕美貌這一條,而相較於她的老闆來說又多了千倍百倍的和藹可親。這樣一個紳士味道十足的男子甚至還在她差一點崴腳摔倒的時候及時扶住了她,張雅然若單純從一個女性角度來講,對康宸的印象評分不能更好一點。

但對於周晏持來說康宸就是眼中釘肉中刺一樣的存在。康宸在三年之前借周晏持車禍的機會以總票數第五的結果進入董事會,隨即受到了其他成員的熱烈歡迎。他不露鋒芒,尊重長輩,辦事妥帖有親和力,不管從哪方面看都是周晏持的反義詞。而與周晏持相同的是他一樣富有決斷力與前瞻性。康宸的出現簡直就像是一縷清風,迅速聚攏起人心,董事會成員紛紛倒戈,恨不能立刻擁立新王紓解多年以來的積怨。

最重要的是,康宸還追到了一個女朋友,名字叫杜若蘅。

張雅然覺得,如果沒有最後一條,周晏持雖然厭惡康宸,也不至於產生把他追殺到天涯海角的想法。

三年前康宸進入董事會,後來又跟杜若蘅成為一對。沈初當時這樣勸鬱鬱寡歡的周晏持:「把你的身段降一降,脾氣收一收,康宸怎麼可能有機會。你這些年遇到的挫折全都是因為這個你就沒想過。」

周晏持冷淡開口:「我遇到的最大挫折是離婚。離婚的原因不是這個。」

康宸慢悠悠回道:「不是就沒關係了?我早就跟你提過杜姑娘肯定在意你在外面消遣,你偏不信。你要是早聽進去勸,也不至於到現在這地步。」

周晏持終於不發話。

接下來有一段時間周晏持確實嘗試做改變。他在董事會會議上盡量尊重其他元老的意見,以前董事會只用半個小時就開完,那次周晏持忍著聽了兩個小時的廢話連篇也沒打斷;然後他在接受員工尊敬打招呼的時候反常地停下了腳步,儘管仍然居高臨下,但還是微微頷了頷首。最後連張雅然也受到了禮遇,周晏持那天態度和藹地把她叫去辦公室,問她最近忙不忙累不累,有沒有生活上的問題需要公司幫忙解決。

張雅然對周晏持的轉變完全不適應,差點沒活見鬼一樣跑出辦公室。她痛哭流涕說老闆我做錯什麼了我改還行不行您別拿這話嚇我啊,您是不是看上哪個新的活潑漂亮的年輕小秘書了想辭退我啊?

周晏持開始揉眉心,說你亂七八糟說些什麼,我好心好意問你,你快點兒回答。

張雅然哆哆嗦嗦說我沒什麼需要組織幫忙的,我自立自強著呢。

周晏持說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張雅然望著天花板想了半晌,周晏持終於等得沒耐性:「你究竟還說不說?」

那態度根本不像解決問題,倒是挺像刑事審訊。張雅然小腿肚一軟扒著桌沿差點跪下,淚眼汪汪反過來跟周晏持哀求,說老闆我真的沒什麼要幫忙的啊您別逼我了行不行。

周晏持終於擰起眉心,他稍一抬手,跟她吐出一個字:「滾。」

於是張雅然滾了。帶上辦公室門的同時確定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八個字。周晏持連這點耐性都懶得施捨,他肯定不是真心想改。

果然過了沒半個月,張雅然就聽說了周晏持在董事會臨時會議上動怒的事。他將康宸的提案批得體無完膚,中間還不容康宸插一句話。周晏持在會議上說了二十分鐘,全是他自己對公司未來發展所做的意向,然後直接宣布散會。

沈初對周晏持的勸告最終證明沒什麼效果,相反改變得越多反彈得也就越大,說到底遠珩還是周晏持自己的一言堂。

所以張雅然偷閑下來的時候忍不住揣測,周晏持這一年半來所謂肅清了花花草草,究竟是真的打算金盆洗手改邪歸正了,還是他修鍊的手段更進一階,已經臻於眾人皆不能察覺的化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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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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