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在宮裡頭,是厲后和太子的天下,慕白想要擁有足夠的權勢,必須得等到他出宮建府,如今他能做的不多,除了努力充實自己,提點一下身邊人,培養一些心腹下人之外並沒有那個能力做什麼大動作。
除了國子監和自己居住的宮殿,他去的最多的也只有三個地方:御書房、立政殿還有蓬萊殿。
御書房是因為啟文帝的傳召,立政殿是為了去看望厲后,至於蓬萊殿,那是敏貴妃住的地方。雖然如今他們兩個之間並沒有實際的利益往來,但畢竟是長期合作的對象,適當的溝通還是必須要有的。
作為一個尚未成年的皇子,去一個沒有子嗣的后妃宮裡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次數多了還是惹人非議的。
在啟文帝有意無意向敏貴妃提及避嫌之事時,後者便哀怨地嘆了口氣,美艷的姿容因為哀傷而格外讓人憐惜:「二皇子是個孝順的好孩子,這宮裡頭也就姐姐有兩個孩子,看到她享盡天倫,臣妾自然也想嘗嘗有人承歡膝下的滋味。再說二皇子還有一年要出宮建府了,以後也難得見上一面。」
說到這裡敏貴妃抽噎了兩下,語氣更加幽怨了:「再說皇后姐姐對這宮裡有個風吹草動的一清二楚,陛下要想知道是不是真相直接去問姐姐不就好了。臣妾這把年紀還要受這樣的污衊,就該要找個樹弔死以示清白!只可憐了二皇子這麼個好孩子,連人事都未經就要跟著臣妾一起被皇后姐姐厭惡,被陛下疏遠……」
著明黃龍袍的男人連忙開口安撫:「愛妃這說的是什麼話,我也只是隨口這麼說說,他要盡孝就盡吧,難得他有這份心。」敏貴妃如今也不到四十,加上包養得當,看上去也就二十齣頭。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梨花帶雨眼含幽怨的模樣又有幾個人能夠消受。
就算並不愛敏貴妃,啟文帝也不是那種會在屬於自己的美人面前撕破臉的男人,再加上被對方誘發出來的那麼丁點的愧疚,這捕風捉影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之後為了安撫張瑾,啟文帝還下了一道聖旨,以褒獎慕白的孝心為由,賞賜了一堆珍奇古玩到二皇子居住的景仁殿。而敏貴妃順便把自己的蓬萊殿清洗了一番,雖說算不上絕對的乾淨,但至少不會再發生連捕風捉影的事都傳到皇帝耳朵里去的情況。
接了聖旨的慕白謝了皇恩,安王的乳母,景仁殿的掌權女官蘇嬤嬤眉開眼笑之際也沒忘記給前來宣旨的公公手裡塞上兩錠沉甸甸的雪花銀。
這是啟文帝第一次誇讚慕白,為的是他的孝心,慕白送走了宣旨公公,臉上卻沒有半分笑,而是吩咐幾個蘇嬤嬤一手調`教的侍女:「把這些東西都收起來吧,小心點裝好,再列出張單子給我。」
因為不大想自己衝動,他對慕言是能避則避,除非後者染了風寒身體不適,他才不得不礙於禮節去探望,太子的東宮他是能不去就不去,但還是避免不了每日在國子監的相處。
溫書、習字,學習一個不能即位的皇子該學的東西,規劃自己出宮后的生活,和敏貴妃交流感情,再穩固一下和某些同窗的友誼。這就是目前慕白所做的事,本來日子還算是平靜,但總有那麼些人坐不住了。
就比如現在,慕白在自己的書桌里發現了一些噁心的小玩意,一隻死了的蟾蜍,還有一條拔了毒牙又被敲死的小蛇。
東西雖然瘮人,卻沒啥攻擊性。如果是個姑娘家,肯定是要嚇得花容失色的。在手指尖觸碰到那片滑膩時,慕白低頭瞥了一眼,在那些陋物只露出了一角的時候,便不動聲色地把東西往裡頭一塞。
原本該放入書桌里的書本也就擱在了桌面上,他沒忘記回頭看一下自己的小伴讀,對方臉色還是如常,看起來並未和他遭遇一樣的捉弄。
