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Chapter 46

死了數百隻喪屍，林間血腥味濃重,這很容易吸引來更多的喪化生物,眼下必須儘快離開。三人加緊趕路,直到跑出數公里遠才停下來稍作停頓。

高速奔跑五六公里對於經歷過專業體能訓練的軍校生來說問題不大,伊恩和布魯克只是氣息微喘,其他幾乎毫無影響,幾分鐘之內就能迅速調整過來。

相比於另兩個的輕鬆白翊這邊則要嚴重的多。

他本來就處在重傷過後的恢復期,單人格鬥消耗極大,這頓折騰下來整個人有點虛脫。白翊向後靠在樹榦上，雙手撐著膝蓋，冷汗滴滴答答往下淌，全身的肌肉止不住地顫抖。

自從上次身體被透支使用以後，他不但沒體會到斯諾口中3%的肌肉強化,反而越來越容易疲勞，並且恢復速度很慢。精神域內的Nine一直沒有蘇醒，白翊也不清楚這種情況到底是為什麼。

「蘇晨也太過分了，居然用教官身份施壓不讓我們幫忙！」

劇烈運動過後不能立刻坐下，布魯克一邊抱怨，一邊架著白翊的胳膊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休息，對方臉色慘白得彷彿失血過度，布魯克隱約察覺到不對勁，關切道：「你體力應該沒這麼差，怎麼回事？」

熟了以後白翊跟布魯克不再見外，索性把身體重量全部壓過去，他沒力氣說話，勉強小幅度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然後合上眼睛抓緊時間調整。

「你來以前我和布魯克統計了一□上的東西。」一直沒說話的伊恩開口道，聲音依舊冷冰冰的，這傢伙身體素質非常好，幾公里狂奔下來臉色都沒什麼變化。

這件事相對重要，白翊再累也得打起精神，他堪堪睜開眼睛，「你說。」

伊恩用一種極淡卻明顯命令式的口吻說：「閉眼休息，聽著就行。」

白翊笑了笑，乖乖合上眼睛。

「我這裡是平板光腦和小型發光器。」伊恩說：「光腦可以充當制式地圖，之前我已經查過路線，有一條路地形相對簡單，至於發光器——」

「我一直沒懂為什麼會有人隨身攜帶發光器，」布魯克裂開嘴角，笑得像一隻挖到骨頭的大狗，「聽說你一人一個宿舍是因為室友忍受不了你開燈睡覺？」

「我討厭黑暗，可以么？」不再理會布魯克，伊恩轉而對白翊繼續說：「他那裡有一隻打火機，不過我不贊成夜間生火，發光器同理，太容易暴露。我們都沒有武器，這點……失誤了。」

「你們沒有隨身攜帶武器的習慣而已，」白翊安慰道：「我身上只有一把匕首，一會兒削兩根木頭給你們防身用。」

「這習慣你在據點養成的？」伊恩不動聲色地問：「難道你所在的據點會給未成年人配備武器？」

這傢伙實在太敏感了，恐怕私下裡已經觀察過自己一段時間，白翊心底一笑，沒回答他。感覺體力恢復過來一些，他離開布魯克徑自走到樹下坐著，整個過程伊恩的目光都沒從他身上離開。

白翊朝來時的路看了看，說：「蘇晨居然沒跟上來。」

「大概是覺得看完你的身手，你又不甩他的邀請，所以沒必要在跟著吧。」布魯克聳聳肩在附近找了兩根小臂粗細的樹枝，朝白翊要過匕首，開始把樹枝一端削尖，他心裡裝不住事，沒過幾分鐘就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不去做副隊長？」

「我覺得蘇晨這人很怪，亦正亦邪，讓人不知道他說的哪句話是真的，」白翊坦言道：「我不能和自己看不透的人合作，也不能……把背後交給無法完全信任的隊友，況且他今天已經耍了我一次。」

「你今天不是也耍了我一次？」

隨著那個陰魂不散的聲音響起，一隻被啃乾淨的蘋果核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小白隊長：「……」

