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疾好了
這一斬定在了他們回宮的五日後,斬首示眾的地點便在京都城中心。()步傾城親自監斬,也將她帶了過去。待見到裴府一百三十四口人跪在下方時,她才終於明白了些本不明白的事。
除了裴相早在當日被斬殺,裴府一百三十四口人皆在場內。那跪在最前頭的,不是別人,竟是雲妃。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請君入甕的計。
他等的,也是這麼一天。步晉連與裴相不反,他又怎能光明正大將他們就地正法?
彼時,她與步傾城正站在城牆之上,明黃身影遺世獨立,下方人影綽綽,百姓齊跪大呼萬歲,雲妃跪在下方,一雙眸子死死盯著他。
雲妃對他還是有情的,否則那時她眼裡的怨、恨、痴、纏又是哪來的。
他殺了她一家,哪怕她的父親她的親人也要利用她來爭奪皇位,可對她的家族來說,那是她的使命,利用又如何。他卻不然,她愛他,卻得不到應有的等價的回報,換來的,是一道斬首聖旨。
她在下,他在上。
而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她平生最恨的女人。
非凡記得那時的心情,心底說不清的是難受。
她沒了心思再看,便想離開。轉身之際,她清楚地聽到他說,「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除夕之夜,你若沒有槍,又該如何?朕的女人,不是誰都可以動的。」
她心頭猛然一顫。
「步傾城,我的耳疾已經好了。」她苦笑回道。先行坐了馬車離去。
馬車內,她莫名便想,若有一天,跪在下方的是她自己……
後來,他們之間又發生了一些事。大部分是瑣碎的生活細節,她的心也時而疼痛時而快活。但她知道,若沒有他那句「朕的女人」,固執的她或許便不會那麼輕易對愛情妥協。
那晚宮中有宴,很是歡騰。她知道這宴是為裴府滿門抄斬步晉連發配荒地冠了個藩王稱號而設,那是高興的事,因為解決了一大麻煩。可她想,那與她本就無太大關聯,她高興也只是高興步傾城沒有在這戰爭中輸掉,於是稱病未去,早早睡了。
然她睡眠總是很淺,尚未睡熟,便聽門外書蘭碧畫輕聲說著什麼,話語中隱約帶了「皇上」二字。
她下意識便凝神去聽。
卻是聽得二人說步傾城翻了她的牌子,很快便要過來。
她一驚,嚇的睡意全無。
正要起來想個辦法推脫,門外腳步聲已響起。她與他相處幾個月,一聽便知道那是他來了,索性倒頭蓋上被子裝睡。
門外是一問一答。
「你們主子呢?」
「回皇上,娘娘很早便睡了,說是頭疼,奴婢不敢叫醒她。」這是碧畫的聲音。非凡心底暗嘆,這宮內最大膽的奴婢想必就是她了。
事實上,碧畫也是存了心思的。
宮外一行雖有十多日,然主子與皇上之間因中間的變故而分開許久,真正相處的日子也僅有幾天。便是這幾天,讓她愈發看不清皇上對主子的心思。
說寵不是,說有情也不是。然他對娘娘,與對其它妃嬪,卻又有著很大的差異。
但她總覺得娘娘於皇上來說是不同的。
於是,她賭了一把。賭岔了,大小也就領一頓罰。
只是,她話剛出,男人卻是默了片刻,隨即越過她們進了屋子。
非凡在內屏住呼吸,只聽開門聲響起。
她盡量讓自己睡的安靜平和,耳朵不由自主去抓屋內的聲音。微不可聞的腳步聲,窸窣的脫衣聲,然後,床的一側陷入,有人躺到了她身側。
一隻手伸了過來,她身子一僵。
他已攬住她的腰將她掉轉了個頭,本是側睡著背對他,如今變成了正對。他挨她挨的極近,呼吸打在臉上,她聞到了他嘴裡濃郁的酒氣,心頭一緊。
他的手攬實了她,緊緊抱著,一手又把她的頭重重按入懷頸一側,他身上的溫度,觸感,味道,齊齊襲來,她防不慎防,眼皮微顫。他力道極大,似要把她揉入骨里,她不禁顫聲喚了句,「步傾城……」
他聽到她的聲音,猛然將她鬆開,推離身子。她手足冰涼,半坐了起來,看著他站在床邊似厭惡似煩躁地盯著她,「那幾日,你與那個男人,是否也在他懷裡這樣叫過他……」
她渾身一震。
未來得及說話時,他已將脫下的衣袍重新披上,砰一聲甩門離去。
她低低一笑,估量著他是醉了,否則,幾日前的事又何必拿來現在說,他向來都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便是還在流雲城時,也沒見他有過什麼。現在卻忽的那麼失態,可是原來,他還是會介意的。
那夜她失眠了。
翌日,百無聊賴之時,與書蘭一路逛去,逛到了御花園。
經過雲妃一事,後宮已安靜了些許,那些明爭暗鬥在這時亦消停起來,導致御花園這個向來招美人喜歡的地相對以往來講也冷清了許多。
她路過御花園時,卻是聽到了嬉笑聲。
與書蘭互視一眼,二人都有些好奇,順著聲音進了去。
卻見湖邊空曠處頗為熱鬧,兩個容貌明艷略有些相似的女子站在一側,其中一人非凡曾見過幾面,是某尚書之女,封位琉嬪。而她身側的,看那容貌,想來是她的姐妹。另一頭嬉笑的聲源是兩個年級尚小的小孩,一男一女,女娃笑跑著正在風箏,聲音如銀鈴般,一串一串而來。男娃七八歲左右,站在一側玩彈弓,石子打的到處飛。
非凡剛出現,琉嬪便看到了她,眉頭一蹙,與身側女子低語幾句,二人便快步走來,略有些不甘願地向她施了一禮。
非凡看了琉嬪一眼,只覺印象不多,但好似以往每次宮內妃嬪聚在一起時,這人都不算個好揉捏的柿子,又想想她方才的模樣,也不願與她多加交談,找了個借口便要離開。
忽的,女娃哭鬧聲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