「你桌子裡頭都是些什麼,不要亂七八糟的都往裡頭塞。」慕白探過身看了看對方几乎塞滿了桌子的那個包,出言說了兩句。
沈奕曉委委屈屈地反駁:「我來的時候都擦乾淨了,又沒什麼東西,都是我娘硬要塞的。」
「把你帶的水壺和帕子給我給我。」慕白微鬆了口氣,對自己傻乎乎的伴讀開口道。
「……哦。」這還是二皇子第一次問他借東西呢,沈奕曉一時間愣在那裡,眼睛眨巴眨巴,才反應過來,連忙從自己的書桌里掏出個水壺,再把自個娘親硬是塞上的綉了蘭花的錦帕給慕白遞了過去。那些一起讀書的公子老是嘲笑他像個大姑娘家,還把這種東西給擱在身上。
儘管別人都覺得他跟著的這個二皇子樣樣都不如太子殿下,可是比起高高在上的太子他還是更喜歡自己的這個主子。
沈奕曉托著腮,像個懷`春少女似的喜滋滋地看著對方用水沾濕了帕子,擦了擦那蔥白般的手指,然後隨手把錦帕給扔進了一邊的紙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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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曉的表情立刻變成被雷劈一樣的震驚,他滿眼惋惜地看了看那個丟在紙簍里的錦帕,暗暗決定待會要趁慕白不注意把那帕子偷偷撿回來,帶回家裡好好保存起來。
看著自家伴讀一臉的惋惜,慕白皺了皺眉:「那是你娘親送你的生辰禮?還是你心愛的姑娘送的?」
「不是不是,我們府上多的是這種帕子,是府里的丫鬟繡的。你要是不夠,我包里還有幾條。」沈奕曉下意識地搖頭,搖完了才後悔,要是他剛才說是,不就可以把東西帶回去了么,自己簡直太蠢了。
「別老是什麼都拿你娘來擋,你是男的,不是小姑娘,下次不要帶繡花的。」慕白等到把手上弄乾凈了,又說了兩句,轉過頭來,這才靜下心思考這缺德事是誰幹的。若是以前的十四歲的自己,倒是真可能被這些陋物嚇一跳,就算沒有噁心到,也會弄出聲響惹了太傅的不快。
夏銘安這個人學識高,容貌好,性格也古怪的很。永遠的素色長袍襯得他高雅出塵,整一個出脫於世俗的世外高人。可這裡的每一個學子都知道,這不過是因為夏太傅討厭髒東西。
就算這蟾蜍和蛇不是慕白帶的,他在夏太傅面前抖出來也免不了要先挨一頓打。
慕白瞥了瞥坐在慕言斜後方的那個位置,穿著錦袍的少年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乍一看毫無破綻可言,可細看,對方眉眼間透著的是全然是失落。
慕白不由得在心裡嗤笑一聲,也對,除了溫亦韶這個傢伙,還有誰會這麼「貼心」地搶在前頭為慕言服務,只可惜,溫家小公子這個心思,他的太子殿下一輩子都不會接受。
慕白拿了幾張宣紙擱進書桌里,手底下動作了一番,袖子微微抖了抖便又坐得筆直。
雖然溫亦韶這個傢伙是挺可憐的,可上輩子也沒在慕言身邊出謀劃策,給他使了不少柈子不說,還慫恿慕言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雖然如今對方不過是未及弱冠之齡的少年郎,肚子里已經一肚子壞水了。
以大欺小又如何,他可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正人君子,況且算如今這副殼子的年紀,他比對方還小了兩個年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