布魯克：「！！！！」

伊恩略一怔愣，隨即面無表情地仰頭朝上看去——

三人頭頂一根粗壯的樹枝上，蘇上校懶洋洋地背靠著樹榦，長腿搖晃，他重新拿起一顆蘋果悠閑地咬了一口，懷裡還抱著兩隻剛捉的肥兔子。

「吶~晚上打火機借用一下，我胃不好，不能吃生兔子。」

一個改造兵器說他胃不好……呵！呵！

一個改造兵器說他要吃兔子……呵！呵！呵！呵！

白翊揉著脹疼的太陽穴，說：「根據聯盟的基因保護法，那兩隻兔子如果不是克隆產物是需要上交生物中心的，上校，你覺得呢？」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從蜂巢帶出來的？」蘇晨問：「哪兒暴露了？」

尼瑪把我當傻子么？

咱倆從飛行器跳出來的時候，也沒見還有兩隻兔子跟著殉情好吧！

白翊額角跳了跳，懶得再搭理他，伸手拿過布魯克手中的樹枝和匕首，利索地削成需要的形狀，一人一根交給另外兩人。匕首回鞘，插入靴筒，白翊站起來說：「我們走吧，晚上不安全，天黑以前盡量少休息。」

留下在樹上吃蘋果的蘇晨，三人繼續上路。

接下來一切順利，只是偶爾碰到一兩隻遊盪的喪屍。完全不需要白翊和伊恩動手，布魯克一個人殺得興緻勃勃，每一隻喪屍都被他惡趣味地戳成篩子，最後才在腦袋上補一下。

白翊有些提不起精神，整個人蔫蔫的，但還是時刻注意著布魯克的狀況，防止他一時玩過頭被喪屍抓傷或是咬傷。

秋季入夜後氣溫降得很快，樹林里潮氣漫上來，形成一層薄薄的霧氣。

一直等到最後一絲天光泯滅，他們停下來準備休息，白翊特意檢查了附近的幾棵樹，確定沒有蘇晨后堪堪鬆了口氣。

按照一開始的安排，飛行器應該是中午以前抵達聯盟軍校，而後是午飯和最後半日休息，第二天再開始新一期訓練。結果蘇晨玩了一出定向越野，軍校生就不得不被扔下飛行器，自行徒步150公里返回學校。

白翊只是更幸運一些，開到蘇上校準備的一大波彩蛋，哦不，是一大波喪屍。

連續七八個小時的趕路下來，幾個人多少都有點餓了，末世以後病毒擴散，野生動物受到感染數量急劇減少，在野外幾乎不可能遇到未感染的生物，找到食物的概率非常低，加之明天就能回到軍校，大家的意思都是忍耐一晚完事。

空氣中忽然漂浮起一股肉香，布魯克動動鼻子，蹭的站起來，「什麼味道？」

這賤人還是來了……白翊沒睜眼，而是調整了舒服的姿勢繼續靠著，這裡面他體能消耗最大，但身體的透支反而抵消了飢餓感。

附近一叢灌木刷刷搖晃，伊恩一臉戒備地斜睨過去，不一會兒，蘇晨拎著兩隻烤得油汪汪的兔子，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好巧，隨便翻開一個草叢都能遇見，Bye，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

有緣你妹！就算有也是孽緣好么？！

噴香的熱氣打在臉上，白翊腹誹完，興緻懨懨地睜開眼睛，正看見距鼻尖一寸之外被烤得金黃的兔子，油膩的氣味頓時熏得他一陣反胃，白翊當即偏過頭，坐得遠了一些，「拿開，我不餓，給他們。」

蘇晨沒多說，扯下一隻兔腿，將剩下的兔子全部塞給伊恩和布魯克，自己挨著白翊坐下，「你的身體需要能量，噁心也得吃。」

看著那隻兔腿，白翊不情願地微微蹙眉。

蘇晨不知道又從哪兒變出一顆蘋果，舉到他眼前晃了晃，在白翊伸手去拿的瞬間，他嗖的收回蘋果，把兔腿塞過去，說：「先把這個吃了。」

白翊嘴角抽了抽，只好接過來，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

烤得外焦里嫩的兔肉沒經過任何調味，味道很淡卻非常鮮嫩，一口下去肉香四溢，白翊覺得如果在自己健康的前提下這隻兔腿還是不錯的，但是現在他只覺得噁心。

蘇晨滿意地看著他痛苦的表情，說：「如果希爾知道你被我玩壞了……」

白翊吞下兔肉，用餘光鄙視他，涼涼地說：「放心，即使他不知道，我也會親自砍死你。而且，我沒被你玩壞，請不要那麼自以為是，謝謝！」

蘇晨眼睛一亮，興奮道：「這麼說回去以後你願意跟我好好打一次？」

對於不同腦迴路產生的理解差異，小白隊長悲慘地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慢慢適應了這混蛋的思維模式，無奈道：「阿晨，我現在就是個普通人類，力量速度不及兵器的十分之一，和我打有意思么？」

