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郎騎瘦馬來
卷首語:
昨日書來兩相憶,今日相逢不識君。||不如楊枝猶可久,一度春風一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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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二十年冬,魏國開國皇帝蕭天衡因國事操勞駕崩,天下大慟。這位結束了亂世紛爭的「十年內亂」,揭開了太平盛世序幕的布衣天子,壽終正寢。
眾人遵照遺詔,太子蕭珏繼位,因其體弱多病,丞相韓潭、太尉王崇、鎮國將軍蘇萬頃協理國事。在先帝駕崩新帝登基忙亂之時眾人也未對遺詔上另一言「封護國夫人慕婉昭為護國將軍夫人」多加揣度。這句意味不明的指令,畢竟,也就僅僅只是一國之君對於已故忠臣家屬的另一種褒獎,無非是在肅王的祠堂中對那抹淡出世人視野許久的女子再改改稱謂而已。
先皇駕崩,天下大赦,國喪一月,為紀念先皇,國都許都繁華盛況之下始終隱約的透露些許悲慟之色。
一個多月京城中時刻透露出先皇仙逝所帶來的悲痛氣息讓人們都有些緩不過勁了,新芽甫出,春風剛至,京都貴人們便不願辜負這春光乾脆打馬上車,神清氣爽的往郊外散心了。
寬闊的大道直通視野極限,初春時節,萬物復甦,春意融融。
「叮鈴叮鈴」清脆的銅鈴聲在這微顯喧鬧的車群中卻並未被淹沒,一匹瘦弱的灰色小馬馱著一名青衣少年,神情怡然步調緩慢「哆哆」的邁著小步。
眾人看著眼前這一幕都覺得周圍似乎都靜止了。
「呼……呼……」
才靜默了一會的人群突然被憋不住的笑聲首先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繼而大家啞然失笑,繼續欣賞這大好春光。
那匹灰色的瘦馬不滿的打了個響鼻,前蹄向上多抬了那麼一分,馬上的人兒幾欲跌倒,卻緩緩立起身子,一手撫了撫瘦馬的鬃毛,一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似尋常聊天般問道:「怎麼了?」
「哼哧。」瘦馬繼續不滿的打響鼻。
少年環顧四周,見衣著光鮮的人群紛紛看向他,或帶著探究,或帶著嘲弄。看著那豪華馬車中小心翼翼窺視的閨閣小姐,雙靨緋紅,嬌羞異常卻仍好奇的睜大眼睛水靈靈的瞧著自己。
少年微微咳嗽了聲,難得的坐正了身子,優雅的執起馬韁,昂首,微眯眼,享受著矚目的時刻。
少年這派超然世外高貴典雅的樣子讓人們紛紛放下了那些表情,更是羞得多情少女心意怦然。
瞧那青衣少年,容貌俊美,姿態盎然,氣質卓越,處變不驚,誰能將其小覷?
少年得意的晃了晃腦袋,伸手輕輕敲了敲瘦馬的脖頸,低聲道:「這下有面兒了吧?」
瘦馬繼續以「哼哧」同他交流著,繼而愈發昂揚著頭,撒開蹄子,在官道上歡騰的快步走了起來。
少年笑容綻放,聲音清脆,大喊道:「笨東西,你慢點!衝撞了貴人可就不好了!」
他大聲喊著,一邊同身旁交錯而過的僕人婢女連聲道歉:「對不起,我家這位得趕著進城辦事,諸位體諒體諒吧。」
有好奇的僕人大膽的嘟囔:「見過愛馬的,可也沒見過馬能辦什麼事的啊。」
少年似乎聽覺不錯,他轉過頭,髮絲隨著春風飛舞,笑容愈發燦爛,他大笑道:「哈哈,小哥豈不知人有三急,難道就不許馬有么?」
說完,「駕!」的一聲,更加瀟洒飄逸。
留下一眾人對這新奇的思維慢慢琢磨。
微顯擁擠的官道竟不自覺的為那位少年狂人讓出了一條路。
「多謝,多謝!」他端坐於馬上,拱手道謝,嘴角仍是笑意盈盈,這滿目春光似乎還不及眼前這人眼中一抹精彩好看。
眼前這一幕情景卻全入了另一人的眼,官道旁,枯樹吐新芽,嫩黃的小葉拼著全勁散發著春天的氣息。枯樹旁的馬車上,綠色的袍子襯著陽光反射出柔和的光澤顯得更加華貴與鮮活。如此春光美景,更顯得風流兒郎如玉稀世。
斜長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嘴角噙著一抹壞壞的笑意,他本是慵懶的依靠在車門處,薄薄的嘴唇不自覺的吐露出:「有趣,有趣。」
車內傳來翻書的聲音,聽聞這一聲低語,裡面的人喚道:「子詹。」
那人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卻在聽到呼喚之後,依舊掀簾入內。
車內白衣男子從書籍中微微抬頭看著笑得一臉狡猾的男子也不自覺的勾唇笑了笑,「碰見好玩的事了?」
子詹啞然失笑,說道:「這世上的奇人也真夠多的。易之,你也算愛馬之人了,可外面那人卻比你的境界高得多。」
「我不過也只是葉公好龍而已。」說著低下頭又翻了一頁書。
子詹看了看他,不理他自顧自的將車簾打起,明亮的陽光瞬間充斥著這不大不小的空間,白衣男子微微皺了皺眉眯了眯眼,卻也沒有阻止。
他得意的笑了笑,「易之,你呀,出來了,就好好享受一下這明媚的春光吧。」說完依舊懶洋洋的斜靠在座位上,掀起的車簾卻能將外面的美好風光盡數呈現在此人面前。
白衣男子對他無奈的笑了笑,也扭頭看向了車外。
車外,明媚而鮮活,更見青衣人依舊自來熟的同那些貴人眼中的低賤奴婢道謝,那陽光燦爛的笑容瞬間明亮了眾人的視野。
白衣人微微低頭,似在沉思,子詹瞥了他一眼,笑指著那意氣風發之人道:「這樣的笑,可真礙眼。」
白衣人聽聞再次抬頭看向那人,那人也恰好看向這邊。
不算奢華的馬車,不算考究的雕飾,然而那一輛停在官道外的馬車明明是立於紅塵中卻偏偏讓人有那麼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莫不是因著車中人而散發出清貴典雅的氣質?
青衣少年微微眯了眯眼,子詹厚臉皮的眨了眨自己的桃花眼,電力十足的朝那人看去,白衣人好笑的看了看他,搖了搖頭,執起書繼續恍若未聞的看了起來。
青衣人俯首在瘦馬耳邊低語了幾句,他角度選擇得恰到好處,側臉勾勒的弧度讓人不禁遐想,如天鵝般的頸項在陽光下如渾然天成的璞玉一般,那雙明亮的雙眸卻盯著狐狸男,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策馬離去。
狐狸男皺了皺眉頭,低語道:「該死,我怎麼覺得自己被賣了一樣。」
白衣人輕抿嘴唇,嘴角笑意擴大,「你感覺的不錯。」
「那人對那畜生說了什麼?」狐狸男追問道。
白衣人有些憐憫的看了他一眼,他輕咳一聲,「他說,笨東西你瞧,你的同類……」
馬車內一個笑得淡然,一個氣得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