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當朝霧白和夜斗按照reborn的指點步入大樓的地下室時，兩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冷，非常冷。明明是盛夏，地下室的溫度卻和之前朝霧白進過的彭格列地下冰窖相差無幾。冷風爭先恐後的鑽進了她的體內，讓她連牙齒都開始打顫。

把地下室搞到這種近乎於停屍間一樣的溫度到底是想要幹嘛？

這個疑問，在朝霧白推開門的時候便得到了解答。

青井千里以一種蜷縮的姿勢抱著膝蓋縮在地下室的角落裡，聽到開門聲，她將腦袋從雙膝中抬起，黯淡無光的眸子僅在夜斗臉上停留了一秒便轉移到了朝霧白身上。

「白，你終於來了。」

她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就這麼看來，真的像是一般的女孩子一樣。

但只要是和彼岸有所聯繫的人都能夠看到，青井千里的周身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妖，即使畏懼著她不敢靠近，卻依然徘徊於她身邊不願離開。

那些並非是一般喜歡引誘人墮落的咒妖，而全部，全部都是死去的怨靈。

「這傢伙，身邊的怨念不是一般的重啊。」

夜斗的雙手已經汗漬淋淋，他草草的在衣服上擦了兩下，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我說，你這的打算和這傢伙單挑？小心還沒走到她身邊就被那些妖給吞噬了啊。」

「區區末等神，能不要打擾我和白難得相處的時光嗎？」

青井千里的臉上露出了輕視，她以居高臨下的態度俯視著眼前身為神明的男人：「難得的……說不定是最後的一次聊天了，總是被臭蟲打擾的話我會很困擾呢。不過是個連神籍都沒有，根本不被天所承認的神明，不要妨礙我！」

「這傢伙……」夜斗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太好看。

青井千里的話雖然難聽了點，但說的卻都是大實話。只不過這實話實在是有些欠抽，就算是習慣了三天兩頭被拿自己沒神社沒工作來嘲笑一頓，也不代表夜斗能忍自己身為神明這個事實本身都被抹消掉。

「喂，我要先揍她一頓再說，嘛放心不會打死，所以沒意見吧。」

聽了夜斗的宣言，朝霧白頓時感到有些無語。

這口氣根本不是商量而是宣布，恐怕就算她說有意見，也只會被無視而已。只不過以青井千里的性格來看……夜斗的這句話大概也只能說說算了。

「所以說……不要妨礙我啊，礙事的傢伙！」

伴隨著青井千里的怒吼，她周身的妖也一起發出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叫聲。空間開始迅速的時化，無數只可怖的眼睛在空氣中暴露，四處張望著，試圖尋找能夠誘騙的對象。

「切……來吧，緋器！」

夜斗的臉色一變，再也顧不上其他，立即叫出了神器的名字。原本站在他身邊默不作聲只是笑著看著眼前場景的野良應聲化為了太刀，毫不留情的斬殺了幾隻沖向他的妖。

「沒用的傢伙，一邊呆著去吧。」

看著夜斗提刀朝自己砍來，青井千里並不閃避，只是用那雙毫無焦點的雙眸掃視了夜斗一眼。下一秒，夜斗立刻感到自己撞上了一面無形的屏障，原本的寒氣頓時消散，只剩下那些徘徊不願離去的妖陪伴在他的身邊。

夜斗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妙。這一次他沒有留手，用了百分百的力量往眼前的屏障砍去。然而刀與屏障僅僅接觸了一瞬，刀下的受力點一空，夜斗當場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居然是空間能力……父親大人這回還真是看上了了不得的傢伙。

夜斗頓時感到有些頭疼。

揉了揉摔得發疼的屁股，夜斗皺著眉頭重新叫了神器的名字：「緋，回來吧。」

兩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筆直的站在原地和青井千里對視的少女。

「這回註定是旁觀者……嗎。」

夜斗喃喃自語。

那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已經不能再容許外人的介入了。在把最後的礙事者夜斗隔絕在了空間屏障之外的現在，如果還有第三個礙事者闖進來的話，毫無疑問會被青井千里當場格殺。

——她已經無法繼續忍耐下去了。

「明明白只要按照我的安排走下去就好了……」一步一步搖搖晃晃地走近了朝霧白，青井千里的腳步虛浮，看起來似乎每走一步都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她輕聲說著，臉色浮起了似哭似笑的神色，「為什麼呢……為什麼要選擇反抗呢？」

