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疑是舊人來
沈從容噙著笑,環視一圈,伸腳便將一木椅踢上天,木椅在空中恰恰翻了三個跟斗穩穩的落在了身前,他一掀衣袍下擺,左腳時機恰好穩噹噹的踏在了上面。(www.)
女子頓了頓,隨即笑臉盈盈的瞧著他,「小哥哥,這手功夫可俊得很。」
他微微挑眉,輕輕瞥了瞥站在大廳中的環肥燕瘦,拿起圓桌上的青梅,恍若無人的輕嗅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壞壞的笑,說道:「諸位姐姐,我還有更俊的功夫呢,你們,誰想嘗試,嗯?」
一句話說得人砰然心動,這聲音聽得這些風月中人竟然也不自禁的紅了臉。
那女子笑罵道:「冤家,只知道欺負奴家。」她放下團扇,纖腰一扭,坐在了沈從容對面。
沈從容微微眯眼打量著她,眉是淡淡如遠山含黛,鼻樑清秀卻挺拔,如同此女子的性格般,熱情卻又圓通,因為倒酒女子垂下眼眸,他卻認定了她最好看的非那雙眼睛莫屬。
酒杯遞至眼前,沈從容依舊似笑非笑眼睛都不眨的欣賞著她,女子倒也大方,膽大的回視著他的審視。那小巧的嘴唇輕啟,「小哥哥……」
那一聲似哀怨,似嬌嗔的聲音入耳,沈從容眯著眼微微點頭,心滿意足的笑了笑,聞了聞那杯酒,笑道:「姐姐倒真大方,這千金一杯的佳釀竟然要被小子來給糟蹋了。」
女子執起團扇,媚眼如絲的看著他,「小哥哥真會說笑。」她繼續半掩面容,說道:「小哥哥,這酒,你敢喝是不敢?」
沈從容搖頭失笑,輕放下酒杯,眼光飄過那女子,看向那人身後的佳麗,笑道:「姐姐這來日館可真是有趣。」似覺得很好笑一般,他繼續搖頭笑道:「名字起得大俗,裝飾得也大俗,連,這待客之道也是,俗不可耐。呵,竟不知這世上還會有這等俗人開下這等俗館。」
女子臉色一變,沈從容身子後仰,愜意的看了看四周,說道:「不過,大俗即雅這話也不錯。」
女子團扇輕搖,不溫不火的說道:「原來小哥哥是嫌奴家怠慢了。」胳膊微抬,紗衣輕滑,露出如藕的手臂。隨即幾名姿色不俗的女子緩緩上前,分別立在沈從容左右。
沈從容訝然,翹起木椅後面的椅腿微微前傾身子,雙手枕在桌子上誠心萬分的朝那些女子努了努嘴:「姐姐,這些,可比你不上。」他坐回身子,椅子四腿著地,他轉動酒杯,「如此佳釀,該當姐姐這樣的美人以唇度酒方才能讓人體味出其中的絕妙來。」他微挑長眉,眼波流轉的看著對方,酒杯中晃動的香醇液體似乎都還及不上他眼中的一絲目光蕩漾。
女子微微變色,卻聽見女子身後一人冷哼一聲,「小子好生無禮,來日館的朝雲姑娘豈是你這般輕薄的?」
沈從容冷笑一聲,自顧自的閉上了眼,湊近酒杯輕嗅,他對著酒杯緩緩開口道:「綠珠救崇擅舞笛,小小妙筆西湖堤。體長紅拂俠蓋世,脫娼詩妖字才姬。」他復而放下酒杯,站起身,笑道:「既然姐姐玩不起,小子也不再敢造次了。就此別過。」
朝雲身後之人氣得想上前卻被她制止了,她若有深思的看著那少年離去的背影,垂下眉眼。
二樓走廊上,一柄碧玉素帛摺扇輕輕從薄紗層中穿出,但聞一聲孟浪的笑聲傳來。白日所見的桃花眼此刻笑如春風般的看著樓下之人。
朝雲收斂神色,起身肅立,「爺,奴婢攔不下他。」
他倚在欄杆上,桃花眼半眯著如瀑的頭髮傾灑下來,與身後白紗形成鮮明的對比。緩緩他朝著白紗勾唇笑道:「易之,怎樣?」
朝雲微微抬頭,卻見那白紗中隱約好似還有一人的身影。她心中一動,想看清那人容顏卻又不敢過於冒犯,只得在低下頭。
「你又輸了。」那人似怪罪的語言卻帶著輕鬆的語調。
桃花眼轉轉身,把玩著手中的摺扇,「這人叫沈從容,如今看來不為女色所惑倒也有幾分定力,不似白日所見不過徒有其表。」
紗帳之後的人靜了靜,緩緩開口道:「你不覺得她很眼熟么?」
桃花眼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你呀,是找那人找糊塗了吧。瞧見有些姿色的就以為是她了?呵呵,這男扮女裝的或許也有,可這般出入煙花之地也非尋常女子能做得到吧。你且再細想他方才那番輕狂之言,嘖嘖,只怕風流韻事比我都還多上許多呢。」
白紗之後緩緩伸出一隻手,緩緩撥開擋住視線的紗帳。修長而指節分明一看便是富貴人家,依舊白衣,依舊容顏如畫。他似走在哪兒,立於哪兒都增添了四周脫塵的氛圍一般,靜如山水畫,靜如梵音響。如今他立於煙花之地卻渾然覺得如賞世外仙葩一般。他只看著大門方向,那人的背影漸行漸遠,愈發模糊。
是么?不是她么?
沈從容走出門,撫了撫胸,繼而左右瞧了瞧也沒看見瘦馬的身影,找尋一番之後還是在來日館側邊的小門旁瞧見了正同另一匹馬耳鬢廝磨的傢伙。
他好笑的看著這一幕,扶額嘆道,難道真該為它解決解決其他需要了?
他走過去,伸手拍在馬背上,笑罵道:「色鬼!」想起方才還有人如此這般罵過自己,笑得更歡了。
瘦馬不悅的瞥了他一眼,一副你歡樂了我也該歡樂的神情,繼續理所當然的圍著另一匹馬磨蹭。
沈從容受不了了。
為了解救另一匹即將發飆的母馬,他輕巧的翻身騎在了瘦馬之上,彎腰撫著它的鬃毛道:「喂,笨東西,這種事總得講究個你情我願不是?好歹你也是純種呀。」
瘦馬一聽,頗以為意,退後了幾步,打了幾個溫和的響鼻。
沈從容微微笑了笑,感到一陣「儒馬可教」的欣慰,抬頭時看見那匹被自家瘦馬逼到了旮旯角的馬時微微皺了皺眉。
竟是於白日官道上所見,呵,原來是熟人。
「吁,駕!」他扯緊韁繩,雙腿一用力,瘦馬念念不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它的「夢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