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十一
相較泱泱北國,荊城只是塊巴掌大的地。地處險要,典型的易守難攻的邊疆要塞。
這麼一塊福地,卻也是塊內里裹著尖刺的大肥肉。一旦相臨的幾國開戰,荊城就成了眾國爭搶的目標。不過因為難度太高,這種時候的參戰的國家的一般是試圖與荊城城主交好,只求在峽谷處放行,為戰爭的勝利增加贏面。
若是在沒有戰爭的和平時期,各國也是各憑本事,誰有那個兵力和時間又不畏他國攻打,能拿下荊城它就歸誰。當然因為荊城的難攻打是出了名的,像北國這樣強大的國家歷史上也僅僅拿下過荊城兩回,統治它總共的時間不過二十餘年。
和荊城同樣地位的城池很多,可天下卻沒有別的城池能夠比得上荊城。
要塞可以有很多,荊城卻只有一個。它特別的地方不僅在它位置處得巧妙,還在於荊城的城民。
傳說中荊城的百姓人人都會製作奇巧的武器,若是城裡的長官得不到百姓的擁護,自會有得民心的人上台,沒有流血沒有內訌,權力的過渡比任何一個國家都要來得平緩。
若是荊城被攻下,只要對他們足夠好,城民也絕不反抗,但一旦征服他們荊城的國家換了君主,荊城很快又會回到原來的城民手裡。
非常不可思議的存在,荊城城民稱這是有神明的指引和庇佑。這天底下也就這麼一個荊城,各國的君主們想要得到這要塞之地,也想要城裡頭那些武器。
可往往他們花費了大量的財力物力也不能把城攻破,所以才會有各國相互制約,在其他國攻打荊城時絕不對攻打的軍隊出手這一約定。
啟文帝當初會下那麼一個旨意和各國的這個約定有很大的關係,慕白正是知道這一點,才想著拿荊城下手,因為啟文帝不會違約也不可能違約。
北國這些年風調雨順,兵力也算頗為強盛,派給慕言和慕白的人馬算不得多,對北國肯定是無礙的。啟文帝做事向來隨心,又不需要安王和太子親自前往,這事情一出來,反對的人雖然有,但很快這些聲音就把壓了下去,消失得乾乾淨淨。
輪君心難測,天子一怒,動輒伏屍百萬,何況只是這麼小數量的兵士。說的難聽點,戰場哪有不死人的,前幾年和鄰國的那一場戰爭死的人數都比這回派出去的多,要是真能拿下荊城,就是這些兵將全部犧牲了也是不小的勝利。
啟文帝想要拿這些人給自己的兒子做歷練,他們,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有心卻沒膽子去反對。
輪到太子和安王挑選將士時,眾人都伸長脖子踮著腳猜測兩人會選誰。按他們的想法,蘇之冉肯定是安王必選的,畢竟蘇小將軍和安王私交甚篤,雖然蘇小將軍不會為了這兄弟之誼危害到北國的利益,可給太子添堵,幫安王也不是不可能。
這一員大將,太子肯定是不會和安王爭,也不可能和安王爭。太子選的是和蘇將軍齊名的一員大將,名喚林志澤,比蘇之冉的父親蘇將軍年紀小了那麼幾歲,為北國也立下過赫赫戰功,他被選作太子底下士兵的統帥一點也不出人意料。
倒是安王,在皇帝近侍金公公宣讀聖旨的時候,眾人都被那個格外陌生的名字震驚了一把。
朝堂的官員們也就議論紛紛起來:「席雲舒,這以前從未聽說過。那些將領裡頭好像沒他的名字吧。各禁軍的統領也沒有一個姓席的。還是老夫年紀大了,記不得事了或者是聽錯了?這席雲舒究竟是何方神聖」
「王大人沒記錯,這禁軍裡頭確實沒有姓席的統領。當然大人耳力也好得很,金公公確實是宣讀的席雲舒這個名字。下官也沒聽過這個名字。」這接話茬的是名武將,雖然收了那副震驚的樣子,卻還是搖著頭,覺得安王實在是昏了頭的模樣。
顯然並不只是他一個人這麼想,這嘰嘰喳喳的議論聲裡頭就有個大膽卻小聲的聲音:「前些日子不是說安王在雲城治水嗎,回來的時候還因為勞累在王府里歇著一天,後來幾天也感覺有些怪,估計真是病糊塗了,一時間做出這樣的選擇來。」
不管這些官員怎麼反對,怎麼說安王昏了頭,人定了就是定了,容不得更改。
「臣林志澤領命。」一名身材魁梧,面帶長須的武將走了出來。眾官員只是看了他一眼,耐著性子等安王選出來的那個人。
