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逢不相識
青澤是東郊青帝的獨子,兩百年前曾因擾了仙蘿仙子的劫數而被罰在首陽山做兩百年的樹。||雲夢大澤的水神夫婦正是青澤的外公外婆,與他們住在一起的還有上神素嶄,是青澤的舅舅,素嶄雖是青澤的舅舅,卻並不比青澤大上多少,二人少時也算是彼此的玩伴。
「師兄啊,我們去釣魚好不好?別整天看這些書了,凡人寫的有什麼好看的?」說話的是白宵,青澤的師弟,他們兩個皆是昆崙山司戰大神燐磬的弟子。
與白宵一起進到書房的素嶄說道:「青澤,別整天呆在這裡了出去走走啊,雲夢大澤的風景如此秀麗。」
「好吧,舅舅。」青澤合上他從人間搜羅來的書,雖然雲夢澤的景色他早已瞭然於心。
在一邊的白宵委屈地說道:「師兄,我怎麼喊你出去走走都不行,素嶄舅舅一說就可以,好傷心啊。」
青澤笑道:「誰讓你是我師弟呢!對吧,舅舅。」
「素嶄舅舅,你評評理,素嶄舅舅,師兄總是欺負我。」白宵繼續裝作一副委屈的樣子。
素嶄咳了兩聲:「我說,你們能不能不要一口一個舅舅的。」
青澤道:「下次不敢了,舅舅。」
素嶄道:「你這小子啊,總是喊我舅舅,別的小仙子看見了還以為我多老了呢,我還怎麼給你找舅媽,想讓舅舅孤獨終老么?」
青澤道:「都說了下次不敢了,舅舅。」
白宵也賊賊地說道:「舅舅,我也不喊了,雖然你是師兄的舅舅也就是我的舅舅,可是舅舅不讓喊白宵就不喊了,你看怎麼樣,舅舅?」
素嶄滿頭黑線地給了他們兩拳。
挨了打的白宵和青澤乖乖地跟在素嶄的身後,素嶄春風得意地領著他們到一處水灣,捏了個訣變出兩根魚竿來,分給白宵和青澤。
白宵和青澤默默地將魚線甩入水中,素嶄找了個樹蔭坐了下來,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兩個。
其實白宵很不明白,兩個神仙為什麼要在這裡釣魚?捏個訣,魚不就上來了么?
「再過一段時間我送你們回昆崙山去好不好?」素嶄溫柔地問道,儼然一個關愛小輩的長輩。
「不用了,素嶄上神。」青澤道,「我和白宵認識回去的路。」
「當舅舅的怎麼放心讓你們兩個自己回去呢,遇到妖怪怎麼辦?」素嶄的臉上依舊是笑眯眯的。
「素嶄上神,遇到妖怪我們自己打得過的。」青澤道。
「舅舅護送你們回去,你外公外婆才會放心吶。」其實青澤的外公外婆正在外面遊歷,他們連青澤白宵來這裡都不知道。
「素嶄舅……」白宵剛要說些什麼素嶄就大大地瞪了他一眼,他改口道,「素嶄上神,雲景說再也不想見到你。」雲景正是昆崙山的山神。
素嶄的笑容僵到臉上:「他小子什麼時候說的?」
「上次你把他釀的留給我師傅的酒給碰碎的時候啊!有半年了吧!他說再也不想看見你了!這些上神都忘了么?」白宵一股腦地說道,完全沒有注意到青澤在一邊極力制止的眼神。
素嶄努力溫柔地說道:「我說,白家小子啊,你還太小了,不懂什麼叫氣話。」
白宵說道:「才不是呢!我和師兄離開昆崙山的時候,雲景還特意囑咐我們不要再帶上神你回昆崙山呢?」
素嶄臉色冷了下來:「他真這麼說?」
「是啊!」白宵說道。
素嶄拉過白宵就是一頓暴打,在一邊的青澤默默看著清澈的水面,不忍心看他們兩個人,白宵好不容易使了個訣躲到一邊,只覺得渾身酸疼——這個舅舅下手可真重。
雖然被打的是白宵可素嶄慘兮兮地坐在樹蔭下問青澤道:「青澤啊,都一百年了,雲景那小子還在生氣啊!」
青澤小心翼翼地說道:「舅舅,雲景他確實在我們兩個來雲夢之前說過,不想見到你,不想讓你跟我們回昆崙山。」
素嶄裝作不介意地說道:「切,我還不想見到他呢!小氣巴拉的,不就是幾罈子酒么?再說,我送你們兩個回去跟他什麼關係!」
旁邊的白宵接道:「素嶄舅舅難道每次不都是去看雲景的么?」說完白宵就趕緊閃開了,只見一塊石頭正落在白宵剛剛站著的地方。白宵拍了拍小心臟,得虧跑得快啊!