「我聽說過你差點傷了西澤爾那件事。」

白翊心裡徒然一沉，差點傷西澤爾的不是他，而是那時佔據身體控制權的Nine，現在提起來白翊倒是意識到一件事，當時他並沒有主動交出控制權，Nine又是怎麼佔據身體的？

「我想和那時的你好好較量一下，」不知不覺蘇晨的語氣變得很淡，退去平時開玩笑的輕佻，而是異常認真地說：「Bye，你懂我的意思么？」

那時——

難道……他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希爾說的？

白翊瞬間產生了一連串念頭，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九級變異體的秘密關係極大，暴露后他很可能面臨聯盟的抹殺，知道的人必然是越少越好，縱使蘇晨是死黨，希爾維森應該也不可能輕易把這麼重要的是告訴他。

「普通人類不可能威脅到血族，即使西澤爾只是個半血，他的作戰能力在整個聯盟也能排進前20，不然也不會成為康拉德的副隊長，所以——」蘇晨抬起頭，清冽的目光直直看進白翊眼底，讓他一瞬間產生了被人思維入侵的錯覺。

「我想親自驗證一下，你究竟是不是個『普通人類』。」

白翊怔住，靜了片刻，反問道：「驗證以後你想做什麼？」

「只是好奇而已，你不用多想，」蘇晨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散漫，臉上掛著讓人捉摸不清的笑意，然後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即使你真的不是『普通人類』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白翊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就不怕我失手殺了你？」

「不怕，」蘇晨隨手摺了根草含進嘴裡，輕描淡寫地說：「我已經活了很久，膩了，死在你手裡至少比較乾淨——Bye，你沒有鞭屍的習慣吧？」

白翊給了他一個『我又不是你』的眼神，不再說話，埋頭繼續啃兔腿，忽然意識到什麼，隨口問道：「你不吃么？」

蘇晨遺憾地笑了一下，「基因改造以後五感會無限趨近於血族，他們的味覺不能接受人類的食物，兵器和他們一樣，食譜上只有血，不過我們沒有獠牙，所以只能喝聯盟供給的袋裝血液，或者——」他又拿出中午那隻藥瓶，在白翊眼前晃了晃，「濃縮血液，出任務的時候用的，味道差一些，不過可以快速補充身體需要的能量。」

白翊滿頭黑線地說：「你不是說這是緩解大腦疲勞的葯么？」

蘇晨眨眨眼睛，笑著反問：「我說的話你也信？」

小白隊長：「……」

當晚，在蘇晨上校的極力堅持下，白翊、布魯克和伊恩三人各自睡去，留上校一人守夜。第二天一早，白翊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睜開眼就看見一隻喪屍趴在布魯克身邊正要對著他腦袋咬下去。

蘇晨居然不見了！

伊恩眼疾手快一把拉過布魯克，幾乎同一時間，白翊飛身撲上抽出匕首從喪屍頭頂插入直接把它釘進地面。

為什麼要相信他？！

這傢伙跟著他們絕壁是來增加難度的好么？！

白翊一怒之下，點開通訊器光屏直接申請語音通話。

不遠處的一棵樹上，蘇晨站在樹冠上靜靜觀察著一切，黎明初生的太陽在他身後升起，通訊器兀自閃動，過了很久他才扣上耳麥，選擇接通。

白翊：「你什麼意思？」

蘇晨：「反應不錯，我很滿意~」

白翊：「您對我的測試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蘇晨：「唔……等你變成我副隊長那天，你覺得怎麼樣？」

「無聊！」

對方掛斷，蘇晨無聲哂笑。

然後他垂下頭，唇邊一抹笑容隱去，宛若囈語地低聲說：

「吶~您也還滿意吧？」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