「臣席雲舒領命。」這一回出來的是個文文弱弱的白面書生,費力地從那些品階不高的官員里擠出來,額上還冒著冷汗,身上的官服一看是六品的文官,以往根本沒有資格到這朝堂上來。
底下又是炸開鍋了,雖然聲音都壓得很小:「這弱雞似的書生,怎麼也不看是能攻得下荊城的,安王這顯然是放棄了吧。」
「書生怎麼了,文人懂得謀略,照樣能指揮兵士打勝仗!」
「秦兄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可沒歧視文人的意思,但這白面書生步子都是虛的,就算他有謀略,也得有那個本事鎮得住那些兵士啊。」
之前講話的武官嘆了口氣,「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就算是安王去了,那些人也不一定能夠老老實實聽話,何況是這樣看起來一吹就倒的人呢。」
「這倒說的也是,說不定安王真是病糊塗了。」……
慕白自然是沒有病糊塗的,在上一世,北國幾百年來其實並不是兩次,而是三次,他選席雲舒的原因便是因為他記憶裡頭,這第三次就是由席雲舒創下的。
雖然這席雲舒一副靦腆的白面書生的模樣,看起來也弱不禁風好似個大姑娘,可實際上他的手段極為狠辣,肚子裡頭裝的也不是些酸掉牙的四書五經,而是一卷卷的兵書,還有自家祖輩的代代相傳的那些東西。
席雲舒在啟文帝在位期間一直未受到重用,等慕言上位表示出對荊城有興趣之後,已經能夠參與議政的席雲舒當下就毛遂自薦,當時帶去的兵士還不如啟文帝現今給慕白派的多。
可是就憑著那麼點兵力,荊城竟然歸順了,用時不過三個月,當時的席雲舒還表示,若是天子當初派給他的兵力多些,他定然能用一個月就把荊城拿下來。
後來有流言就傳出來,北國歷史上僅有的那麼兩次成功,統帥和這位席雲舒都有那麼點關係。既然是先祖傳授的秘法,這席雲舒的成功也就有了解釋。
「這法子只對荊城有用,並且幾百年只能用上一次.而且祖上有令,即使滅族也不能說出口。臣願做犬馬之勞,為陛下肝腦塗地,只是這一點決不能說。」當時的席雲舒就是這麼對皇椅上的慕言說的。
權衡了利弊,慕言自然也沒為難。從那之後,這名不見經傳的席大人就一路青雲直上,不過爬的越高也跌的越慘。
席雲舒雖然有大才,為北國的貢獻也多,可為人實在太睚眥必報,最後慕言與其清算的時候一樣是牆倒眾人推,真正為之傷心的人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這樣的一個人,該用的時候應該大膽的用,等到該除去的時候也絕不要心慈手軟。
如今的席雲舒一直努力著,想往那鳳凰棲息的梧桐枝上爬,只是苦於沒有機會,再怎麼拚命也是無用功。
慕白給了他這個機會,他自然會好好的把握住。況且席雲舒此人骨子裡極端自負,就算以慕白現在的處境,爭那個位置並不容易,在他看來,只要都聽他的,坐上那把金燦燦的椅子也不難。
荊城之爭,太子脫不開身。慕白這個頗為清閑的王爺還是易了容跟著將士一起去了。啟文帝給的時間是半年,半年之後無論輸贏,這些兵士都要回京述職,賭約就此作廢。
這一回是他重生以來最重要的一場賭局,席雲舒賭的是他的前途,而他賭的是自己的未來。上天眷顧,事情終究和記憶里沒有發生太大的偏差,雖然時間上這事情往前頭挪了挪,可荊城終究還是被席雲舒攻下了。
兩支隊伍到達荊城外第一個月,林志澤帶領的隊伍遇困;席雲舒和將士鬧不和,僵持在荊城數百米處。
到達荊城的第二個月,林志澤隊伍小捷,但荊城依舊大門緊閉,林志澤軍中多次遇襲;席雲舒發威,總算和將士磨合,並有緩慢進展。
到達荊城的第三個月的第十七天,荊城為席雲舒而開,荊城易主,此時林將軍的軍隊被困,正等待援軍。
這勝利來得有些突然,但終歸是贏了,易容混在席雲舒軍中的慕白長長的舒了口氣,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