「……可是你要明白，我是個有思想的，活生生的人，不是你的傀儡。」

以無比堅定的口吻回答了青井千里，朝霧白舉起了手中的長刀：「如果用言語無法讓你明白，那麼就依靠實力來說話吧。青井千里……我要打敗你——打敗你，將這個胡鬧的遊戲變成自己真正生存的世界！」

青井千里笑了。

彷彿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她笑得前仰後合，整個身體隨著大笑東倒西歪地搖晃著。單手扶住了冰冷的牆面，青井千里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有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真正生存的世界？別開玩笑了，那種東西，從一開始就已經沒有了！毀掉了，全部都被那個男人毀掉了！我的白啊，你以為毀掉了這個遊戲的系統你還能夠這麼簡單的活下去？沒有了便利的系統，隨時可能死亡，死亡就不能再次復活！我絕不允許……好不容易才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只有你一個人……絕對不行！我不要！絕對不要你離開！」

「但是這次將要離開的，是你。」

臉上浮現了悲傷的神色，朝霧白終於明白了那位最高神為什麼會對著青井千里露出那麼悲哀的表情。眼前的少女確實全心全意、完完整整的都在為她摯愛的妹妹考慮，然而她的所作所為雖然都是為了妹妹，卻偏偏從未考慮過妹妹的感受。

——到頭來，傷害妹妹最深的，還是最愛她的姐姐。

為什麼青井千里沒法明白呢，她的所作所為帶給朝霧白的只有傷害。

朝霧白所渴望的活下去，並非是由他人以踐踏無數生命為代價施捨給她的東西。

這樣的給予實在是太為沉重，她背負不起。

「即使我不做什麼，你也還是會離我而去——你現在的情況，就算僅僅站著也非常困難了吧。」

篤定的說出了青井千里的身體狀況，朝霧白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面上的悲傷已經蕩然無存：「這裡的溫度也是為了讓你能夠活動而刻意調到這麼低的。如果不是在這種條件下的話，你根本無法從沉睡中醒過來吧。」

青井千里耗費了她幾乎一切的力量創造了這個空間，又在那之後多次干涉朝霧白的行動，身體也是時候到極限了。就算今□□霧白沒有來這裡找她，恐怕她也會拜託reborn將朝霧白帶到這裡。

屬於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注視著青井千里毫無血色的臉龐，朝霧白輕聲闡述著事實：「你已經無法打敗我了。」

青井千里的嘴角慢慢上揚。

「這種事情……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白，別忘了，這是我的地盤。你現在還存在於遊戲系統里，我是gm，我的許可權高於一切！我要——凍結你的忍者技能！」

然而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已經窮途末路。

就在一天前，最高神派了她的巫女前來向她傳達「契約結束」的訊息，她帶走了那個強制增加進來的空間，卻也同時收回了青井千里的大部分許可權。

她還能夠凍結朝霧白的忍者技能——然而也僅僅只能凍結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忍者技能而已了。

【一開始我以為你和鼬君很像，但現在看來你和他完全不一樣，倒是你的妹妹很對我胃口。】

【再見了，青井小姐。我無法再為你做什麼，不過至少在最後，讓我來饒恕——饒恕你最愛的妹妹即將犯下的罪惡。】

青井千里不能明白，完全不能明白那個一時興起幫助了她，又忽然間抽身而退的神明到底在想什麼。

然而神明的想法並非是她能夠琢磨得了的，她已經清楚的明白自己完全不是那個人的對手，所以她只能將最後的希望賭在與朝霧白的戰鬥上。

只要能夠在這裡打敗朝霧白，這一次她一定要徹底篡改她的記憶，排除一切可能對她造成影響的人，讓朝霧白完完全全作為一個隨時可以復活的玩家，永遠生活在青井千里為她構造的龐大世界之中。

青井千里所渴求的，只是妹妹的生存而已。

系統菜單的技能一欄變成了灰色，連同屬性里的查克拉量一同暗了下去。

然而朝霧白並沒有任何動搖。

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再依賴於忍者的技能，所以哪怕地下冰冷無比她也沒有用上火遁來讓自己溫暖一些。

不是她自己親身學會的東西，直接丟掉也無所謂。

以強大的覺悟點燃了胸前的指環，朝霧白鬆開手，長刀自然的化作光點消失，同時她的手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匣子。

熊熊的霧之火焰送入了匣子之中。

在蝙蝠從匣子之中竄出來的那一刻，朝霧白已經再次幻化出了刀，狠狠地朝著青井千里劈了過去。

「那就試試看吧。」

「我的覺悟，我的信念，我的希望——我會將這些灌入我的刀中告知於你，然後奪回我應當擁有的未來。」

「打敗你——迄今為止從未問過我意見的，我的姐姐！」

...