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官窯瓷器

在靠近古董市場的潘家園農光南里一茶樓里，唐子奕把玩著一副非常對稱的官帽核桃，品著一芽兩葉的上好雀舌，視線則有意無意的飄向兩個正在聊天的茶客，其中一個人一臉驚喜的描述著自己剛剛聽到的驚人消息。

「……對！聽說王老、黃老都鑒定過了，有照片為證！」穿著舒適棉麻布的中年男人刻意壓低語調，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這不算啥，你知道我還看到什麼不？！」

棉麻布旁邊穿著西裝的男人非常配合的露出疑惑好奇的表情，「你看到啥了？」

「李老！就是那個國內知名瓷器鑒定專家！你知道他不？」見西裝男子點頭，棉麻布激動道，「我見過他鑒定青花穿花龍紋碗的視頻，他都點頭了的呢！」

「真的？！李老點頭了？他可是國內鑒定官窯瓷器最權威的，他都點頭看來是沒錯了！」西裝男激動的不行，過了好一會才深深的嘆口氣，「哎，正德官窯的青花穿花龍紋碗哪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輕易能夠得到的，我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買不起。」

棉麻布輕拍那人的肩膀，一臉感同身受，「兄弟，我何嘗不是呢，回頭能讓咱們遠遠的瞄上一眼也就滿足了……」

全國各地古董市場里類似這樣的對話，每天都在上演，偶爾唐子奕會過來淘些小玩意給喜歡古董的姥爺當禮物，經常能聽到有人這樣神秘兮兮的聊著剛剛出世的珍貴古董，這其中有真有假，端看個人眼力。不過像這樣一口氣涉及到三位國內知名的瓷器鑒定專家，還真是比較少見的，那照片和錄像多數不會作假，否則在如今這方面鑒定技術已經非常完善的時代，邊邊角角還作假就有些上不了檯面了。

不過唐子奕就是聽個熱鬧，回頭當做談資說與姥爺樂呵樂呵罷了。

開車穿過大半個北京城，從勁松到中關村還挺遠的，尤其北京這破交通，原本喝茶品茗的悠閑全給磨沒了。唐子奕黑著臉走進中關村附近的老式小區，沒想到剛進院就遇到路口邊兩個正在下象棋的老頭，連忙抹了抹臉露出一貫的溫文謙和，「馮伯伯、林伯伯，你們好。」之後便是一路打招呼的節奏，好不容易走到姥爺家，唐子奕的臉已經笑僵了。

「姥爺，您不是說一直很想弄一對回來盤嗎？諾，先前淘回來的麒麟紋大官帽。」唐子奕笑眯眯的將禮物塞到一個看起來非常有氣質的老者手中，並上前擁抱了對方以示親近，「還有姥姥喜歡的雙面綉，回頭您幫我拿給她。」

讓唐子奕沒想到的是，自家姥爺還沒開口，屋內倒是傳出來中氣十足的聲音，「小奕這是偏心啊，哎，誰讓我就是個粗人，小奕看不上我這死老頭呢！」

「爺爺……您怎麼在這裡？！」唐子奕滿臉黑線的朝屋內看過去，果然見到那個自己逃了大半個中國來躲避的人，突然意識到什麼、用控訴的眼神看向氣質老者，「姥爺你居然幫他騙我回來？！」

唐子奕的爺爺是個退役軍人，也不知道哪裡認識個所謂「高人」，非說自己適合從|政，想到要一天到晚假裝斯文，唐子奕骨子裡粗魯軍人後代的血脈就讓他覺得頭疼。

「行了，別總欺負子奕這孩子。」唐子奕的姥爺臉一綳，看起來非常有氣勢，平日里唐子奕的這點性格倒是遺傳了他。唐子奕的姥爺將人引到客廳里，裡面不光有唐子奕的爺爺，還有一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老者。

唐子奕這才知道，會遇到他爺爺真是只能怪自己運氣差，好巧不巧的跟人碰在了一起。如今也逃不掉，乾脆自己搬個板凳坐一邊聽三人談事。聽了一會就覺出不對勁來，三人竟是在討論自己剛剛得到消息的正德青花穿花龍紋碗，而那個讓唐子奕感覺到眼熟的老者已經交付定金，準備邀請在鑒定古董方面確實有一手的唐子奕姥爺親自出面鑒定。

這讓唐子奕來了興趣，先前那官窯瓷器被傳的神乎其技，簡直就是故宮珍品雙胞胎兄弟的既視感。正好唐子奕負責開車，三個老頭也就帶著他一起前往約定的鑒定地點開眼界。大約是在煙袋斜街附近的某處老舊民宅，看著倒有點買賣珍品古董的感覺。

唐子奕爺爺的這個朋友原來也是個將級的退役軍官，平日里喜歡搗騰些古董，還是相當有眼力和經驗的，聽說了這個事到見到實物以後，這人直覺是好東西，但理智告訴自己必須要謹慎，謹慎是他玩古多年沒有跌大跤的最主要原因。

第一眼看到這瓷器，正安靜的放在一副紫檀木的舊囊套里，囊套看著非常合適，完全就是貼身搭配的感覺。唐子奕的姥爺第一時間沒有去看瓷器，反而是盯著木製囊套仔細看著。

在過去燒制的官窯瓷器，一般都有專門配套的囊套，裡面搭配著柔軟的錦緞襯裡兒，錦緞下面則有絲棉類的軟物。唐子奕在一旁看到姥爺帶著手套輕輕挑起一點點錦緞，可以清晰看到裡面的絲綿看著都非常的具有古意。

雖然姥爺沒有表態，但是唐子奕還是從他的目光里看到，這木架囊套和裡面的襯裡兒都是正經明朝正德時期的古物，光這幅囊套就相當值錢了，更甭提和囊套嚴密契合的瓷器。

唐子奕知道他的姥爺有個鑒定古董的絕招，那就是不光僅僅鑒定古董，還要注意跟古董搭配的器件，尤其是這官窯瓷器，鑒定囊套就是一重要環節。

再看這正德官窯的青花穿花龍紋碗，內外皆是白底青花的裝飾，青花上還繪有穿花龍圖案；宋代以後的瓷器幾乎都有圈足，這個碗也不例外，圈足外牆繪製如意雲頭紋。猛然看上去確實和故宮裡的那款青花穿花龍紋碗非常相似，只是那碗撇口、弧腹和圈足的比例都有點不太一樣，倒是切合外層配套的囊套。

如果是唐子奕自己，看到現在只感覺這或許真的是難得一見的正德官窯真品，唐子奕抬頭看了看皺眉不語的自家姥爺，還有一旁緊張的瓷器未來正主兒、以及對這些沒興趣東瞄瞄西看看的自家爺爺，唐子奕腦海里閃電般劃過什麼東西，讓他不著痕迹的微眯了眯眼，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信息被自己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