白宵見素嶄又要朝自己的方向扔石子忙朝一邊躲去,沒曾想卻撞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那「東西」發出「啊」的一聲便掉到了旁邊的水裡。兩隻藕節一般白白的胳膊露出水面,一顆頭也浮浮沉沉,「我不會游泳啊!」
青澤縱身躍入水中,水中的這個「東西」正是白喜,在青澤懷中的白喜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神仙清澈的雙眼一下子就陷了進去,是在什麼時候呢,自己好像見過他。
只一瞬,青澤就將她救上了岸。
白宵走了過來說道:「你沒事吧,你從哪冒出來的?」
白喜彷彿沒聽見他的話一般,獃獃地看著青澤,腦海中好像有段空掉的記憶,而眼前的這個神仙就住在那段記憶里。
素嶄看著這個陌生的小妖,說道:「不是雲夢的,你從哪來的,來雲夢做什麼?」
看著青澤的白喜突然哭了出來,青澤皺著眉頭問道:「你哭什麼?」
白喜收住哭聲說道:「我記不起來了,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青澤淡淡一笑,「你叫什麼名字,你從哪來的?」
「我叫白喜,是一隻狐狸,從首陽山來。」白喜如實答道。
「哦,我去過那個地方。」青澤聽到這個名字彷彿又看見了那連綿的山脈,還有在他身邊站了兩百年的小合歡樹,青澤恢復法力離開首陽山之前曾渡給那棵合歡樹兩千年的修為,以酬她兩百年的相守。
白喜睜大了眼睛心中有些欣喜,「你……你就是青澤上神么?」
青澤微笑,「正是,在下正是青澤。」
白喜有些激動,滿懷希望地問道:「那,那你認識我么?」
青澤卻搖了搖頭,白喜眼中的光暗了下來。
白喜有些弄不明白,自己身上如果真的有青澤的修為的話,他應該認識自己才對啊,可是他卻一點認識自己的跡象也沒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斷烽判斷錯了……
「你真的不認識我么?」白喜問道。
「不認識,可是——你的體內卻有本神兩千年的修為。」青澤眼神突然變得凌厲起來,「你這狐妖,把小合歡怎麼了?」
白喜迷茫地看著他不解地問道:「小合歡,小合歡是誰?」
「小合歡是一棵樹,本神離開首陽山時給了她兩千年的修為,而此刻這修為卻在你的身上,你是怎麼把這修為從小合歡身上奪過來的?」青澤厲聲問道。
白喜連忙說道:「我沒有!我沒有!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小合歡,我也從未在首陽山上看到過有修為的合歡樹!」
「那你這修為從何而來?」青澤問道。
白喜自然說不出來,一張臉變得煞白煞白。
白宵在一邊說道:「真是太可惡了,那棵那麼乖巧的合歡樹一定是被這怪妖怪給害死了!」青澤被罰時最經常去看他的正是這個師弟白宵。
聽了白宵的話青澤愈加的憤怒,他看著白喜問道:「小妖怪,你說現在本神該做些什麼?」
白喜看著這個讓她覺得無比熟悉的仙君原本溫柔清澈的眼睛變得冰冷,只覺得自己的心也冷了起來,她好想解釋,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不知道這兩千年的修為從哪來的,說不定那棵合歡樹真的因為她死掉了也不一定。
白喜眼睛里閃著淚花,「我沒有,我沒有……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哼,你們妖族從來都是狡猾多變,作惡多端,況且你又說不出所以然來叫本神如何相信你,不要再在這裡裝可憐了!」青澤決絕地說道。
一邊的白宵繼續說道:「師兄,我看既然她佔了小合歡的修為,我們就把她的修為也廢了算了,省得她以後再做壞事!」
白喜依舊在口中呢喃:「我沒有……我沒有……」
青澤冷著一雙眼舉起手按在她的額上,口中低念法訣,風漸起。
白喜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淚光中,青澤的身影模糊了起來,她覺得身體內似有什麼東西被抽離開來,一絲一縷,萬絲萬縷。
白喜走了很久才回到首陽山,她記不清到底走了多少路,一路上心中想著的只是——白寂應該回去了吧,他應該正四處找自己呢,這次他如果再罵自己的話自己一定好好聽他的話不去頂嘴。白寂說的真的是很對,自己不應該下山啊,為什麼要去什麼雲夢澤啊!她好想快點回到首陽山,可是沒有法力的她只能像個凡人那樣依靠雙腿,還得小心翼翼地躲避危險。
終於回到首陽山,她在山腳下看見山神的時候心中終於有了一絲歡喜,她問山神道:「我哥哥呢?你看見他了么?他回來了么?他在山上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